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三十九章表白
雪月夜,朱砂踏上了天女岛覆盖了白雪的沙滩。
穿着白色嫁衣的新娘向他走来,珍珠色头发的少女在这片纯白的世界里显得更加纯洁而动人。他们走近彼此,执手相望,在柔和的月光下,两人的身影美丽而梦幻。
“理”的年轻人们在目睹了两人相会后,都在远处的草丛便唏嘘不已。带着对朱砂和白夜的祝福,他们悄悄从北海岸一同离去。火向在船队最末尾,确认所有船只都已经跟上后,他便一挥手,让岛屿周围的漩涡在重新出现。
在船队的末尾,有一艘船渐渐脱队。名为甘溪的蒙面草之人慢慢摇桨,旁边坐着他主人和异世奇人。
跟火向说的不一样,孟戈一直都没有醒来,看着少女平静的睡颜,柑南恍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她还没有获得道摩大师给的名字,也没有让伊舍那天的任何一个人见过。她静静躺在沙滩上,呼吸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白皙的皮肤在黎明的柔光里夺走了视线,那白色,让柑南不由想到了奥林匹亚。
泛白的海浪从她脚边退下,又再次袭上。
柑南心中一紧,他慌慌张张往少女的方向跑去,似乎只要慢一点,女孩就会被海浪带走。就算浸湿了鞋袜和衣摆也毫不在意。
他单膝跪下,将女孩上半身抱起,手抚在对方沾着泥沙的脖颈上,微微的跳动叫人松了口气。但也已经不能再拖延了,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生命似残烛一般随时会熄灭,便匆匆忙忙抱着女孩离开了天供岛海岸。
明明她的嘴唇都在发紫,明明治疗一刻都耽误不起,但柑南却在奔跑中不由想到了某位出现在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那位头发如同乌木炭一般黑,嘴唇如鲜血一般红,皮肤如同雪一般白的,命途多舛的公主。
黑色在天供岛是最低贱的颜色,当白雪公主的故事发行时,书商便删去了关于发色的描写。柑南在【橙】的书库里看到过这个故事绘本原本,那是他就好奇,黑发白肤的美丽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呢?孟戈后来似乎给了他答案,似乎又没有。毕竟她说的话、做的事,都和那位柔弱的公主完全不沾边。
在伊舍那天三位大师的帮助下,女孩总算活了过来。等再次与她见面时,柑南便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警惕。她有了生动的表情之后更加惊艳,和在海边沉寂的模样截然不同,可柑南还是会怀念她沉睡时的模样。
他发现自己总是很简单就会因为这个女孩而不爽,有很简单地被这个女孩挑起兴趣,如死水一般平静又充满诅咒的人生,因为孟戈一次次闯入而变得有了波澜。
柑南,你喜欢奥林匹亚吧?
——第一次被察觉了心中的秘密
如果不是孟戈拼命拜托我,我才不想来呢!
——第一次被人助攻。
不然……你陪我去可以吗?
——第一次在被知道了恶行以后还能获得信任。
让我来取悦你吧。
——第一次被如此迁就。
那现在我们不在天供岛了,你当然可以说她的言论就是错的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真的将叫人痛苦的一切都抛弃。
人生总要有初体验,如果真要人去例举,数个三天三夜都可以不重样。但为什么这些所谓“第一次”总是叫人难以忘怀?
柑南知道,自己应该只是对有着不同知识的异世奇人感兴趣而已,只是看中【白】这个身份而已,她和奥林匹亚是不同的。
自己只要想办法利用这个女孩就好了,利用她继续摧毁奥林匹亚就好了。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让自己到达天女岛呢?为什么要让自己发现温暖的食物是如此美味呢?为什么要让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期待着白鼠的到来呢?
为什么要让自己在一堆不经意的琐事中忘记恨意?为什么能让自己觉得帮奥林匹亚和朱砂的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为什么总是在一次次的接触中让他错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
明明是这座岛上对【白】来说最没有价值的男人,你却说你需要瓦版主编的知识。
明明是最不该靠近【白】的男人,你却让他看到了来自他的橙色流光飞往远方。
求求你不要让我忘记仇恨,没有了这份恨意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活下去。求求你不让我以为自己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这会让我迷失自己。
我不想一厢情愿,我也不想恨你。
你让我无所适从,就连现在这样在我怀中熟睡,我也不知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
“唔……”
孟戈睁开了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柑南又是慌张又是欣喜,这些都不该是出现在那个机敏又狡猾的瓦版主编眼中的情绪。
“这是……哪里……”
“这是在回天女岛的小船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奥林匹亚的婚礼顺利吗?”
“顺利至极。”
“那就好。”
孟戈依然裹着柑南的那件绣着纹章的【橙】族长专用皮斗篷,将里面的所谓“防护用具”卸下以后,她真正感受到了这条皮草的取暖威力,温暖舒适到她又往里缩了缩。
“很冷吗?”“不会,很暖和。”“那就好。”
孟戈抬头只能看到柑南的下颌,但不管这个男人有没有看向自己,她都觉得自己能得到回应。
“柑南,你到现在还觉得大雪是因为【白】染上了你的颜色而造成的吗?”
“这重要吗?”
