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情下~真假世子
顾戚氏转而又对胡祥说道:“孩子年纪小不通事，您万不要放在心上。您先坐，我去叫孩子爹。”
反应古怪，顾钦掠起眼皮。
“娘。”顾钦忽然喊了声。
顾戚氏身形微滞，却没回头，“娘在，怎么啦。”
“家里酱也没了，我去买点？”
“不用，家里还有。你莫胡闹，买完醋就快些回来，等着下锅呢。”
顾钦不作声应答。
“不必麻烦，我的来意，夫人想必也清楚。”胡祥横跨一步，刚好拦住门。
顾戚氏心知是躲不过去了，转身向胡祥拜礼，“大人，进里屋谈话吧。”语气凄切，眼中带了些哀求之色。
胡祥略略颔首。
顾戚氏又走向顾钦，“你乖乖待在此处，过会儿，娘给你做阳春面。”语毕，她抬手摸了摸顾钦的头，眼眶泛红。
顾钦伸手拉住顾戚氏的衣袖，直直盯着胡祥，心中暗道：这人，该不是来找他娘的吧。
“阿钦乖，娘和这位大人谈些事，很快就出来，”顾戚氏顿了顿，“你爹还在里屋呢。”
顾承林虽不靠谱，但总不能任由他娘被欺负。想到这儿，顾钦缓缓松开了手。
“娘，我就在院子里。”
顾戚氏闻言笑了笑，眼眶却愈发红了。
她转身和胡祥进了里屋，屋里隐隐传来些许吵闹声响，听不真切。
顾钦独自站在院里，心下开始整理今日发生的种种，试图将其串联。
首先，从胡祥和顾戚氏的交谈中可得知，两人之前不曾谋面。既如此，胡祥应是受人所托。驱使胡祥之人，要么是其至交，要么，就该是权贵世家。顾钦更倾向于后者。胡祥穿着虽干练简单，布料却不差。思及此，顾钦心头一跳，隐隐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其次，顾戚氏深居简出，从未离村。胡祥远道而来，应该是陈年恩怨。权贵与貌美女子，其间似乎沾染了旖旎之色，顾钦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时隔如此多年寻来，看来顾戚氏极有价值。胡祥态度客气，言语间也并未夹杂要挟恐吓。他似是断定了，顾戚氏会主动配合他。又或者，胡祥确信，自己一人足以灭顾家的口。
但毋庸置疑的是，胡祥独自行动又处事低调，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脑海里混杂着无数念头，浮起又湮灭，顾钦却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思绪混乱，胡乱揉了把头发，竟追忆起他逝去的青春。彼时他还家境优渥，不识愁苦，最擅长的，就是这么连蒙带瞎猜做填空题。
自然，最重要的是，那时他无债一身轻。
往事不可追，越想越悲催。顾钦心里苦笑，想先洗把脸，冷静冷静。
顾钦刚想舀水，却忽地愣住了。他瞥见了自己倒影正随着水面晃动，泛起层层涟漪。
他知道自己忽略什么了，是眼神。
胡祥与顾戚氏既然从未谋面，那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胡祥，分明是在打量自己的脸。
顾钦心脏跳动地极快。
顾承林嗜酒，却偏偏酒品极差，醉酒后总爱骂骂咧咧。犹为重要的是，他醉酒后万不能见到顾钦，否则他就会大发雷霆，乃至动手打人。
久而久之，就连顾戚氏都会刻意隔开二人。
顾承林怀疑自己绿云笼罩，顾钦心知肚明。毕竟顾钦长得太好了，女娲造人时随手甩的泥点子和精致手办，怎么看怎么不像同批生产线。
顾钦向来不置可否，只因顾钦容貌和前世并无不同。
故而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与顾承林、顾戚氏的长相差异，还可能另有隐情。
所谓灯下黑，不外如是。
天幕转暗，霞光渐消，夜色弥漫四野。顾钦神色平静，任由暮色将他淹没。
里屋传来声响，胡祥推开门。
昏黄的灯光划破满院寂静，胡祥语气平静，“既如此，在下便先告退了。”
胡祥顿了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抓紧些时间吧。”
顾钦身处黑暗，看不清表情。他的眼神，轻轻掠过胡祥，停留在顾戚氏身上。他不带情绪，只是平静看着眼前这幕。
顾戚氏眼角含泪，似是受不住顾钦的注视，偏过了脸。顾承林倒是有些不自然，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顾钦，有些事，必须得告诉你了。”
景和六年，京城叛乱，安国公府夫人出城避祸，途径潼安时，水患肆虐。所幸，祸乱很快平息。新帝即位，安国公府凭借世家祖荫，也得以保全。
喜报传来之日，潼安的倾盆大雨终于停了，金光划破层叠累积数日的乌云，初旭朗照。鲜为人知的是，安国公夫人也是在这日诞下了安国侯世子——齐晏之。
齐宴之，钟灵毓秀，天资聪颖。三岁识千文，五岁拜太学，如今已是当朝年龄最小的解元。京城世家大族，无人能出其右。
“……你才是真正的安国公世子。”
