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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危机四起


“你当真不与我们同去。”宋隐看向顾钦,眼中满是控诉。

        “我当真思家得紧,大哥且放我这次吧。”

        陆秉文倒是看出顾钦不喜这种觥筹交错的场景。

        顾钦心底无奈,五皇子在暖香阁设宴。他身份尴尬,又和齐晏之不对付,去了岂不是考期末带扁担—明摆着挑试(事)嘛。

        “你如今回府,明早又须起个大早回书院听道,倒不如与我们同去赴宴,待明早听完道授再回府。”宋隐苦口婆心劝他。

        “三弟心不在焉,也玩不尽兴,”陆秉文转扇轻笑,“宴会喧闹,三弟素来喜静,大哥便由他去吧。”

        宋隐细想也有道理,他态度松动了些,“那改日我三人再去暖香阁小聚,你可不许推辞。”

        顾钦笑着称“是”,方才挥别宋隐、陆秉文二人,踏上马车。

        “看来,少爷倒是结交了不少朋友。”胡祥打趣道。

        顾钦不置可否,“府里可都安好。”

        “都好,只是,”胡祥稍停顿了下,“小姐想少爷得紧,托我给少爷带话。”

        顾钦心下了然,好笑道:“她又想要什么。”

        “小姐说暖香阁的糕点,甚合她的心意。若是少爷能带些回去,便是再好不过,小姐自然也会更喜欢少爷的。”

        “待会儿路过暖香阁时,再去买些就是了。”

        顾钦忽想起,自己还承诺了要给齐时歆、齐辰安带礼物。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好做了么。”

        “小少爷的二十四方锁已好了,小姐的流仙裙做工繁杂,绣坊说还需再等些时日。少爷命人特制的胭脂妆粉倒是好了,就放置在车内,少爷可以亲自验查番。”

        “辛苦了,回去让丹墨给你加月俸。”

        “少爷言重了,都是小的分内之事。”胡祥谦让推辞。

        “别客气了,我倒还欠着菘蓝、空青顿麻小,索性再弄些尖团,改日听风轩也举办个秋宴。”

        胡祥三人皆是眼前一亮,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顾钦做的菜实在太香了,让他们着实没有办法拒绝。

        顾钦随手打开胭脂盒子,脂粉细腻、颜色清透。最重要的是,里面不曾添加铅粉,安全无害。

        确认无误,他便将其余物件也拿了出来。京城时兴的簪钗步摇,其间竟还有身女裙,应是绣坊未完工,胡祥怕误事另外准备的。

        论细致周全,胡祥当真是个人才,顾钦暗自喟叹。

        行至暖香阁,顾钦不欲招摇,便让胡祥将马车停至暖香阁侧门远处巷口,叫他买了糕点就回。

        马车上闷得慌,顾钦便支起车窗透风。

        南湖岸景色秀丽,两岸灯火辉映,好看得紧。

        这灯火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不太对劲。顾钦微眯双眼极力远眺,方才发觉,那片灯火竟是官兵手执火炬将南湖团团围住而形成的。

        顾钦心下倒是颇为震撼,不由得感叹道:不愧为皇家宴客的排面,当真是守卫森严。

        忽地,他余光间瞥见了个身影。那人身形轻快,步履匆匆,几个闪身竟翻进了暖香阁。顾钦视力极好,即便是眼下夜色渐生,他也认得那人背影。

        他心下纳罕,五殿下设宴,齐晏之为何还要翻墙入院。

        “少爷,糕点买好了。”马车外传来胡祥的声音。

        顾钦沉吟再三,还是出言询问道:“你可看见了南湖岸的守卫。”

        胡祥语气讶异,“许久不见如此多的禁军了。”

        顾钦心下微紧,“不是府兵私卫,是禁军?”

