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现在你凶我吧
叶秋是真拿军训基地当自己家了。
这几天，他没事就用各种理由挖走乔栖班的人，然后单独带乔栖四处晃悠。
可能因为在这里熟人不少，总之他是走哪都有人打招呼，乔栖晚上洗澡还听同学八卦，说隔壁班女教官明恋叶秋，至于怎么个恋法，她倒想听，其他同学却聊起了隔壁班的训练有多轻松、今天被教官怎么罚了、男生那边出了什么洋相——都是乔栖不知道的事情。
乔栖披着湿发，远远地坠在后面听他们讲，倒没觉得有多失落，毕竟和叶秋一起四处捣乱也挺开心的。
可也难免叹息，才离开几天，她就不合时宜地有些想念蓝雨和荣耀了……
好想打荣耀啊……
乔栖叹息。
刚叹完，手腕上忽然一热，乔栖被拽得一个趔趄跌进旁边的树丛里，不等她反应过来又被迅速扶稳，再抬头还是那张笑脸，掩在军帽底下，维持着基本礼貌又不掩轻松的笑。
不过这回有点不一样。
这人穿得已经不是军训基地便宜破布一样的军训服，而是正儿八经的军装，中间有标的大檐帽，肩有三颗星，浅绿色衬衫配领带，外面还紧紧箍一层腰带绷着整个衣服，下面军裤连一条折痕都不见——完全是国庆阅兵才会见到的款式。
乔栖被这光鲜亮丽的打扮恍了眼，也不知道是被这人帅到，还是被这人吓到了，这天都快黑了，他穿这么帅干嘛呀。
“叶秋哥你……”乔栖愁眉苦脸看叶秋，“她们说你单身，但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呀。”
叶秋哭笑不得：“你就不能直接夸我帅吗。”
乔栖笑笑：“我就是在说你超帅呀，和我心目中的军人一模一样，特别好看！”
叶秋：“……咳。”
乔栖眨眨眼睛，发现叶秋先是清了清嗓子，又是调整了下领带，然后才继续聊天，他这是……
害羞了？
一时间，乔栖被他这个反应震住了，毕竟她这辈子都没指望能让叶修害羞一下，比叶秋小一点的联盟前辈们也没几个脸皮薄的，没想到……
叶秋哥好可爱啊，乔栖感叹。
“我，这就是帮以前的老同学去开了个会，教教新兵蛋子小常识什么的，你看我连手套都没时间摘，闷死我了，”叶秋迅速调节好了情绪，一点看不出别扭的迹象，“不然以我这身铜钱臭，都没人让我穿这身衣服的。”
哦，所以他现在就是个商人，拖关系来这里玩儿的，代价就是，给老朋友帮帮忙？
这人是真拿军训基地当游玩胜地啊。
乔栖点点头，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班队伍，有点愁：“可我该回去了，教官说要查寝的。”
“这样啊……”叶秋捏着下巴，垂眸沉思起来。
乔栖在一边看他沉思，这人穿得这么庄重认真思考的样子，像是在开军事会议，真还挺有派头的。
沉吟半晌，叶秋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那你晚上偷溜出来吧。”
乔栖：？为什么我认识的人都这么喜欢违纪。
这一瞬沉默让叶秋反应过来，“哦对你明天还是要早起的。”叶秋摆摆手，“算了，休息要紧，晚上就别出来跟我折腾了。”
“我倒是还好……”乔栖有点疑惑，“有什么一定要在晚上做的事吗？”
“……”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危险。
在小姑娘纯粹疑惑的目光中，叶秋捂了下脸，无奈道：“就是想带你去打枪，实弹打靶嘛，高中大学都有的项目，不过实弹申请不大好过，我看之前有个学校临时取消了活动，就趁机要了一点权限，你要是累的话……”
“枪！”
乔栖亮了眼睛，怀中盆里的沐浴露洗发水跟着咣当了一下，“是真枪吗！警察叔叔那种吗？我要去！我一定会去的！请务必教我叶秋哥！我会认真学的！谢谢叶秋哥！”
叶秋：……兵哥哥在你眼前，怎么净想着警察叔叔呢？
“好好好，带你去就是了。”
叶秋叹了口气。
再看小姑娘恨不得在这小树林里转着圈圈跳支舞似的兴奋劲儿，一时有点郁闷，觉得身上这衣服都让人难受了。
其实基地里本来也没多少人，哪有那么容易滥竽充数的，叶秋只是想穿得稍微帅一点，给小同学展现一下魅力。
本来夸完就该满意了，可现在看她这么兴奋，叶秋又有点堵了。
