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有他会说
乔栖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放在周泽楷眼里，和十年前真是如出一辙。
他望着她，就像要把当年错过的全都看遍一样。
就在乔栖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周泽楷缓缓点了头：“嗯。”迷路了，因为你。
“这样，”乔栖点点头，她觉得对方一个轮回的，大概是不熟悉蓝雨的路，自己该负起责任来，“那你要去哪里呀”
周泽楷虽然每次说话cd冷却都比较长，但他脑子可是属于速攻著名的枪系呀，瞬间就想到这个时间没人是因为大家都去吃饭了，那么乔栖也一定是要去吃饭的，得出了这样的等式，回答也就明了了：“……食堂。”
果不其然，乔栖下一句就是：“我也要去食堂，刚好顺路，我带你去，好不好？”
一米五的小女孩以一种哄孩子的语气照顾着一米八的周泽楷，未免有些可爱了。
但周泽楷表示，他很乐意。
而等轮回江波涛副队和轮回经理一同回到大厅时，在本该看到自家队长的地方没看到人，俩人以为可能是去了洗手间，就站在那里等，可左等右等除了西北风啥也没等到，江波涛脑子都当机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卧槽，小周被蓝雨的人绑架走了？！
再一打电话，不接。
更不得了了，快找人啊！
这一下子，那边没负责管这些事的喻文州和黄少天也被惊动了，俩经理三个明星选手满蓝雨俱乐部找人。
黄少天其实觉得这事有点诡异，忍不住跟旁边的江波涛say：“不是我说，周泽楷那么大个人了，四处走走也没啥啊，我们蓝雨还没大到迷宫的地步呢，你急啥啊，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就他那张脸，谁不认识啊”
江波涛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周泽楷那张脸，就算在别的战队也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但是吧，他们家小周线下一直都挺乖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拍广告也不含糊的，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挺没有偶像包袱的一个人，可这么个乖的，突然就失踪了啊，要知道，若真是那种被粉丝包围追堵的迫不得已状况，周泽楷也是会发消息通知的，可这一次，电话都打不通，发短信也不会，江波涛和周泽楷认识了也有三四年了，真是头回发生这事儿。
也不怪江波涛想到诱拐上去，毕竟周泽楷人乖得安全，打游戏也能给一队人安全感，偏偏……没长一张安全的脸啊。
江波涛转念一想，不过蓝雨俱乐部全都是男人，应该也还算安全……不，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喻文州显然也明白江波涛和他们经理急切的原因，沉思后提出建议：“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去那里问问吧”
一句话拍板，大家就一块儿去了。
要说之前，喻文州这冷静的建议只让江波涛感慨一句果然是战术大师，脑子转的就是快，可真到了食堂，他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喻文州是真拿着剧本在过日子了。
喻文州和黄少天自然也没想到啊，他们找半天的人，真在蓝雨食堂坐着呢，何止坐着，还吃着他们蓝雨的饭，撩着他们蓝雨的妹子，就差他妈把蓝雨屋顶掀翻给他们这正副队长看了。
而周泽楷和乔栖呢，其实也处于一种比较神奇的状况。
还记得最初乔栖来蓝雨吃饭时的模样吗？一个食堂分成两拨，一拨是所有蓝雨的男性选手，一拨则是蓝雨唯一的妹子，跟一堆大男人欺负小女孩一样。
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食堂在此被分为两拨，一拨是乔栖和周泽楷，一拨是剩下所有人，后者还频频往这边瞟，满脸都是“好想要枪王的签名但自己是蓝雨的人而且这个队长不怎么爱说话要怎么办”的表情。
乔栖和周泽楷都习惯被人看了，江波涛他们走过来时，乔栖刚从周泽楷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周泽楷就是自己约好下次要照顾他的大哥哥。
其实这种一面之缘的事，谁真能记得那么清楚，何况后面发生的事太多，乔栖至今也只记得自己承诺过别人了，而具体那个大哥哥叫什么、长什么样、甚至是当时觉得很好听的声音，也一点印象没有了。