        胡祥也知事态不正常,当即说道:“是禁军无疑,似是在封锁南湖。”

        顾钦心道不妙,齐晏之举止如此诡异,旁侧又有禁军封锁,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管,还是不管。

        顾钦心思百转,却只得无奈长叹——齐晏之与安国公府休戚与共,他焉能置身事外。

        他取出袖中宴帖,宋隐声称自己是特意替顾钦要来的,顾钦就算不去亦可以拿着留作纪念。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胡祥,你先带菘蓝、空青回府。我须得去暖香阁一趟,天亮前,我会想办法回府,你让人给我留后门。”

        “切记,勿要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胡祥脸色凝重,点头称是。

        顾钦思索片刻,便让菘蓝、空青下车替他守住车门。

        他先是用黛粉混着脂粉,将面上颈部及其余可能裸露的地方遮住,折腾了半天,总算让他生生暗了好几个色号。所幸京城时风有男子美髯敷粉,如今他这般扑粉倒也并非怪事。

        而后,他试着换上那套女裙,他身形瘦削,这裙版制又较为宽松。他穿上后竟然刚好,顾钦在其外套了件做工简陋的布衣,将女裙藏得严严实实。衣衫层层叠叠,倒让他的身形显地粗壮了些。

        最后,他将额发放下,又随手取了些样式简单的发钗塞在怀里。

        他跳下马车向三人示意,菘蓝、空青连忙入车,胡祥颔首,驾车离去。

        顾钦低着头将脸埋在胸前,佯装怯懦。他快步行至暖香阁正门,声称自己是太学院学子,受邀来此。守卫见他手持宴贴,竟让他轻而易举混了进去。

        暖香阁内,众人还未入席,有人把酒言欢,有人高谈阔论,水镜台上皆丝竹乐舞,宴客席间是觥筹交错,当真是极乐盛典、歌舞升平。

        顾钦沿着墙走,尽量将身形隐藏于暗处。他四下观察,都不见齐晏之踪影。本欲上楼,却见楼道被侍卫把守,轻易不得上去。

        他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瞥见了席间糕点,顿时有了主意。

        他跟随着席间跑堂混入厨房,不出他所料。如此盛宴,后厨果然忙得不可开交。

        他假意帮忙,实则混在厨房探听。待听到二楼传宴肆厨上菜后,他便取了个食盒提在手里跟在其他小厮身后。许是他言行举止太过自然,竟无人质疑他的身份,倒真让他混上了楼。

        顾钦不动声色观察着楼上守卫发布,四下探查情况。

        暖香阁构思精巧,内部构造颇似南靖土楼,中部镂空,只是多了个攒尖顶。

        二楼又分了内外。内阁平日里用素纱遮掩,折屏隔开。将其撤去后,则更显其视野开阔,既可凭栏俯视,将一楼景象尽收眼底。又可直向对面席位,遥相敬酒示意。

        外阁则是厢房可供人歇息。暖香阁立于南湖岸,故而自外阁推窗眺望,朝南的厢房,便能欣赏南湖秀美风景,朝北的厢房,则可饱览京城万家灯火。

        顾钦跟随小厮鱼贯而入,摆放着食盒中的菜肴。忽地,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安国公府那个旁支,叫什么青的,今日竟没来么,不是说宋展成专门给他要了宴贴吗。”

        顾钦不动声色,佯装不闻。

        另一人接话道,“这宋展成倒是艳福不浅,先是和镇国公府庶子搅和不清,而今又来个安国公旁支。”

        “据说这个叫旁支容貌生得极好,我还想见识见识,可惜了,人竟没来,”先前说话之人惋惜道。

        “可惜什么,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罢了。前阵子安国公府四处寻教谕,你又道是为何。”席间其他人听不下去了,也接话道。

        “什么?那教谕不是给安国公府的小少爷请的么。”

        “安国公府小少爷师从崔氏,哪还用另外请人教导。”那人摇头摆手,见众人都面露好奇,便侃侃而谈道:

        “名义上说得是他自幼体弱多病,自小养在庙里,故而少教学,如今身子养好方才回京。实际上,那顾钦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草夫,连他入太学都是找了关系才硬塞进去的。”

        “我属实不懂了,安国公府为何如此。”

