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乔一帆
“今天的训练将会根据个别组内的情况进行一些微调，大多都会轮到和至今为止完全不同的成员一起练习，如果协调性很好的话，组别也会直接固定下来，也就是唯一的换组机会了，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你们自己好好把握啊。”
“……林寒，第二十二组，乔一帆，第十六组，就按这个分组来吧。”
这个分组一出，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第二十二组正是乔栖和孙翔所在的组，现在将乔一帆换走了，是不是说明就连指导都觉得乔一帆不适合他们组？
对这个分组最不满的是孙翔，他皱着眉，反复看了看分组表和乔一帆，“怎么被分走的是你啊？”
乔一帆摸摸后脑勺很尴尬，“可能是因为我表现不够好吧。”
“那这个林寒又是谁？”
“之前微草的后辈……”
“哦，”孙翔想了想，“没印象。”
其他人再怎么厉害，也很难达到能被孙翔注意到的程度。
乔一帆无奈地笑了笑，重新看向分组名单。
这个分组，将“他不适合这一组”这个事实砸进心底，打碎原本平静而又脆弱的侥幸想法，然后又迅速归于死寂。
他……
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自全明星挑战李轩前辈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如今再认清自己是个凡人这个事实好像也没有多困难了。
乔一帆很庆幸自己心情这么平静，这让他在面对乔栖时也能好好弯起嘴角，跟她说，一起加油，我会认真比赛的。
乔栖一怔，看着乔一帆，没有很快做出回应。
乔一帆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乔栖笑笑，“我会努力打败一帆前辈的。”
训练内容很简单，一如往常的三对三比赛，只不过地图是固定的岩熔墓地。
这张图主要由墓碑、枯树、黑土地组成，地上会分布大大小小的岩浆沟渠，一旦踩入就会进入持续灼烧伤害，就算爬起来也会要挂一阵状态才行。
林寒看到这张图，嘴都要笑歪了。
昨天刚说完乔一帆，没想到第二天好事就轮到了自己头上，不仅分到了最强的组，还是自己擅长的图，这不明摆着助他登天呢吗？
训练开始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林寒都已经想好要怎么炫技了，只要他把握住机会，何愁没人约见自己啊。
但真等训练开始，林寒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队伍】测试号：我去你别挡我位置行不行
【队伍】白芥子：啊有吗
【队伍】测试号：你自己看啊
【队伍】测试号：不是你怎么跑岩浆里头去了
【队伍】测试号：你打着注意点啊，走位王杰希教的吧
【队伍】凰兮凰兮：白（261，72）
【队伍】测试号：你一个骑士，躲术士后面干嘛，往前扛啊！
平日孙翔还算好相处，但打起游戏来是绝对不跟你客套的，好就夸，不好就喷，一切都依“菜是原罪”的竞技原则来行事。
旁人在外，见着战场上站哪都烫脚，被骂得像个新人的骑士，心中有多了几分怜悯。
孙翔这高标准，哪是谁都跟得上的。
被孤零零留在副本中央的林寒这才明白，跟着孙翔和乔栖两个职业选手绝不是躺着就能赢的事儿。职业级别的高节奏战斗让赛场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时间停住脚步，走位的同时也要对整个战术规划心里有数，相当于是自己在战斗时，还要有一个第三视角的自己看着整个战场，场景分布、队友站位、战术规划、每个角色的状态还有对手，这一切都必须要看在眼里才行。
可为什么是我来配合他们两个，林寒暗骂，打起来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注意那么多啊？谁追得上你们这种意识默契啊？真不知道乔一帆那家伙怎么做到的……
敲字反驳孙翔的手忽然慢下来，林寒想到，有人的，确实有人滴水不漏地跟上了乔栖和孙翔的节奏，用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方法，跟上了这两人。
乔一帆。
乔一帆做到了，而且一直习以为常似地配合了整整半个集训。
难道是被那两人放水了吗，还是说，有什么技巧？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就算有也看不出来，林寒回想着比赛录像，试图借鉴乔一帆的方式弥补上去，可他发现记忆里乔一帆的脸总是模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明是个连训练营的学员都能瞧不起的家伙，但为什么乔一帆就能跟孙翔合作愉快，还不会被喷？
孙翔不会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吧。林寒很想这么怀疑，然而孙翔这个态度明显不是，就算是乔栖做得不好，孙翔也照样会骂的，无关谁是谁，赛场上看的就只是实力。