“原来你就是当时的大哥哥呀，”乔栖感叹真巧的同时又忍不住夸道，“你记忆力真好”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浅浅地笑了笑。
若是后来没发生那种事，他可能也不会记得吧。
这是个无解的题目，如果没有那起诱拐事件，周泽楷也不会记得她的模样，就算十年后又巧合地遇到了，也仍然是擦肩而过，可就是因为发生了那种说不上好的事情，他才会再次注视到她。
可只有周泽楷自己知道，他遇到她，从来都不是偶然，而是他花了十年才换来的理所当然。
“我记得那时候还说，下次再见到要好好照顾你呢，”小姑娘边说边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记忆力没有那么好，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吗？”
周泽楷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是眼中的光彩更盛了几分。
乔栖不禁莞尔，他的眼睛是真的会说话。
她说：“我叫乔栖，姓乔的乔，木西栖，你叫什么呀”
木西栖。
周泽楷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记在了心里。
五岁时的乔栖还没有介绍自己名字要如何写的意识，而电视和医院又不可能会公开出来，直到今天，周泽楷才第一次知道她名字是怎样的一笔一画。
周泽楷动了动唇瓣，“我……”
“我靠我靠我靠，周泽楷你干嘛呢，突然跑没了就算了，还蹭我们蓝雨的饭，而且竟然还勾搭我们的蓝雨妹子啊，快别想了别想了，小乔妹子可是我的粉丝，绝对不会轻易屈服的！”黄少天以飞一样的速度蹿到乔栖旁边，乔栖是背对他们的，倒是有点被黄少天吓到，不过也亏了黄少天，让乔栖先一步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泽楷默默闭上嘴，没理黄少天，视线落到他后面的江波涛和经理身上，总觉得江波涛笑得异常僵硬，而自知理亏的好孩子周泽楷垂下眼睫，一言不发，看上去竟然还有点委屈。
他也没想到会遇到她啊……
“少天。”喻文州阻止了黄少天，他是一看这状况就心中有了点底，“我想，周队来这里应该是有原因的吧”喻文州的视线略过乔栖，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笑意，“莫非，周队与我们队的选手认识？”
乔栖那边含着筷子尖，还在想这个人就是枪王周泽楷啊。
周泽楷闻言看向乔栖，眼中分明蕴着各色情绪，话到嘴边却只有三个字：“嗯，认识”
江波涛那也是个心思八面玲珑的人，他半天没说话，看着周泽楷这明明一个字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说了三个字，再想到周泽楷突然跑没了的行为，也就认定这蓝雨的姑娘和他们小周肯定不止认识的程度，不过吧……黄少天咋咋呼呼的表现先不说，这喻队的“我们队的选手”怎么就感觉不太对味儿呢？
乔栖那边也没想太多，看到黄少天一脸狐疑向自己确认的模样，就点了点头：“嗯嗯，认识呀，虽然有好久没见了”
黄少天顿时就不好了，“我靠，真的啊？乔妹子你咋没说过啊。”
乔栖没说话，毕竟她那时候是真不认识周泽楷啊。
喻文州则想到另一件事，他看了眼乔栖和周泽楷已经清了八成的餐盘，笑道：“周队难得远道而来一场，既然熟识，又同为神枪手职业，能不能麻烦周队指教一番？我想，对她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乔栖一愣，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用孙翔的话说，和周泽楷打那就是被虐菜的节奏，她完全没想过要枪王指教她的。
江波涛和轮回经理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摸不准喻文州这是什么意思，乔栖明显是个还没出道的新人，若是作为蓝雨的底牌，就这么轻易亮给他们看，未免有些过早，若真是个不重要的新人，又何必呢？让周泽楷欺负人妹子啊？
黄少天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更相信喻文州的判断，也就没说话，一双眼睛在周泽楷和乔栖之间转来转去的，不说话都跟说了一堆话一样，黄少天已然把话痨二字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
轮回经理思考了一下利弊，忍不住说：“这样不好吧，喻队，我们这边也已经叨扰蓝雨挺久了……”
