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到底是为什么下定决心离开的呢。
晚上舒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
她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着旁边熟睡的孩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肉脸，面上一副清明。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舒窈照旧坐在院子里，大喇喇的晒太阳。
今儿算是正式入春了，房屋上的积雪全部消融，地面上冒出来的草尖也长成了绿油油的细嫩小苗，顾叶生对这抹难得的绿色稀罕的很，每天都要撅着屁股趴在那里看许久。
陈小最近没有再过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他身上背了个小包袱，只吃饭，不说话。顾未晚问他为什么背着个包袱他也不回答。
舒窈倒是看出来他也想要离开的心情。回想回想剧情，现在确实到他离开的时候了。
临走前，舒窈从厨房拿了一块风干肉送给他，让他路上咬着止馋。心里只说道：算是还了陈寡妇救了自己一命的交情了。
“娘，抱抱。”顾叶生扑腾扑腾着站起来，稳当当的走向舒窈，伸手想要她抱。
现在离她醒过来也有些日子，顾叶生瞧着长大了不少，看着更加像个福娃娃。
“走开。”舒窈伸出一根手指头抵住他额头，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你身上脏死了，小花猫。”
顾叶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襟，确实，刚刚趴在地上看小草，他粘了一身的脏泥巴，就连小肉手上都是土屑子。
再看看坐在椅子上一身光鲜亮丽的母亲，顾叶生瘪了瘪嘴，乖乖的应道：“好吧。”说完，乖巧的蹲下去，慢慢的抱着腿坐在地方。
哟，居然这么听话。
舒窈惊奇的叹了一下，随即安慰的拍了拍他的头，继续闭目养神。
顾清扬的腿已经好全了，现在正在地里忙活。李氏和顾未晚也跟着去地里，一人拿着壶一人拿着种子，舒窈光送他们出门，都觉得好大的阵势。
种地能种出多少东西呢，这又不是南方，天气适宜；也不是东北，土地肥沃。拿着这几块地，还不如养兔子卖呢，还可以自己炒着吃、卤着吃、煮着吃、晒着吃。
“娘亲，饿饿。”顾叶生又来扯她衣裳了。
舒窈不想动：“你爹怎么还不回来。”
瞧着天色，太阳高照，也到饭点了。
“哥哥，到饭点了。”地里，挎着一个小竹篮的顾未晚伸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重新系了下包头的汗巾，蹬蹬蹬的跑向顾清扬：“我们回去吧，我饿急了。”
李氏站在一旁阴影处一声不吭。她身体弱，来这里也干不了活。
顾清扬沉吟了一下，看了眼一望无际的田野，温声道：“晚娘，你和母亲先回去，我晚点再回来。”
他家四亩地，一个半的劳动力，这半天忙活下来，也就忙活了一亩地不到。
顾清扬略有惆怅的眺望着远方，越发觉得眺望不到自家田的边际。那一边顾未晚已经扶着李氏慢慢往回走。他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这个地还是当出去的好。”
一个锄头狠狠的敲在地上，被雪润湿的泥土四处飞溅，黏在一旁。一滴汗从顾清扬的眼角划过，刺的眼睛生疼。
“还是请人锄地好。”嘟囔了一句后，顾清扬继续挥舞着锄头，决定把这一亩地翻完就回家歇息。
“你爹还没回来。”
舒窈看向门口的眼神已经变得幽怨起来。她和赖在怀中假装浑身没力气的小孩面面相觑。最终，她别开目光，“下来，娘给你做饭去。”
自从醒过来后，舒窈还从来没有下过厨房，但是在她苏醒的记忆里，她知道舒窈在嫁给顾清扬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自然也都是自己做饭的。
轻门熟路的生起火，舒窈扫了一眼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微微屈膝，制止了顾叶生想要添柴火的行为，“生哥儿，你在旁边坐着，不要乱动。”
箩子里放了几个鸡蛋，外边挂了一块风干肉和一连串的黄玉米——顾清扬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
取了一个黄玉米，舒窈拿着刀使劲的剁了两下，剁出几块粗细不一的玉米块。她再挥刀，把玉米剁成更小的块状，而后稳稳当当的打开铁锅，趁着热气没扑腾往外涌，一个铁掌把一堆碎玉米扔进了正在熬肉的铁锅里。
锅里扑通扑通的在翻滚着，舒窈站在台前，颇为自得的看着这口锅。
“母亲，我闻到香味了。”顾未晚堪堪靠近院门，就觉得自己闻到了什么味道。她耸了耸鼻子，顿住了脚步：“唔，像是羊肉的味道。”
“到饭点了，自然是有饭菜香。”李氏今日在外面站了一上午，体力接近耗尽。她面色苍白，眉头微蹙，口气清淡无力。
顾未晚摇摇头，“我闻着像家里的羊肉。”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整个人变得精神雀跃：“肯定是嫂嫂在煮汤！”说完，她紧了紧扶着李氏的手，大声道：“母亲，我们快点回去。嫂嫂做汤可好吃了。”
她印象中舒窈只下过一次厨，但她有些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只记得那碗汤可好喝了，比她在京都的时候喝完的所有汤还要好喝。
李氏感受到她的兴奋，并未多言，但也加快的脚上的节奏。她眉头蹙的更紧，若有所思。
“嫂嫂！”顾未晚闻着香味越来越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开心。厨房的门没有关，她刚走进院子里，微微偏头，就看到了正抱着一个小胖碗吃的正香的顾叶生。
听到声音，顾叶生抬头，露出一个傻笑：“姑姑。”
舒窈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两个人，眉目一扬：“娘亲，晚娘，你们回来了。”