所以说，是乔一帆的实力被孙翔认同了。
而自己……还没有。
好像踩空了脚步，失重感拽着林寒的意识，在名为落差的深渊里不断坠落，浮浮沉沉，找不见立足点。骑士状态越来越差，操作失误随之增加，他时常注意不到乔栖的指挥，到头来只是凭着自尊在苦苦维持罢了。
所以打到后面，孙翔干脆舍弃了他，每局都是以一对二的气势硬生生靠技术扛过去的，乔栖看得心下一叹，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继续打呗。
幸好，今天的比赛仅限于江波涛手底下的几支队伍，不过四场就迎来了最终赛。
此时的林寒已经身心俱疲又难堪到抬不起头来，每一场输出连术士都不如，被孙翔说得无法反驳，身处队伍中就像混进收藏品里的残次品，尴尬至极。
但当他看到一寸灰时，仍在侥幸地想，说不定乔一帆也和自己一样，被队友嫌弃，跟不上节奏，难堪到抬不起头来吧？
没想到，事实正好相反。
无需多加磨合，乔一帆早就熟练了跟着变化莫测的队伍行动，几局练习过后，甚至能先一步弥补队友的失误了，完全看不出是新加入的队友。
骑士白芥子好不容易缠住对手的剑客，眼看那剑客脚后跟已经堪堪踩上岩浆边缘，还心下一喜，抬手就是一发盾击、晕眩再接击退，砸人扔入岩浆之中，另一只手早就备好了坐标号，一键发送。
【队伍】白芥子：（623，211）快来收割！
【队伍】测试号：好嘞！
【队伍】凰兮凰兮：等
乔栖刚发出去一个字，那边的剑客顶着灼烧状态举剑就把挑起了骑士，测试号赶紧追上，可那圆舞棍还没甩出去，他就先被一只手掰过了战矛。
竟是有人将测试号和白芥子双双提起来了。
那是柔道的双手飞！
乔栖一凛目光，操作术士控住柔道，试着借那根单薄的绳索将柔道也牵进岩浆里去。
那边刚获得解脱的白芥子一见她这架势，也跟着架起盾墙，怼向了挣扎爬起来的剑客，看得那已经在撤退的孙翔瞪大眼睛，“我靠你上去做什么！”
剑客技能还没有被消耗尽，法力值明晃晃摆在那里呢，这得是有多蠢才会觉得剑客倒下几秒就能被打死了啊？
孙翔啧了一声，只能开启疾跑准备帮忙挑开剑客，可惜他再有实力，对方也不是好惹的，那一剑穿入地下，林寒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剑定天下的气流击飞到了半空，脚上还缠了一股升腾而起的锁链，动都动不了。
旁边孙翔也是同样，脸色难看，暗骂自己没事闲的救他干嘛，这下好了，这局要是还能赢他就把王杰希的姓倒过来写。
不因为剑客技能还多，而是因为脚下的黑色圆阵。
暗黑之阵，强制使角色进入目盲状态，是阵鬼的技能。
【队伍】测试号：不是让你拦着他吗
【队伍】凰兮凰兮：他是鬼剑士呐，所以都说了让你们等等呀。
鬼剑士终归有那么一个剑字，相比走团控长期消耗的术士，鬼剑士的突进能力多得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对方还是尤其熟悉乔栖的乔一帆，争取到施展阵法的机会一点也不难。
孙翔总结：“你直说你菜不就好了。”
乔栖郁闷：“所以你去对付他就好了嘛，一帆前辈哪是我能打败的呀。”
“我倒也想啊，”孙翔对着一屏幕黑色，气得肺都要炸了，“我这不还得救他吗？”
眼睁睁看着两人吵嘴，林寒更加无地自容了，他知道因为自己的错害得整个团队都陷入这种境地，本以为那个剑客会成为自己挽回颜面的好机会，没想到……
没想到，乔一帆那种家伙会成为决胜的关键。
什么跟着孙翔和乔栖两个职业选手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躺赢混脸，根本不存在，现实是孙翔挽救不了队友，乔栖也没有战胜乔一帆，别说配合输出了，根本连普通队友的合作能力都达不到。
错了。
完全搞错了。
厉害的不是孙翔，而是他们整个团队。
最后的月光斩袭来时，骑士已然丧失了战意，只能静静地迎接死亡。
林寒抬起头来，透过屏幕看到鬼剑士的冰冷面孔，竟是想象不出昨天还不卑不亢的乔一帆如今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嘲笑吗？还是骄傲？还是在幸灾乐祸？
原来，这就是你每天都在面对的一切。
原来……
你早就和过去不一样了。
乔一帆所在的组，是继唐柔队后第二支打败乔栖和孙翔组合的队伍，虽然交换了一名选手，可大家都知道光是乔栖和孙翔两人就够难以对付了。
当天晚饭时间，乔一帆难得没有和孙翔乔栖他们一桌吃，而是被新认识的朋友拽去联络感情了。
孙翔本身就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的幼稚园小孩，少了个乔一帆也没多在意，该吃吃该玩玩，只是有点不爽被人打败而已。
而乔栖作为一手策划了这次训练的人，见那少年每次被夸奖都会受宠若惊地慌乱起来，心中是开心都来不及，哪里可能将他拉回来呢。
本来乔一帆还对打败乔栖和孙翔这事想多解释几句，可见女孩临走前给他比划了个加油手势，也只能垂下手来苦笑了。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在意朋友是多是少啊。
胜利的滋味确实冲击到了乔一帆，可在社交上，他就没了那么多渴望，能选择的话，他或许更喜欢习惯在乔栖身边当个透明人。
