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在叶修的房间
第二天乔栖仍然起得很晚，也没人叫她，乔栖醒来见叶秋都西装革履准备上班去了，还很不好意思。
叶秋在大门口，看她睡眼惺忪下楼送自己，还拍了拍姑娘的脑袋：“客人比屋主醒得早才更奇怪吧？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想，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回来就行，明天就送你回去了。”
乔栖一听要回去，顿时眼前一亮，开开心心嘱咐道，“那，叶秋哥路上小心！工作要加油呀！”
“啊、啊，嗯……”
“怎么了？有忘带的东西吗？”
“不…没什么，咳嗯，我走了。”
叶秋夹紧公文包，背对乔栖步伐稳健往叶宅外面走，跟走军步一样，有些机械化的僵硬，还差点摔一跤。
司机徐叔看了眼后视镜，这二少爷怎么跟入了魔似的，开门上车后半天都没关门。
等好不容易车上路了，又不巧赶上早高峰——这是在再有钱也无法解决的共产主义社会问题——叶秋托着下巴看窗外，一点也不着急，冷不丁问了句：“徐叔，我记得你好像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结婚的？”
怎么突然聊这个了？徐叔发怵地摸摸方向盘：“是，那个时候大少爷也还在家。”
“但你好像很少请假啊，没有想过带家里人出去玩吗？”
“这个，偶尔也去过公园或游乐场，但太远的地方确实不敢去，实在是交给其他人来照顾少爷的起居不要放心。”
叶秋一怔，“还会去游乐场吗？”
徐叔无不感叹，“是啊，谁让女儿喜欢呢。”
“原来如此，那是不是给你下班时间调早一点比较好？每天回家也很晚了吧？”
“哪儿啊，这么多年家里人早就习惯了，还特地为我把晚餐时间调晚了，再调回去也挺麻烦的。”
“还是很辛苦吧，回家后不会被说吗？”
“哪里哪里，”想到家里人，徐叔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每天回家之后都能看到一家人围在饭桌边等自己，仅仅是这样，就会觉得再辛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那真是很不错啊。”叶秋笑笑，又重新看向窗外，好像挑起这个话题的不是自己。
徐叔心里一慌，心说自己这次多话了。
毕竟叶家人本就很少聚在一起吃饭，叶修离家出走后，团聚这个词更是成了泡影，即使是过年，也只是各自安静吃饭，一旦有人提到叶修，长辈之间必然会明里暗里讽刺几句。
伴君如伴虎，徐叔摸着方向盘揣测这二少爷不会是想念家人了吧？
“徐叔。”叶秋冷不丁开口。
“二少爷我在。”徐叔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的，我好像可以理解。”
“啊？”
徐叔赶忙看向后视镜。
可叶秋压根没看他，只是支着下巴，出神地看外面车挤车人挤人，很久才勾了嘴角，根本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像刚才谈起家人的徐叔。
直到昨天为止，叶秋都还在嫌弃“婚姻”这种一人生的坟墓。
然而现在，叶秋开始觉得上班前有一个人和自己唠唠家常，笑着和自己说早安，关切地嘱咐自己路上小心不要忘记东西——这些简单的小事，确实值得人为之努力一生。
他甚至开始期待徐叔描述的场景，一身疲惫下班回到家时，看到家人就坐在桌边等自己，有人会关切地唤自己一声老……
“咳嗯！”叶秋大声清咳。
“少、少爷？”徐叔吓得心慌。
“没事，抓紧吧，赶着上班。”
“是、是。”您平日也没赶过啊？
徐叔这一早上被叶秋搞得是心惊肉跳，车也是飞速地往公司赶。
叶秋本人却是心态良好，甚至归心似箭，是的，刚离开家不到十五分钟他就想回去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工作，做完了赶紧下班赶紧回家，赶紧和乔乔一起吃晚饭。
至于这种行为本身有什么意义，叶秋也不清楚，只是想做就去做了。
现在的叶家二少爷还不知道，当一个人开始构想和另一个人的未来时，那份感情就已经不仅仅是意难平了。
叶秋，开始设想和乔栖的未来。
然而叶秋的美好幻想并没有得以实现。
回到家后，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刚做完饭的刘姨，虽然刘姨于叶秋是不亚于母亲的亲人，但叶秋还是心塞了一下，现实都是骨感的。
“乔小姐的话，今天吃过午饭后四处参观了一下，”刘姨接过外套，叠好放在沙发靠背上，“现在应该在大少爷的房间里。”
“哦……啊？我老哥的房间？”叶秋解开袖口的动作一顿。
“是，因为大少爷的房间在客房和二少爷之间，乔小姐问起时，我解释了一下，”刘姨想起这件事，又不禁叹息，“乔小姐是认识大少爷的吧，所以那时候……”
睡醒后，乔栖还是有点疲惫，但毕竟在别人家里，一直睡觉不太好，干脆就恳请刘姨为自己介绍一下叶家，也防止自己闯入不该去的地方。
这一路上，乔栖基本都是附和，没有太多好奇，只耐心地听，殊不知叶家常年工作的人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刘姨看她反应就知道她对叶家的关注只停留在和两位少爷相关的部分，至于家主、主母甚至是明知她入住也不曾出来见过面的叶老爷子，她都没有丝毫兴趣。