        “据说是这顾钦,眉眼颇似清河崔氏的宁惠夫人。安国夫人思母心切,乍见顾钦便合了眼缘,故而收做了义子。”

        “怎么我听说,顾钦是安国公早年闹出来的私生子。安国公本想让他认祖归宗,刚上宗牒,就被安国夫人发现了。安国夫人岂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便将他打发去了乡下庄子,不准人教养,亦不准他改回齐姓。”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类似于“顾钦其实是安国公府下人之子”、“顾钦生父对安国公府有大恩,故而养在嫡系行下”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直接说“顾钦是狐狸精转世,托梦惑住了安国夫人。”

        顾钦叹为观止,津津有味吃起了自己的瓜。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宋隐气势汹汹,自外间走廊掀帘而入。

        他本是路过这边,隐隐听到有人提及顾钦名字,他心生好奇便驻足停留了片刻。怎料,待他仔细听了几句后,竟再也按捺不住怒气。

        宋隐眼神冷冷扫过席间,众人皆哑言无声。

        随即陆秉文摇扇而入,朗声说道:“君子不语是非,我观众人皆是我太学学子,怎么说话如此咄咄逼人。”

        他远远便见宋隐立于此处,正心下纳罕他如何久不归席,便见他倏而脸色一变,怒不可遏入了席。

        宋隐料想他定是听到了什么恶语谣言,怕他怒火中烧下贸然行事,便忙前来救场。

        他伸手拉住宋隐,低声说,“今日不宜将事闹大,三弟所言,你都忘了不成?”

        陆秉文本是借顾钦曾让宋隐做事稳重些之事,劝他冷静下来。怎料阴差阳错下,竟让宋隐担心事态闹大后,谣言势必流传到顾钦耳中。他自然不愿顾钦听闻谣言心中难受,几番思量下,竟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宋隐面色阴沉,狠狠望向席间众人,“这些话,你们若敢传出去,我必给你们好看。”

        众人正是心虚之际,皆躲避着他的眼神。听闻此言,便都低下头连连称“是”。

        顾钦亦低着头,心下颇为触动。他正思索着往后应是要对宋隐再好些,就被人猛推了一把。

        “混账玩意儿,挡着门做什么。”

        顾钦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他立刻躬身垂脸,压低声音赔罪道歉。

        “没眼力见的东西。”宋隐愤然骂道。

        顾钦心底的感动,荡然无存。

        陆秉文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见宋隐大步离开,也顾不得细想,连忙追赶上前。

        顾钦顺势退出了内阁,他先是轻瞥向宋隐和陆秉文的背影,眼见他们入了席,便又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

        他垂眸沉思,方才摆菜时,他四下观察皆不见齐晏之踪影。顾钦暗自纳罕,总不能是自己真看错了吧。

        他细细思索,五殿下居于北阁,相应的,北侧防卫也是最森严的。齐晏之若真想搞事情,必定会去北阁。但那边人多眼杂,最保险恶方法,便是悄无声息做完事后,就浑水摸鱼趁机逃跑。

        东、西、南三个楼道,齐晏之究竟会选哪边逃跑。

        顾钦沉思片刻,当即转向南阁。

        众人正畅享宴酣之乐,他身形瘦弱又提着食盒,与普通小厮无二。及至南阁,路上竟无人询问。

        顾钦站定,眼前赫然是天字房。他敲了敲门,确认其中并无响动,便直接推开了门。

        齐晏之哪个都不会选,既然要悄无声息,自然最好连守卫都不要惊动,直接跳窗走。若南湖未被禁军团团围住,这倒真不失为个好法子。顾钦暗叹,齐晏之应是不知南湖被围,与其四处瞎转,倒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

        天字房是离南湖最近的厢房,就连顾钦初来此处都心动不已,当即拍案要将其作为自己逃学搞坏事的首选之地,便让胡祥隐藏身份常年包下天字房。

        京城显赫权贵何其多,他自是未能成功。

        顾钦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让胡祥在天字房悄悄动了些手脚。这原本是给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如今竟要便宜给齐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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