“嗯,对我还挺重要的,”孟戈露出淡淡的微笑,“因为我喜欢你哦。”
表白在他毫无防备是说出,如果不是因为脸已经转向别处,柑南的动摇恐怕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哦,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心意,异世奇人大人。”他用与平时无二的声音回应。
柑南至今都还记得,孟戈让他把【橙】的柑南是夫婿人选登上瓦版时的理由。
(来到天供岛后,一开始跟我畅谈的人是你,邀请我喝下午茶的人也是你,就连去刑场也是你带着我才能去的。每一次我身边发生的重要事情,你都在场。)
才听到这个理由时,柑南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值得被记住。
可同时他又感到庆幸,还好并不是只有自己单方面对她在意。
“我没打算放弃哦。”
“我也没把要你放弃当做目标。”
柑南庆幸自己能怼个有来有回,他想看看孟戈,却又无法转过头来。他不知道自己希望从那双浅茶色的眼眸中看到什么神情,他感到些许的不安,这也是第一次。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他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起头,却竟然因此看到了天空某个云层散开的地方出现了稀疏几颗明星。
云要散了,大雪或许也要停了——这是什么暗示吗?竟然在他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刻,看到了久违的天空。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的父亲没能等到白鼠就和不喜欢的女人结婚了吗?”柑南觉得连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但无妨,能说话就行。
“记得是记得……”
“那就来听我说说后续的故事吧。”他继续说道,“后来我的父亲从【黄】族长叶金大人那里听说道摩大人不仅去了天女岛,而且甚至在那里娶妻生子。两人一起恼羞成怒,最终在某天夜里,他们胁迫收到花的年轻人,并取代他们上了船。”
“但可悲的是,我父亲最后还是因为胆怯而没有去天女岛。也就是在同一个夜晚,月亮与大海都像今晚那样变成了血红色。叶金大人回来后面无血色,不管为什么都只说被【白】诅咒了,半个月后就因为‘剥’猝死。那之后的一年,我的父亲也因为‘剥’死了。”
“大概在他死前的几天吧,或许是感觉到了死期将至,父亲哭着对我忏悔了自己的罪行。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父亲,哭着对自己的儿子说想要抱【白】的女人,说他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妻子。”
——我曾无限接近那洁白的光辉,但伸出手时才发现,它从来就不曾属于过我,光离我是那么遥远,我注定永远无法得到。
孟戈想起了自己在日记最后一页末尾看到的似诗一般的句子,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橙】的苏山最真实的想法吧。
“你明白吗?我那卑鄙而弱小的父亲,也算是【白】的仇人,是让奥林匹亚孤身一人的罪魁祸首之一。”
“因为他为叶金领路,告诉了叶金月之舟出现的时间和位置吗?可那是上一代……”
“呼——”柑南大声叹了口气,强行打断了孟戈,“后来——我也就理解他的话了。毕竟在听说唯一的【白】从道摩府逃出去时,我也悄悄到了海边,轻易就在黑夜中找到了纯白的身影,奥林匹亚不顾身后一群成年人的追赶,努力往大海奔跑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但你却一步都没有向奥林匹亚迈出去过。”
孟戈不知道柑南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她的种种猜测足以将自己的意识淹没,她甚至突然觉得其实就一直被伊奘冉尊占领的身体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我不能啊。”柑南似要哭一般露出微笑,他悲伤地看着孟戈,“毕竟在那之后,在我十五岁那年……”
青年的嘴一张一合,吐露出了叫人难以相信的真相。
那仿佛是在告诫他不能接近【白】的宝贵神谕,皮肤上泛起如鳞片般的白色,柑南也患上了‘剥’。并且像那些会失去身体一部分的人一样,他也失去了某个地方。
从某种角度来说,柑南也能算幸运,他没有失去四肢,也没有失去五官。只是,从此他再不能和任何人结合。而让他不能被及时接受治疗的,则是天供岛上色层制度。
“明白了吗?异世奇人大人,我既是你们【白】的仇人的儿子,又是一个无法与人结合的人。”
云又一次遮住了月与星辰,白雪再次飘下,落在沙滩上,化在海浪里。
船靠岸了,甘溪已不知所踪。柑南缓缓起身,看着完全呆住的孟戈,他得意,自己终于将了女孩一军,他哀伤,毕竟这件让人毫无尊严的事情已经全都被孟戈知道了。
“即便这样您还要继续靠近我吗?即便这样,您还愿意说我们是什么‘灵魂伴侣’吗?您认为庇护你们的天照大神能允许我这样可憎又毫无价值的男人给【白】染上颜色吗?”
柑南不知道想从孟戈那里听到什么回答,如果孟戈说可以接受,他毫不意外,毕竟这可是有着非凡经历的异世奇人;如果孟戈因此退缩,他也毫不意外,毕竟这是冷静务实到连薙草都尊敬的女孩。
可当他看到黑发的少女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时,却感到寂寞。
没关系,这也没办法,就算是普通女性也不会想要自己这样的丈夫吧,更何况是【白】呢?
“你不用勉强自己回答,谢谢你向我递出白花,谢谢你让我在天女岛做了一个美梦。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向我开口,我必定竭力而行。”
这不仅是诺言,也是从天女岛回来后,柑南下定的决心。
“夜晚很冷,异世奇人大人,您快回去吧。【橙】的草之人会在暗中护送您,我就先告辞了。”
留下这句话,柑南跨出小船,在似哭泣的潮水声中,离开了漆黑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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