直到路过那扇跟叶秋屋一模一样的门，女孩第一次主动开口：“请问这是叶修的房间吗？”
和对二少爷的称呼不一样。刘姨一怔，赶紧点头：“是啊，乔小姐您认识大少爷吗？”
“大少爷…”乔栖忍俊不禁，她可不觉得叶修适合这个称呼，“嗯，关系很好哦，这次回去的话还有点想见他呢。”
“这样啊…大少爷他过得还好吗？”刘姨的尾音有点抖。
“嗯…很差劲啊，”乔栖站定在那扇房门前，隔着门板去注视他生活过的地方，“他之前住在连我那间客房三分之一都不到的地方，每天吃泡面过日子，买不起手机，买不起新衣服，外套都洗掉色了也没钱换，不知道袜子有没有破洞呢……不过啊，新年时候我在外地，还犹豫过要不要回家，那个时候还是叶修跟我说要多回家看看的呢。”
刘姨听得有些难过，“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苦啊……”
背对她的乔栖吐了吐小舌头，虽然都是事实，但她好像讲得太惨了一些啊，叶修不会怪她吧？
“刘姨，我能进去看看吗？”乔栖谨慎地问，还补充了一句，“万一有什么他现在需要的，我可以去拿给他。”
刘姨想了想，叶修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干净得看不见什么私人物品，也无妨，便开了门。
房间很宽敞，壁纸是跟叶家大部分房间一样的米色，看上去干净得有些单调，只有被子一面蓝一面黑，能看出是男孩子的房间。
没有其他装饰，连普通男孩子屋里的海报玩具都找不见更多了。
就是这样的房间，看愣了乔栖。
那个女孩只走了几步便不知如何下脚了，刘姨有些担心，唤了一声乔栖。
可乔栖站定在书桌前，指尖触着冰凉的桌面，整个人都被冻结了一样，只对着几近崭新的教科书、古老的gba掌机还有家人合影，很久没有动作。
再一次开口时，她只问了一句：“刚才您说这个房间还保持着叶修离开前的样子吗？”
刘姨有些疑惑：“是，应该没有人动过，有什么问题吗？”
“……”乔栖苦笑道，“没什么，比起这个，不好意思，可以让我单独在这个房间待一会儿吗？”
“这个……”刘姨有些为难，再怎么说，把一个外人留在少爷的房间里还是不合适。
“抱歉，让您为难了，不行也可以，我只是有点……”乔栖出神地说，“不能想象叶修坐在没有电脑的书桌前的样子啊。”
刘姨皱了皱眉，不由为主子说话：“那是当然的，打游戏这种事，怎么会可以纵容……”
“嗯，不能纵容，叶修网瘾可大了，在我记忆里他那个人离开了电脑就像拔了电源线一样啊，只是跟我在网吧附近多走了两条街就想回去了，我想和叶秋哥比起来，叶修他一定没有长成你们希望的样子吧。”
“那是……”
“但叶修是我最尊敬也是最喜欢的人，”乔栖回首，眼睛笑成了两弯小月牙，“所以能参观一下房间已经足够感谢了，谢谢您呀。”
最喜欢的人。
这句由刘姨转述的话，在叶秋听来异常刺耳，字眼密密麻麻地蚕食着耳廓，疼得厉害。
叶秋停下脚步，脚尖前方，是开了一条门缝的叶修的房间。
从小到大，叶秋唯一羡慕嫉妒叶修的就是他获得了自由，而自己没有，至于什么射击考试游戏，叶秋那点不甘心早就被时间冲淡了。
但现在，叶秋推开门，看着那攥着游戏机，趴在叶修书桌上的女孩子，渐渐改变了想法。
他想，自己如今还在羡慕嫉妒叶修的东西，或许已经不止是自由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睡着啊……”叶秋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啊。”
女孩握着那台古老的游戏机，如同握到了谁的手，牵到脸旁边蹭一蹭，蹭完了，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又满足地笑起来，继续脸颊红红地沉浸在美梦中。
何止是安心，连笑容都比昨天要开心很多了。
看上去是参观到一半才睡过去的，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非常安心，比之前躺在医疗车上，睡在客房里时都要安心很多。
叶秋想，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呢？
要叶秋替叶修保管宝物绝对是天方夜谭，毕竟他们是会为了最后一个鸡腿争来抢去的兄弟关系，怎么可能帮忙保护还拱手相让啊。
毕竟他们一般都是……
谁先吃到，谁才是赢家。
“虽然小时候完全没赢过……”
有人挽起女孩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又轻轻梳理了两下发尾才停下。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吧。”
大手撑过玻璃桌面，两道虚影交叠纠缠在一起。
在无人知晓的房间里，男人向姑娘倾下了身，眼神仍旧温柔，只有笑容和小时候抢到鸡腿的叶修是那般相似，相似的满足又顽劣。
就连获胜者的那句话，都和那时如出一辙。
“"这叫先下手为强"，对吧？”
在叶修的房间里，叶秋亲吻了乔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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