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看着他
乔栖当然没忘记要给王杰希前辈带孩子的事，虽然小姑娘自信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但王杰希还是让她带上别人。
他倒是放心她来照顾孩子，只是不怎么放心她而已，王杰希还没忘记这姑娘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已经一个人在g市生活了半年的乔栖觉得王杰希前辈忧虑过重了，不过人家家长都这么要求了，小姑娘自然会遵照执行的。
乔栖先去询问的乔一帆，这几日随着比赛节奏加快，乔一帆在团队配合衔接上有点吃力，在叶修那边乔一帆配合的都是唐柔包子昧光等新人，和这边青训营教出来的节奏还是有些差距。
乔一帆对解决自己的问题总是相当上心，一被点出来就加倍努力去提高自己，自然拒绝了乔栖的邀请。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听说高英杰也会去。
在乔一帆过分坚定的态度下，乔栖也没多劝就和高英杰两个人去了。
因为出发地点不同，两人干脆就决定在王杰希家汇合了。
高英杰到的时候，王杰希刚好已经站在门外嘱咐乔栖和另外俩孩子了。
两个小孩拽着乔栖的衣服，乔栖扶着门框，三个人跟等着妈妈喂食的鸡宝宝一样，仰着脑袋，专心听男人讲话。
男人身影颀长，臂弯夹着公文包，低头说话时表情始终清冷得像在搞学术研究，可你细听就会发现那富有磁性的平缓声线一字一句讲的都是“要关好门窗”“注意煤气”“注意用电安全”。
高英杰从不远处走过来听到这些时还感觉不太真实，毕竟他第一次见到队长这么……絮叨。
倒不是说烦人，就是挺稀奇的。
不过就算是些生活常识，乔栖也听得很认真，一方面是想让前辈能安心，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会有遗漏。
“……嗯，就这些了。”
高英杰注视着这一幕，真是怎么看怎么怪异，甚至觉得这种场景在哪里见过，细想又想不起来，总之……越来越不像一个简单的志愿者活动了。
他心情有点微妙，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少年眼睁睁看着王杰希放下手，转过身来面朝向他。
王杰希一抬眼，见到走廊尽头那个少年，语气诧异：“英杰？怎么戴眼镜了？”
“啊这个……”高英杰下意识捏着眼镜框，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只是平光的。”
前几天刚戴过平光镜的王杰希有点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稍一点头，“嗯，重要的事情我都跟乔栖说了，有问题问她就行，辛苦你们了。”
高英杰赶忙摆摆手，直说不辛苦不辛苦，队长才是辛苦了，队长路上小心。
王杰希见此也没多说就走了，高英杰在后面看着队长的背影，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像……像他爸。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高英杰摇摇头赶紧把这种想法甩掉，还满心愧疚觉得自己这么想太失礼了。
队长和乔栖应该只是不错的前后辈关系，没有别的了。
他默默在心底重复道，也不知道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是为了抚平那种有点紊乱的心情，只是反复几次后才让心神稳定下来。
“英杰前辈？”
乔栖送走王杰希后都准备进屋了，一转头就看到一位眼镜少年愣在走廊上，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试探的唤名声让高英杰回过神，连忙应了声：“是，早、早上好。”
“早呀。”
女孩弯起眉眼，笑容满溢的模样好像见到他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乔栖将高英杰迎进屋子里，感慨道：“英杰前辈行动力好高，这么快就买了眼镜呀。”
“嗯……”高英杰局促点头，“偶然看到了，就买了一副，好像是挺管用的。”
“对吧？”乔栖特别骄傲自己出的主意能帮到他，“前辈戴上眼镜后变化很大呢。”
“变化很大吗？”
“是啊，啊，不过是好的意义上，怎么说呢……”乔栖歪头想了个合适的解释，“感觉像从教室的角落坐到了第一排？”
高英杰有点懵，这是怎么个比喻？
“就是更像个好孩子了呀”乔栖晃了晃指尖，跟晃动自己的小尾巴一样有点小得意，“嗯…从乖乖自己做题的好孩子，变成了求知若渴的好孩子，这样的区别吧。”
高英杰是和人对视久了会不自觉移开目光的类型，在眼镜衬托下，当他腼腆看人时总让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个小老师，而高英杰就是拿着笔记本来请教自己的好学生。