对着那双晶晶发亮的眼睛，叶秋心中也在骂自己本来就不喜欢当兵，人家又喜欢警察，干嘛较这劲儿呢。
可再多郁闷，也没吭声，倚着大树看小同学一路蹦蹦跳跳归队去，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行头，叹气，再叹气，还有点埋怨人民警察。
这警察是不是给她递钱了啊，搞得她这么夸。
军人有什么不好的？
怎么就不多夸两句我啊！
b市军训基地后山一侧摆着条长桌，几米开外是一排留了不少弹痕的纸靶。
一开大灯，跟深夜的篮球场一样照亮了半边天，小姑娘生怕被人看见。
叶秋倒是轻车熟路：“最近都没什么学校玩实弹射击了，没人查的，放心放心。”
叶秋还没换下来那身军装，只穿了件军装内里的浅绿色衬衫，解了两个扣子，挽起两边袖子，就算是放松的穿着了。
不过也因着他这副样子，乔栖才更加注意到这人小臂上也是有肌肉线条的，相比其他教官要浅许多，相比叶修……
嗯，超级厉害了。
“这次也不是刚好想玩，”叶秋边给小姑娘演示组装手枪，边随口解释，“实际上，高中和大学要在军训中学习轻武器知识是国家规定之一，只不过多数学校都担心安全问题，很多项目都给你们缩减了。”
“射击是必修项目吗？”乔栖头一次听说这个。
“应该叫实弹打靶，我和我老哥上学那会儿，那些学校就喜欢缩减项目，我家老头子一听说学校居然缩减军训项目，当时就给我俩转了学，”叶秋耸了耸肩，“我稍微查了下，你们学校高中部也没有射击那一项，估计也给你们删了吧。”
“不过一般都是教的都是步枪，”叶秋说到这里也不免好笑，“要我说，正常人一辈子也不一定遇上一次步枪性的危险吧，就算遇到了，谁会给你时间趴着慢慢瞄准啊，还不如教教你手枪。”
“确实……”乔栖深深点头，觉得叶秋真是个务实派。
“而且军训这么枯燥的日子，学生累死累活，最后连手枪都不能摸一下，未免也太惨了。”
“叶秋哥你不当老师真是教育界的损失。”
“所以我就当商人，让别人损失去了呗。”叶秋说着，反手将枪柄递过去，“拿好，枪口方向要小心。”
“……！”
乔栖捧着手枪，跟捧着什么世界遗产一样，小脸激动得发红。
看她那样叶秋都忍不住笑，还有点怀念，小时候他也为能摸两把枪开心过，这是他童年时为数不多的玩具。
叶秋掂量了下乔栖的个头，还是教了她双手持枪，“拇指压拇指，四指压四指，”说着，手也拢住了小姑娘的手，向内收紧，“握把要有力，先向内收紧，再稍微放松一下……”
其实叶秋也是有教官证的，可这会儿也是难免愣神，也是头回切身感受到女孩的手比自己小太多，那只白皙细腻的手握着漆黑锃亮的手枪，白与黑的碰撞，脆弱与危险相贴，视觉冲击不小。
两只手交叠，男人伏在乔栖耳后，地面上两道影子也叠成了一片。
叶秋不经意间扫过后，清了清嗓子重新专注教学：“准星和后准星要在同一水平线上，当然，水平线和居中都能达到的话……嗯？你手很稳啊。”
“是、是吗…”乔栖有些艰难地回应。
哪里是稳，乔栖现在光是忍着不去注意耳后的温热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她也不好意思说，人家教得挺认真的嘛。
而她这点异常，落进叶秋眼里就可爱了许多。
所谓人在害羞时看到更害羞的人，总会放松很多的。叶秋本来还尴尬着呢，一看小姑娘红透的耳尖，很快就勾了嘴角，甚至还有闲心想她耳后还有颗小小的痣呢。
从商业谈判桌上练就出来的心脏，乔栖哪里能想到呢。
她只听到耳边耐心的教导，在跟她说，将指肚缓缓地、缓缓地下压，呼吸与频率一致，在临近你觉得最平静的瞬间——
“砰！”
后坐力袭来，推后了乔栖一步，直接撞上叶秋的胸口，叶秋想到一句很土的形容：小鹿撞到心上了。
然而小鹿本人还在揉手腕，显然很不适应那阵后坐力。
刚刚还跟老师一样成熟的男人默默扭过头，也跟着咳了咳，调节状态，竭力缓解那股跟毛头小子一样的热烈情绪，要成熟，在小姑娘面前必须要成熟才行。
乔栖一抬头，仔细看靶心，更惊喜了：“中靶了！”
“你们这些玩游戏的，生来都有什么手稳buff吧。”叶秋刚下手，无不感慨道，“老哥当年也是，跑圈打拳军姿干什么都挨骂，就实弹射击成绩稳当，哦还有拍照，拍照不会糊，也挺厉害的，就是角度……反正是不会被我妈裱起来的那种。”
说明叶修那双手是与生俱来打荣耀的呀，少天前辈之前扔飞镖手也很稳呢，乔栖暗暗点头，还想再听听他们小时候的事。