李氏点点头，上前走到顾叶生面前，微微躬身，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他的小花脸，眉目舒展，精神气回来不少，“生哥儿，不叫祖母呀。”
顾叶生嘴巴里还嚼着舒窈特意给他挑的小块羊肉，抬头看见最疼爱自己的祖母，他笑得两只眼睛眯在一起。不过他还记得李氏教给他的规矩，等到嘴里的羊肉咽下去后，才甜蜜蜜的唤了一声：“祖母~”
面前的羊肉汤无言的散发着清香，顾未晚吞了口口水，“嫂嫂，我好饿。”
舒窈微微侧身，给她让出一个位置，让她自己去厨房乘。
没有看到顾清扬，舒窈料他是还在忙着农活，便提步往房间走去，准备午睡。
在小村庄的日子就是这样朴实无华。她不着痕迹的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有些烦恼自己最近过的太安逸。
刚与起身的李氏错身而过，李氏突然说道：“窈娘，扬哥儿还在地里，你去给他送个饭吧。”
舒窈着实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刺眼的阳光瞬间把她激的低下头。不等她找理由拒绝，李氏已经是势在必行的往她手中塞了一把油纸伞，并且交代道：“今日太阳晒，你去的时候往头上蒙上一块细纱，小心伤了脸。”
话虽说的柔和，但是话里丝毫不减强势。舒窈微蹙着眉，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好。”
她步履郁郁的又走进了厨房，正想给顾清扬舀一些残羹剩菜，却不想顾未晚已经妥妥当当的给顾清扬盛好了饭菜，见她进来，顾未晚还有些惊奇：“嫂嫂你怎么来啦？”
舒窈面无表情：“给夫君送饭。”说着，她直接拿起饭盒，转身离去。
太阳当头，舒窈一路走过去，没有看到一个熟人。倒是有小孩子抱着个碗坐在树荫下，看到她还打了个招呼。
她长得漂亮，又总是笑眯眯的，村里的孩子都喜欢跟她打招呼。
油纸伞挡不了热，舒窈只走了一段距离就觉得身上热的冒汗。
还是有空调好。舒窈站在原处，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黄色土地，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路上没有人，地里却是望不尽的人。
舒窈目不斜视的走过一个又一个田埂，脚步越来越沉重。这个时候沉重的油纸伞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若不是是花了大笔银子新买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扔在半路。
“窈窈？”顾清扬猛地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咂了咂舌，扔掉手中的锄具，一把揉了下眼睛。
舒窈还是那个舒窈，而且越走越近。
顾清扬连忙上前，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和饭盒，问道：“你怎么来啦？”
“送饭。”舒窈热的没有心思瞪他。她微微喘气，待顾清扬接过东西，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仔细的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顾清扬打开油纸伞，让她站在阴影下。他有些心疼，“我给你扇风。”说完，他张着另一只闲着的大掌，低头凑在舒窈面前手动的给她扇风，“呼——呼——”
他不呼还好，一呼，一股热气又喷向舒窈。
“……”
舒窈伸出一只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往外推，“离我远点。”
缓了一会，舒窈觉得好多了，她这才有心思看向顾清扬，“……”舒窈眼睛微眯：“你怎么不吃饭？”她受这么大罪带过来的饭菜，不吃都对不住她。
她拿过那把沉重的油纸伞，十分怨念的看了这把伞一眼，示意顾清扬快点吃她历尽千辛万苦带过来的饭菜。
浓郁的羊肉香味扑鼻而来，顾清扬先是一愣，随即表情一亮，抬眼问她：“你下厨了？”
舒窈愣了愣神，点了点头。她目光落在顾清扬身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地“嗯”了一声，“快点吃了。”
顾清扬吃饭斯文，舒窈站在伞下看着他迅速但又不失优雅的进食，嘴角溢出一抹轻笑。
等着一顿吃完，舒窈环顾四周，“你翻了多少的地了？”
顾清扬摆了一根手指。
才一亩。
舒窈嫌弃的挪开视线，平着语气道：“回去把剩下三亩地租出去。这种地方能种出什么东西来。”
话音刚落，顾清扬便热烈赞同的点头。她嫌弃这里水土不好，但他看的更加远一点——要种这三亩地，付出的精力远远大于收获的回报。平面上看肯定是不值得的。但是生哥儿现在能走路了，窈窈身体也好了很多，若是不给母亲留点事情做，她怕是又得沉浸在京都的那些事情里。
点头归点头，舒窈睨一眼他丝毫未动的身体，心知他什么都不会做，便懒得再说。
田地里无人说话，一时安静下来，只听的到风吹过的声音和远处翻田的声音。
顾清扬收好东西，把锄头绑在背上，一只手伸到舒窈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但也注意保持着跟舒窈的距离，“走吧，回去。”
“——我身上热，你站远一些。”
这话本来带了几分洋洋洒洒的散漫，偏生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格外认真，只眼中藏了几分笑意，倒也看不出什么调笑的意思。
舒窈默不作声的往旁挪了一小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伸手敲了他一下。
油纸伞落下的黑影如影随形的跟在她的影子下，把她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天气还是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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