明月皎【拾玖】

　　两日后。

　　刑部大牢深处，卓飞延一身囚衣端坐在牢中，身上虽有血痕，但所幸伤势并不严重。他盯着黝黑的廊道尽头已经两日了，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亦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就当他垂下眼眸，不愿再去看，不愿再去想时，那尽头传来微微的响动，仔细听——那是人的脚步声，而且是个女子。

　　明皎自黝黑的廊道露出身影的轮廓来，牢中幽暗的光火印在她的脸上，将她眉间的那点不悦显得格外明白。

　　卓飞延等到心中所思之人，唇边漾起一丝笑意，起身迎向她。

　　她神色冷漠，道：“我以为你回来，是为了翻身重振，却不想进了这刑部大牢，卓君可满意？”

　　他低眉抿唇。

　　明皎续道：“当年以一己之身推翻玉川神将府的志气去哪儿了？都葬送在边关的风沙里了吗？”

　　卓飞延微微一动，身上锁链便响一声，他满不在乎道：“我的志气不在边关，也不在当年…..”

　　他看着她的眼神灼热如火，仿佛瞬间就可引起烈火焚身。

　　卓飞延一步一步靠近牢门，靠近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志气，在我眼前。”

　　她们之间隔着三寸之地，却因他这句话仿佛紧密无隙。

　　阴暗的牢房，潮湿阴冷，他的话却滚烫如火，“你不明白吗？”

　　明皎眼睫轻颤，看着他许久才落下话音，“若我明白，你又能如何呢？”

　　卓飞延轻轻一笑，“只要你明白，我自有办法。”

　　明皎此刻心中乱了些许，呼吸也有一些不沉稳。

　　当年玉川神将府曾威震大楚，权势最盛时，明昌帝甚至问过她，愿不愿意嫁入卓府？

　　可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早已经不记得了。

　　两人一时无话，终是卓飞延先沉不住气。或许也可以这样说，对着她，他从未能真正静下心。

　　“殿下今日来，只是为了来嘲讽臣吗？”

　　嘲讽？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何曾是受了嘲讽应有的？

　　明皎倏地一勾唇角，“本宫今日来本是替卓卫郎洗清冤屈的，人证物证皆已查清，不足为证。可本宫看，卓卫郎入狱之时恐怕早就猜到了有今日，倒显得大楚刑部大牢是个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续道：“不如，卓卫郎在此多待一日，好好回味一下这滋味？”

　　卓飞延素来知晓她这任性的小脾气，定是他刚刚那般直言令她有些难意，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是以也不在乎这是一日还是两日了。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人证物证翻供之事定是她所为，也只有她能为。

　　她今日来时，他便知道，这一局他赢了。

　　他转身朝牢房中的石床走去，“谨遵殿下之意，臣愿领罚。”

　　明皎静静看着他，此刻她才深觉岁月忽已至，从前种种仿佛一瞬间从死物之中挣脱束缚，瞬间涌了过来，令人措不及防。

　　明皎转身离去，不再看他。

　　等她走远，一名狱卒悄悄走到卓飞延的牢房前，从袖中拿出一物，恭敬道：“大人，这是殿下留给您的药，且吩咐说要涂仔细了。”

　　卓飞延起身上前接过，目光顺着幽暗的回廊，那里漆黑一片，但他似乎还能看见她飘飞的裙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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