可她刚说了一个叶字就被嗡嗡声打断了。
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叶秋摸摸裤兜，无奈摆摆手，示意乔栖自己先练，他接电话，会在旁边抽空看着的。
来电话的是助理小陈。
一接通电话，小陈听着叶秋那天砰砰砰枪击声不停，吓傻了：“总裁，您加入黑手党了？”
叶秋无语：“是，咱公司背地里是洗钱的，行了吧？”
这是晚上十一点，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只能说明是公司出了急事，叶秋很快进入状态。
乔栖手里的子弹不多，打完之后，回头就发现叶秋神色凝重，半边脸都隐在黑暗中，线条冷硬，垂眸深思时，像头半阖眼帘的野狼，即使没有攻击意图也令人难以接近。
和这两天带她四处捣乱的样子截然不同，完全切换了模式。
乔栖靠在旁边，等他讲完电话，看他一结束工作模式还长松了口气，忍俊不禁：“叶秋哥还是这么不喜欢公事啊。”
还，叶秋回想了下，这是在说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
“是啊，家财万贯也是需要打理的啊”叶秋收起手机，问了一句，“打得怎么样？”
“很开心！”乔栖赶紧拉他过去，指着靶心，“我中了四枪呢！有一枪在九环！”
“新人能上靶子就不错了，看来你还挺有天赋的，这可是好事啊。”叶秋毫不吝啬地夸，夸到一半，手里顿了顿，忽然意识到，难道这姑娘刚刚一直等在旁边，就是在等着跟他分享这个？
这点开心都要憋到人家打完电话再放开了说，她还很真是……
叶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还要打吗？”
“过过瘾就好啦，叶秋哥申请这个很不容易吧，”乔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而且就我一个，又吃冰棍又打枪的…见到那些辛辛苦苦努力的同学们，感觉会良心不安啊。”
“那也行吧……嗯？怎么还剩下两发？”叶秋一看就愣了，没打完啊。
“给叶秋哥的！”乔栖背着手，歪头朝他笑。
叶秋一愣：“给我？”
“对呀，叶秋哥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多忙啊，一定也很久没玩这个了，所以要趁现在赶紧玩玩呀，快来快来，我都困了。”
“乔乔啊……你有没有听说过乖孩子是会吃不到糖果的？”
“我乖吗？”
“……”乖得要命。
“哦那我坏一点，"叶秋哥你打不打！不打我就要凶你了！快打快打！"”
“……”你们难以想象她有多可爱。
跟乔栖一起的这两天，叶秋是久旱逢甘露，平时睁眼闭眼都是白纸黑字，白墙黑地毯，白衬衫黑西装，每天被锁在黑白地狱中，已经很少遇见这样斑斓的色彩了。
叛逆心理仍然和儿时一样，但到底还是沉淀了很多。
现在也时不时会放弃一时兴起的念头，想着“与其去哪里玩，不如赶紧做完工作回家睡觉”，想着“与其跟爷爷吵一架，不如现在憋屈一点得了”，想着“与其继续徒劳地劝老哥，还是回家安抚老妈他们吧”……
这些声音反反复复出现在心底，一遍一遍规劝自己，就这样，总算是觉得自己比离家出走时成熟了很多。
但时隔这么久再见到叶修，再见到乔栖，叶秋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压根没有变化，又或许是，自己根本理解错了“成熟”这个词吧。
这段为谁着想，想做什么就去做，尽情享受每一份乐趣的时光，是叶秋赠予乔栖的。
可不知不觉，变成了她回赠给他的礼物。
鬼使神差地，叶秋又一次将枪柄递回乔栖手中。
他帮她握住枪，再望向她时，嘴角仍是那样浅浅的笑，连什么时候软化了眼神都不知道，只是习惯性的包容，习惯性地宠着身边人。
宠着家人，也宠着乔栖。
“好了，现在你凶我吧。”
“乔乔想怎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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