到底是经理，这话说得还是很巧妙的，既没有说你们新人不够格，也没说会有多影响周泽楷的状态，还存着试探的意思，留有充足的余地，无论哪边稍微坚持一下，这理由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喻文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也只是意思意思点点头，“也是，小栖也训练了一天了，不过我想，这还是要看他们本人的意思吧。”
周泽楷闻言，眼中微光闪了闪。
这个时候，大家也就把视线落到周泽楷身上了，默认枪王若是有心指教，哪个新人不上赶着激动啊。
可周泽楷却是毫无所觉地看向乔栖，将决定权交给她。
于是换乔栖也迎来了一堆目光，这要换个新人，要么压力山大，要么骄傲异常，可乔栖第一反应是看了眼做出这样安排的喻文州。
喻文州轻扬嘴角，小幅摊了下手，示意她：你来决定就好。
这明明是个突兀到有些无礼的要求，可喻文州却好像浑然不觉，视若无睹周围各色视线，只是注视着她。
男人眼中流淌的情绪平缓温和，看进乔栖眼中，却让她难受得很。
乔栖懂啊……
这个人对她多好呀。
他把最好的资源带到了她面前，却又无所谓是被弃若敝屣还是视若珍宝。
他给她铺平了前路，却又连退路都给她铺上了绒毯，还生怕她磕了摔了受了委屈。
他做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了告诉她一句——
‘乔栖，你可以更任性一点的。’
这场练习赛说不会耽误太久还真是没耽误太久。
乔栖的神枪手虽然玩得比术士差点，但手速摆在那里，怎么也是在训练营数一数二的了，可到底只是训练营，和职业联盟是无法比的，而周泽楷那更是联盟神枪手中的顶端，是整个荣耀公认的枪王啊。
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斗，周泽楷还用的是蓝雨给的账号。
乔栖看着屏幕上孑然一人立于竞技场中央的神枪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第一反应是周泽楷真的很厉害，第二反应是回想到黄少天和自己玩竞技场pk时几乎每局都在五分钟以上，虽然黄少天本就有指导的意思，但现在比较起来，恐怕真的是耐着性子放了不少水的结果吧。
在这场神枪手的比赛里，乔栖更是脑子和手都跟得上，她能及时判断她的出招，也具有足够的手速，却完全反应不及，周泽楷也根本没给她出手的机会。
乔栖的神枪手有三件橙装，给周泽楷拿的自然也是三件橙装的卡，可最后，枪王用实力诉说着，枪王永远是枪王，无论用的角色是不是一枪穿云。
江波涛忍不住咂舌，小周这是对妹子也没手下留情啊。
不过江波涛也觉得，这妹子其实不错了，一局pk如果不是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那样势均力敌的战斗，大多三五分钟就可以结束，三分钟已经算很长了。
乔栖却不这么觉得，如果是平日和大家玩也就算了，可这次机会，是喻文州给她争取来的，却仍是败得一塌糊涂。
乔栖摘了耳机，却是低着头，都没敢回头看身后的喻文州。
倒是这个时候因着同为枪系来凑热闹的郑轩，忍不住拍了拍乔栖的肩：“哎，低什么头啊，乔妹子，你也不看看你对手是谁呢”
乔栖还没说话，黄少天就凑到乔栖面前，“对啊对啊，乔妹子你想想，你可以能让我剑圣大人都掉三成血的术士呢，你仔细看看他那边，情况也不怎么样嘛，骄傲点骄傲点，哎，要不然，”黄少天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要不然我给你报仇得了，哎周泽楷，你别跑，难得来一趟不pk一下怎么成呢，你说是吧”
周泽楷倒是没跑，但也站在原地没动。毕竟谁看不出来黄少天这是借机想pk呢？他甚至在漫长的反应之后还小幅度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仿佛在说你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和黄少天再打一场的。
乔栖虽没接收到周泽楷的电波，但心情也被安慰得好受了些，这才敢回过头，唤了一声：“队长……”
喻文州本是在若有所思什么，突然听到这般小心翼翼的声音，低头一看，先忍不住笑意了。
他轻轻点头：“嗯，没事，回去要自己复盘”郑轩和黄少天也没说错，乔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劳烦周队照顾了，”喻文州将视线投向周泽楷，征询道，“周队还有什么要提点的吗？”
乔栖也顺着话仰头望向周泽楷，眼睛晶亮亮的，觉得周泽楷厉害极了，也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周泽楷不太擅长提点人，闻言也没想说什么，但一对上乔栖的眼睛，他就抿起薄唇，沉默许久，似乎是考虑了半天措辞才留下几个字：“呃……出道吧。”
一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而乔栖本人是最没料到他竟然直接给了这俩字的那个。