真是槽多无口，顾钦面无表情，甚至还有点想笑。
“明日，你便归京吧，”顾承林顿了顿，语气斟酌，“这些年……”
“这些年，顾钦感激不尽。”顾钦打断顾承林的话。
还能更扯点吗，这种真假少爷的桥段，简直就是李白编曲——李（离）谱。
脑补了半天，最后却被狗血淋了满头，顾钦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所幸的是，这剧情虽扯，总归比仇家上门要债好些？顾钦暗自安慰自己。
顾钦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属实不想再陷入“道歉打脸”的恶俗桥段，索性抢过顾承林的话。
“天色不早了，您二位早些歇息吧。”
“阿钦，你是不是在怨我。”顾戚氏见顾钦转身欲走，急忙上前将人拉住。
顾钦构思了许多种回答，但无论哪种，都似乎显得太过矫情。
“没什么好怨的，都是命数。”
这世，本就是个意外。顾钦愿或不愿，都来到了这里。这命好或不好，顾钦也无从选择。
没有什么合该是他的。天上要真掉馅饼了，他能接也就接着。若是什么都没有，他总不能掐着别人脖子，质问别人为什么不对他好吧。
顾戚氏怔住，不由喃喃，“命数，都是命数。”
“别胡思乱想了，此事，虽是我们对他不住，但这些年，亦不曾亏待他。”
话说到这儿，顾承林面皮罕见地有些发烫，又接过话，“养育之恩大过天，纵是有过错，也该消了。”
“倒是你，芸娘，你怎能胆大至此。孩子也是换得的么，竟还瞒了我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顾承青本欲训斥顾戚氏，但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思及，自己这些年的荒唐行径，竟说不出话来，只得沉沉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
顾钦整夜未眠，眼下泛着青黑。他东西不多，只带了些路上换洗的衣物。
“阿钦，我做了你爱吃的阳春面，吃了再走吧。”顾戚氏惴惴不安，手里端着面，热气腾腾而上，氤氲了她的面容。
顾钦没应答，只微微抬眸，深深看了眼顾戚氏。
随即，他转身离去，再不复返。
胡祥接过顾钦包袱，“都交代好了。”
胡祥用的是肯定语气，显然，若是没交代好，他也不会再放人回去。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顾家人。”
“这得看，你是怎么想的。”胡祥语气不乏试探。
“听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顾钦平静说道。
胡祥眉心一跳，没想到顾钦小小年纪，做事便如此果决狠辣。
但转念想到搜集到的情报，顾钦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顾钦临走时毫不犹豫，心里怕是恨极了顾家人。
顾钦却在暗暗观察胡祥表情，见他眼里闪过片刻惊讶之色后，又很快归于平静。想来是并无斩草除根之意，顾钦鉴定完毕后方放下心来。
“所以，你们若要封口。便连我一道封了，万无一失。”顾钦语气随意，神色坦然。
胡祥:好的，嗯？等等
“你放心，他们会有个好去处的。”胡祥压下心头复杂，生平少有，他竟险些接不上话。
胡祥不知道，这种诡异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精准概括——顾钦突如其来的骚，闪了他的老腰。
顾钦沉默半晌，“让他们合离吧。”
胡祥闻言险些被绊倒。
顾钦垂下眸，顾承林属实不算良配，古板迂腐，常年酗酒，完全不顾家中妻儿。不过，顾钦望向悠悠远山，此后少了他这个心结，顾承林大抵会长进些吧。
顾承林不喜顾钦，对顾戚氏倒是不错。否则这么多年，也难容顾钦存在。思及此，他不由有些走神。
能独自忍受这绿波万顷，看来顾承林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至少他很环保，顾钦心下做出总结。
“说笑罢了，你紧张什么。”顾钦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
胡祥:行吧，你开心就好。
“安国公府里的主子多么。”顾钦抬眸看向胡祥。
“老夫人与老国公爷，只育有国公爷一子，前些年，二老相继离世后，便由夫人来管家。国公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并未纳些偏房侧室。及至子嗣，除却世子外。还有辰安少爷与时歆小姐，两人是双生兄妹，算来大致有七岁了。”
顾钦挑眉，倒是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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