不过乔一帆也没有辜负乔栖的好意，直到晚饭后才决定去找江波涛，不为别的，只是想问问自己有没有被踢出乔栖和孙翔队伍。
找了一圈，乔一帆总算在水房门口撞见了江波涛。
江波涛没发现乔一帆，而是朝水房里打了声招呼：“小周你还没去吃饭啊。”
水房里只有周泽楷一人，靠着窗台，手边的杯子还在蒸腾热气，应该是在等着放凉。江波涛进去时，还见他放下手机，屏保上熟悉的亲吻发顶照片一闪而过，心中暗叹自己没来对时候啊。
“还没。”周泽楷摇了摇头，揣回手机宝贝得很。
“不急，今天食堂人多，一时半会挤不进去的。”江波涛随手将东西搁置上窗台，低头接水，“听说今天吃糖醋小排，那人山人海，挤得食堂门都进不去了。”
“嗯……”
周泽楷点头应着，视线却完全不受控制地被江波涛那堆东西吸引过去，确切来说，是被上面不大不小的乔栖二字吸引了视线。
最上面的几个字写着：交换大作战by乔栖&江波涛
“哦那个。”江波涛瞥见周泽楷满脸都写着‘我好在意’好笑道，“是乔栖昨天跟我提出来的，为了这个提议，我还当了下坏人，良心真疼啊。”
“什么？”周泽楷疑惑。
“就是乔栖让我把乔一帆调去其他组，再把一个对乔一帆不满的学生调到他们组去，为了增强真实性还要我说‘如果表现好，组别会就此固定下来’这种话。”
江波涛对小姑娘的奇思妙想很无奈，看到乔一帆那半天没回神的表情，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按乔栖的说法，这一安排就是她想给乔一帆递份试吃品，要是乔一帆觉着别组更好，江波涛也会帮他美言几句争取换组成功，要是乔一帆去了一遭，还愿意回来，那也同样依他。
江波涛会同意，也是觉得，夹在乔栖和孙翔之间，乔一帆未免太无辜了些。
不过他也很意外乔栖会想出这种点子，毕竟这种方法多少有些自说自话，还容易对当事人造成伤害。
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吧。
江波涛一面揣度着，一面见周泽楷看那个方案看得专注，笑得也挺无奈的：“小周，你还真是喜欢了一个不得了的女孩子啊。”
周泽楷没好意思应声，只红着耳朵低了低头。
江波涛自是不会让他太难堪，很快解释道：“昨天我问她不怕乔一帆怨她吗，你知道她回答什么吗？”
周泽楷顺着问，“是什么？”
“她说，她更怕乔一帆感谢她。”
江波涛想，乔栖这个姑娘确实是将每个人都看得很透彻，甚至将她自己都看得很明白。
哪怕乔一帆愿意向她求助一次，哪怕他有一次愿意站出来维护他自己，乔栖都不会无措到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他。
那个少年太滴水不漏了，江波涛懂的，乔栖想要帮助乔一帆的心一直都没能得到回应，她没有办法也没有方向，到头来，只能将最好的一切都摆在乔一帆面前，由他自己来选择。
“昨晚她好像也纠结了挺久的，在大半夜给我发了很长一段解释。”
瓶中热气升腾，挂壁的水珠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毅然下落了。
江波涛感慨地拍拍周泽楷，让他可以再放心一点，也可以再为他的女孩骄傲一点。
“虽然实力和心性还没沉淀，但毋庸置疑，她早晚会成为一个好队长的。“
昨天小姑娘发来的几条消息，让江波涛都怀疑蓝雨是不是给他们家新人打了激素，那哪里是新人队长能做得出来的事、至少也该有个三五年沉淀才能堆积出来的吧。
不过江波涛也笑了笑，怎么可能是激素，只是那姑娘生来便有一颗玲珑心罢了。
聪慧过人，玲珑剔透。
昨晚，十二点四十七分，蓝雨乔栖漫长的“正在输入”终于化作乔栖字字斟酌的话语，迎来了结束。
蓝雨乔栖：前辈，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一帆前辈的时候，他就被微草的队员们挤在墙角里，别说自我介绍了，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曾觉得那是一帆前辈选择的生活方式，我不可以干涉它，只能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来鼓励他了。
可和一帆前辈熟识之后，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这一回或许是我多管闲事，或许一帆前辈自己也不会认同我的做法，但我确实感觉到一帆前辈是想要变强的，他想要改变处境，想要站在能和英杰前辈并肩甚至更加往上的地方。
只要他想，我就想竭尽所能帮他一把。
在与他相处的日子里，我也尝试过很多次，可我能力不足，也可能是用错了方法，直到现在都做不到让他更加自信或是更依赖朋友一些。
所以这一次，我想试试让他自己打败那些曾经实力在他之上的人。
如果有伤害到他的话，那一定就已经相当于在报复我了，我也会好好写检讨向大家还有江老师道歉的。
但我对他的愿望一直都没有改变。
我希望有一天，不是由我或是其他任何人，而是由一帆前辈自己来告诉所有人——
“乔一帆，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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