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我只是……
确认乔栖没有伤到骨头后，张新杰给乔栖安排了两天偏理论知识应用的训练，观察她的状况。
因此训练室里几个选手要么自主训练，要么就在刷圣诞袜活动，只有乔栖，对着电脑，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她翻遍自己所记录过的打法，其中，乔一帆曾提到过的多重鬼阵打法给她打上一个圈。
当时乔一帆曾与她商量过，就是一个阵扣一个阵，连成一体来彻底封锁对手，这种打法相当需要经验与意识，两个人都觉得这一打法完成的可能性很小，但乔一帆至今还在尝试，所以乔栖就想自己能不能也从中学习一些地方，比如说将术法也连惯在一起……
但术法多是由武器发出的，阵法却是原地召唤出来的，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那如果只把一部分召唤类的技能应用在一个小范围呢？
乔栖停了停笔，脑内下意识弹出来几条信息，南面小巷的距离是十八个身位，幽魂缠绕的范围是七个身位，巫毒术和腐蚀术是四个身位，生命陷落是三个身位，7+4+4+3，刚刚好十八个身位——能行！
甩下笔记本，乔栖刚握住鼠标，就听旁边传来一句：“看来找到思路了？”
乔栖疑惑地抬头：“林敬言前辈怎么来这里了？”
“我那台电脑显示屏出了点问题，先借用这台了，”林敬言耸耸肩，坐到乔栖身边，“只是刚好看到某个姑娘自信满满准备练习，好像可以赢十个微草队长一样，就来打听一下有什么妙招。”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前辈你别笑我了…”
“我以为是褒奖？”
“唔……”
林敬言笑起来时，两个眼睛都会眯成线，像是将蔫坏蔫坏的鬼点子都藏起来似的，乔栖觉得这个前辈很像狐仙下凡装成的人类，既没有狐狸的过分狡诈，又颇有一种看破红尘似的老练世故，要是哪天整个古装穿穿，一揣长袖，那就是狐仙在世啊。
乔栖郁闷不已，对上林敬言时，她完全就是个被大人耍弄还无法回击的小孩子。
再多聪明早熟，在真正老练的人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林敬言也适时地不再逗弄她，“需要陪练吗？我的训练已经完成了，经理有说可以酌情自己加训。”
上辈子救助了小狐狸，这辈子才能得来林前辈转世下凡来报恩吧，乔栖感动不已，“那就麻烦前辈了！谢谢！不介意的话再给点建议吧！”
“那我换一下加移速的装备好了……啊，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来电话，我会尽量加快的。”
“没关系，我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打法能不能封住走位！嗯……不过我记得霸图是不允许带手机进训练室的吧，前辈违规哦？”
“没办法，毕竟事关未来的住所问题，等训练时间结束，中介那边估计也下班了。”
“住所？是买房吗？”
“是啊。”
两人聊着，手里已经登号上线，谁也没戴上耳机，边聊边练，如果不看飞速移动在键盘上的手，旁人会觉得他们是正在喝下午茶。
林敬言就是这点让人觉得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他会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对待身边人，同时，又非常尊重对方，即使是买房卖房这种不适合跟小姑娘聊起来的话题，他仍然没有一丝异样，甚至乐于跟她讲起。
“这些年房价长得比较快，之前咨询过王队，他也说买房还是趁早，再加上之前做采访，大家对退役后的生活都目标明确，我就想自己是不是也筹备一下比较好了。”
冷暗雷灵活跃动在墙壁之间，林敬言说话却不紧不慢，一点看不出对退役话题的避讳。
乔栖眨眨眼睛，没想到王杰希前辈还研究房价，不愧是魔术师，无论何时都与常人思维不同，连兴趣也这么魔术。
“也就是说，前辈不准备与家人生活在一起吗？”乔栖尽量调整着技能方向，预判他的走位，多少有点困难。
林敬言游刃有余地滑动鼠标，笑了笑：“之前也说过我家比较传统，我这个年龄，还不出去成家立业的话可是会被打出家门的。”
“前辈已经立业了！”
“所以要考虑成家的问题了，我没考虑过婚姻问题，只能先完成一下字面意义上的成"家"了。”
“原来是这样，”乔栖觉得林敬言前辈在这些小事上蛮可爱的，“那前辈准备住哪呀，回n市吗？”
“我个人想去远点的城市多生活几年，当职业选手时很多地方呆几天就走，还没有好好看过呢，”林敬言想想，“目前的话，比较倾向于s市吧，那里新兴游戏业发展都很快，找工作也容易很多，g市的口味和我本人相近，还有就是b市吧，由于祖父的原因，我对b市很有好感。”
“都是大城市啊……不过来b市吧！”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b市人呀。”乔栖晃了晃脚，“如果前辈能住得离我近一点就好了，等我回去后就能天天蹭饭了！”
“哈哈哈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确实，退役后一个人吃饭也有点寂寞啊。”林敬言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三言两语就快决定好未来，聊得很开怀，好像默契地都将几天前那些事抛之了脑后。
打完后，林敬言还相当认真地回看了几遍录像，建议乔栖提高技能连贯性和熟练度，对王杰希那诡谲多变的走位，还是多准备一些变化形式比较好。
乔栖看看笔记本，叹气道：“我就卡在这个地方呢，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变得更加灵活一点，都想了好几天了。”