不管怎么说，都是……
“总之很可爱的，很适合前辈！”
女孩说完就带高英杰到了电脑房，给他介绍一下王家的两小只。
高英杰脸红红的，悄悄碰了碰镜框，有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他戴眼镜在她看来是很可爱的形象啊……
对于可爱这个词，高英杰倒没有普遍男孩子的抵触心理，但还是有点小失落，终究是更希望自己在她眼里能酷一些的。
王家两小只早听说有哥哥的后辈要来，事前还被乔栖姐姐嘱咐了称呼，如今一见到人，看对方跟在乔栖后面，脸还红红的模样，两个古灵精怪的小孩不禁对视一眼，万分替他们最喜欢的枪王大大忧心。
小姑娘看他们一副老成的忧愁模样还很懵：“怎么了？”
两个孩子齐齐摇了摇头，朝高英杰脆生生喊：“英杰哥哥好——”
照顾小孩这事没多难，高英杰以前有参与过和小孩子相处的活动，所以也说不上生疏，最主要的是王家俩小孩本就乖巧，相处起来也很轻松。
为了这两个孩子，他还从微草拷贝了一两个有意思的训练软件过来给他们玩儿。
这是个影子训练，只要能将动作输入进去，可以和任何人对打，比方说把解码分析过后的王不留行1v1录像放进去，基本就可以切身和那场比赛的王不留行对打。
缺陷在于，npc是完全copy比赛时的王不留行，不会因对手情况改变攻击，缺乏灵活性。所以训练营一般也不会这么用，往往是录入学员上一场比赛的录像，让他们自己和自己对打进行提升，也方便寻找问题。
当然，供小孩子玩的话就无所谓了，录个王不留行一枪穿云进去，小孩子看得还是很兴奋的。
而乔栖也是头一次见到别人家的训练软件，瞧着也特稀奇。
王家弟弟一手握着鼠标，跃跃欲试：“那这里录入动作的吧？”
“嗯，也可以自定义技能和动作，不过要繁琐一些。”高英杰点点头。
王家小妹妹好奇地指着一块：“那这里呢？”
“这里是场景选择，因为没办法录入场景进去，嗯…只能手动了。”
乔栖眨巴眨巴眼睛，搬个小凳子坐在俩小孩另一边，也往前凑了凑，“那左边那块儿呢？”
高英杰被问得一愣，见女孩团在旁边，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可爱得让少年赶忙回过头，匆匆解释还差点咬到舌头：“那、那里是细节调整，稍微有点误差的技能判定是可以从这里修复。”
“好精细啊…”小姑娘感慨。
“好厉害啊…”王家弟弟感慨。
“好棒哦…”王家妹妹感慨。
高英杰笑了笑，询问道，“我有带队长的比赛录像，要试试看吗？”
“哥哥的比赛！”
“当然要！”
俩小孩挤在一起，兴奋得不行，虽然两个孩子之前还给乔栖要打败他们哥哥声援，可那也是他们本身就知道王杰希超厉害的缘故。
而高英杰看着两人轮流在电脑前和模拟的王杰希对打还不禁弯起了嘴角，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软件有这种功能时也是这种表现，因为非常想更切身地感受队长的实力啊……
乔栖则摸着鼻子，有点小心虚地在u盘界面那一串视频录像上打转，光是看录像的数目就能感受到英杰前辈有多崇拜王杰希前辈了呀。
这让小姑娘更希望线下赛快点结束了，她想早点告诉他，自己想要打败的人是王杰希前辈一直隐瞒他真的很抱歉，但她总担心会影响他的心情，明天英杰前辈还要参加呼啸的比赛呢……
小姑娘沮丧间，视线微微垂落，不期然停在一个栏里。
她眨了眨眼，伸出手，“英杰前辈，这个是你以前做的研究吗……？”
女孩轻拉住高英杰的衣角来换回他注意，没用多少力，就跟小猫扒拉裤脚一样。
软绵绵的声音让这个动作充满依赖感，像是在撒娇。
高英杰恍了一下神，视线顺着葱白的指尖移过去。
那是保存记录的栏，上面有最近期的练习数据。
——“配合打法（5）”
到高英杰这个阶段的选手已经很少会用到这个训练软件了，所以软件内残留的记录也是很久以前的了。
就像每个多年后再打开童年游戏记录的人一样，这个标题带来的美好记忆令他怀念，但同样带来了回不去的遗憾。
高英杰干脆也抱着膝盖，蹲在坐小板凳的乔栖身边，苦笑道：“那是以前和一帆研究配合打法时的记录，不过……”已经用不到了啊……
电脑数据有时是非常残酷的，在不被操作的状况下，它是不会擅自遗忘过去的，更不会明白主人的心情，就这样仔仔细细地记录并呈现出来。
灰底黑字，清晰得令人想无视都难。
全名应该是“魔道学者与刺客的配合打法”才对。
“这样啊……”
“嗯，不过之前复盘时和一帆说起的诱导方法，也是以前我们一起研究过的”
这不是为了安慰乔栖才说的话，只不过是看着那一行字，他不自觉说出口的。
就像是从玻璃碎渣里捡起一粒水晶，弥足珍贵。
乔栖看着少年温和的侧脸，一时有些出神，“这样啊……”
“嗯。”
高英杰轻轻点头。
但他那样喜悦的神情却很快又低落下来，像是想到了令自己没办法的事情，失落沮丧。
微翘的碎发都跟着耷拉了下来，高英杰很清楚自己终究没有帮上一帆什么忙，和能维护邱非的乔栖……截然相反。
他想要来到这支队伍和她学习些什么，也有乔一帆的原因。