这是提点呢，还是莫大的表扬呢？
江波涛觉得自己耳朵有点问题，他能看得出那姑娘水平不错，但江波涛也是个全明星级选手。依他所见，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对比赛没兴趣，还是怎么回事，节奏一直提不上去，再加上除此以外的反应能力判断力都将她局限在训练营实力的范围内，距离职业出道，怎么想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而且……这妹子，感觉才初高中的年龄啊……
江波涛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小周，你是说，可以直接出道了吗？”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什么也没解释。
一时间，所有人看待乔栖的眼神都有点变化了。
年仅十四岁，就被提名要直接出道，而且还是周泽楷亲口承认的神枪手，这未免，有点可怕了吧。
乔栖第一时间虽然很震惊，但后来想想也没太放在心上，她觉得顶多是周泽楷太照顾她的心情才这么说的。
所以等周泽楷他们离开后，俱乐部里面都传翻天关于乔栖被枪王认可的传言了，她自己则回了屋，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开始复盘了。
而当时送走轮回经理、周泽楷和江波涛的，仍然是喻文州。
但临走礼貌道别时，喻文州深深看了一眼周泽楷。
那个几乎要将整张脸都藏到帽檐下的枪王，分明就看到了他的眼神，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礼貌颔首后就转身走人了。
轮回三人走的时候，夜幕已经垂落到天边，漫长的沥青路一路延向酒店。
“小周，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江波涛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个蓝雨妹子若是真出道，恐怕情况不会太好吧……”
江波涛这也算是照顾新人了，要是乔栖现在就出道，只怕是要被职业联赛教一番做人的，也让他甚至一度怀疑周泽楷和乔栖是不是有什么怨仇，但且不说小周本就不是那种人，光说和乔栖道别吧。
本来道别时特淡定地一点头说了句再见，可等人家姑娘转过身后，望着乔栖背影渐行渐远，周泽楷那是瞬间就把画面升级成了八点档泡沫剧啊，那仿佛生离死别天涯永隔般难过的眼神，真是能让女粉们哭碎了心，也让内心毫无波动的江波涛觉得身边这个人或许只是为了哄妹子开心才那么说的吧。
但他这边都直接问出来了，周泽楷却是一言不发。
他低垂着视线，看到脚底确实踩在路上，却仍然有种踩在云朵上的不真实感，从见到乔栖开始，一直都是这样了。
今天，周泽楷见到了等待的人，她也玩荣耀，还玩神枪手，他们还打了一场练习赛，这一切听来简单，可如果再加上一个他们十年来素昧谋面的前提就会美好得跟个梦一样。
真要说的话，那场比赛他虽然凭着职业素养打得很认真，但也是靠着实力争取到了更多空闲时间和便捷的视角来注视那个小神枪手。
谁都没有察觉到，那场pk他其实一直都在注视她，从未挪开视线。
他注视那个小神枪手，将她的节奏、经验、习惯，甚至是毫无竞争心的性格，全数看进眼中，就像他能从分辨率低下的录像中看到她的伤痕，如今正值当打之年的周泽楷仍然能从高速移动的画面中捕捉到她的一切。
在那个比任何人都近的距离，周泽楷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其实很清楚喻文州想对他传达什么。
可周泽楷和喻文州从来都是不同的。
周泽楷对胜利的执着，不会输给联盟内任何人，他也相信轮回队员里没有一个不是如此的，毕竟他们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但这从不代表，他就认为“执着于胜利”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
只要有实力，谁都可以成为职业选手，不是吗？
周泽楷自己就是曾在实力之外被无数人质疑过的选手，更不用说那个人还是乔栖。
他曾仅仅因为乔栖活着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还是在跳动的，又怎么还会对她要求再多。
因此当所有人都认为竞争心才是进入职业圈的入场卷时，也只有周泽楷才会直接向这个没有票的孩子伸出手，告诉她：
你从没比别人少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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