高英杰是羡慕乔栖的。那天刚抵达微草时，她维护乔一帆说过自己的事情该自己做，而昨天她又能坦然维护邱非，这些都是高英杰从未做到的事情。
想到昨天站在队伍面前的瘦小身影，如今再一次注视那个存档，高英杰苦笑道：“乔队你……真的很厉害啊”
乔栖愣了下，她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
少年始终没有回分一点视线，只是久久注视屏幕，眼神专注得就像在注视一个此生都不会再相遇的故人，本该是悲伤的，可他眉宇间那份无奈的温柔又足以融化掉所有负面情感。
英杰前辈……很清楚一帆前辈的刺客不会回来了啊。
说不定，也知道一帆前辈要离开微草的事情。
乔栖回想起那天英杰前辈和一帆前辈旁若无人讨论比赛时的模样，明明是这样一个内向又懂礼的人，可唯独在和乔一帆讨论比赛时，他会专注到忘记周围，更不会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神采奕奕。
那个时候，她仅以为是这两人关系好的缘故。
可现在乔栖看着高英杰的侧脸，恍然明白了一切。
她明白了高英杰为什么就算要面对过去的阴影也要来到这里，为什么他昨天会不惜暴露身份也想维护朋友，为什么一直没有删去这个记录……
原来是这样啊。
他也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和她一样。
乔栖注视着高英杰的侧脸，在看他，也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或许不懂什么心理障碍，也不懂对社交紧张的心情，甚至不知道他和乔一帆之间发生过多少，但只有这一件事，乔栖比任何人都明白高英杰的心情。
唯独被留下的心情，乔栖比任何都清楚。
被留下了，可还是会不自觉注视着那道身影。
明明心中理解着他的选择，却又比任何人都珍惜和他一同努力过的回忆。
那段快乐的、美丽的、被留在时光中的记忆，是他们埋藏在心底的宝物，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珍贵无价。
唯有那段时光，无关胜利。
所以……
所以才说不出口啊……
虽然乔栖曾分析得头头是道，可高英杰会那么迅速参加梦之队也令她有点疑惑，后来听了王杰希前辈说的话，她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当时想，如果是那样痛苦的阴影，为什么还能答应的这么快呀？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场比赛对身边这个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这一次，胜负欲最弱的或许不是乔栖，而是高英杰。
又或许，胜负欲最强的也是他。
高英杰绝对不是不清楚乔一帆的实力尚未达到其它五人的程度，即使这样，他也执意将乔一帆带来了。
就算乔一帆已经不会再使用刺客了，高英杰也还想和他一同站在赛场上，想和他并肩作战，想和他重新回到那段时光。
高英杰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也更明白这或许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所以……
他会比任何人都拼尽全力比赛。
不是为了胜利。
而是为了让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再长一点点也好。
他会拼尽全力去抓住这段美好到有些虚幻的时光，让它流逝得哪怕再慢一点点也好。
这份真诚到不顾一切的温柔，让女孩胸口隐隐传来钝痛。
她握紧了双手，指节用力到泛起森森的白，乔栖从来没觉得自己比高英杰更厉害。
至少，他没敢迈出的那一步……
她也同样没做到。
“英杰前辈。”
“嗯？”
“前辈想拿冠军吗？这场比赛的冠军。”
“当然想了啊”
“那……”
有风吹入屋内，高英杰转过头。
他看到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女孩笑容温柔如泉，眼里正折着暖阳，好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被她所吸引，留恋在她眉眼间不愿散去。
即使放在人群中，也一定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高英杰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他了。
那样重视的眼神，就像在对待她最珍惜的宝物。
她望着他，轻声许诺。
“那我们一起拿冠军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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