“瓶颈期的话，稍微外出散散心比较好，”林敬言一边调着训练软件的设置参数，一边说，“去看看自己喜欢的景色，对发散思维会有帮助。”
这大概是一个借口，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他才如此建议的吧，乔栖猜测。
林敬言前辈真的很细心，绝口不提会让人心情不佳的事情，只迂回委婉地提出解决方式，很令人心安。
但按照张新杰前辈的说法，那个提出霸图需要改变的人正是林敬言，真的是有点难以想象他会这么直白地点出问题，难道是日常生活和事业生活完全两种态度的人吗？
“怎么了？”林敬言一转头，就看乔栖颇为好奇地望着自己，笑了笑，“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乔栖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有，“前辈，如果遇到难以对某个人启齿的事情，又不得不去传达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这个啊……”林敬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弯了嘴角，“我想，这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
“有些话并不是只能靠嘴说，不是吗？”
那笑容非常耐人寻味，看得乔栖很是茫然。
当时林敬言也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只说了句一会儿新杰要来查，还是先训练比较好，就这样终结了话题。
她以为他是刻意保持神秘。
直到当天结束训练，乔栖路过公告栏时，习惯性地去看了看右下角“二人论坛”的位置，发现细心先生又留了言。
这是只给乔栖的留言——
“文字是最温柔的表达方式。”
“你不这么觉得吗？”
据说霸图内部有流传着“张新杰的七大不可思议”这一传说，目前为止，张新杰本人很少正面回应这些内容。
那七条不可思议分别是：
一张新杰必然会在十一点睡觉。
二张新杰永远随身携带无标题的黑色笔记本。
三张新杰对霸图医疗器材有着痴汉般的执着。
四张新杰每年冬休期都会离开霸图，不知所踪。
五张新杰不定期会去见心理咨询师。
六张新杰欠了一笔迷之天价巨款。
七张新杰每年冬天会去q市南边的公墓扫墓。
晚间吃完饭后，有不少选手在霸图周围散步，张佳乐出来找了一圈才找到混在人群中间一身黑的张新杰，赶紧跟上去。
“张新杰，你的火车票订好了，我给你发过去了，经理让我通知你一声说今年在那边咱俩有个通告，你去时顺便赶了吧。”
张佳乐晃晃手机，原封不动把内容给他确认一遍。
张新杰显然是在按部就班消食过程中，对张佳乐说的这些只嗯了一声感谢他特地跑一趟，脚步是一点没停。
这人过于遵循计划的地方总让张佳乐很无奈，只能跟着他继续走，“我听说你每年二月都要去一趟b市啊，做什么去的？”
“打短期工。”张新杰说。
“……哈？”张佳乐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霸图拖欠你工资了？你这薪水应该不低啊，用得着打工吗？”
“算是人情债吧。”张新杰无意多说，眼神都没分给他，“还有帮我跟经理说一下明天也要请一天假，理由他知道。”
“我去这大冷天你干什么去啊？还有你自己手机呢？”
“没带。”
“……”当代离开电子产品就会死星人张佳乐觉得张新杰的自制力实在有点吓人。
“你还真神秘啊，”张佳乐噼里啪啦打字，头都没抬也能灵活避开一切障碍物，“每年固定时间出走霸图，不知去向，连新人之间都传过你的七大不可思议，简直和尼斯湖水怪一个等级了。”
“七大不可思议？什么七大不可思议？”张新杰疑惑。
“你让我给你翻翻啊。”
张佳乐找到聊天记录，一条一条给他念，张新杰边走边听，听完之后，倒没觉得被冒犯，就是很无奈，只有他知道这七条有多少是因为乔栖才诞生的。
因为乔栖，他都快被当成怪人了。
而说完这一切后，张佳乐看看周围几个选手都在扎堆聊天，忍不住勾住张新杰的脖子，小声说，“我说你到底为什么去看心理咨询师啊，要有什么问题你可提前说啊，给我个心理准备。”
张新杰：“……”你怎么跟乔栖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去看的是心理咨询师，不是心理医师。”张新杰无语地强调，“前者一般是轻度咨询，类似有前兆或患者家属才会去的，后者才是负责开药治疗病患的。”
张佳乐一愣，很诚恳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张新杰：“……我也没说是我有症状。”
情商太高的弊端就是容易脑补一些多余内容，张新杰头疼不已，走在小路上，见旁边张佳乐还是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只觉得这条平日走惯的路过于漫长了点。
灯光把道路分割成一个个平等的圆，一轮一轮的暖色，铺了一整条街。
明亮得不合时宜。
张新杰对着这条长路沉默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问：“张佳乐，你对乔栖是什么感情。”
这张新杰是聊天鬼才吗？张佳乐真是想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过去的，答得也很生硬：“什么什么感情，我……我们就是朋友啊，朋友以上吧。”
张新杰没转头，直白地问：“有恋爱感情吗？”
“什、什么恋爱啊，”张佳乐这辈子也没想过要跟张新杰讨论情感问题，“就约等于家人而已，我和大孙还有栖栖共同相处过一阵子，她对我们来说就是家人啊……这么说来，那家伙要是知道栖栖在霸图受伤了，绝对杀了我吧，还有黄少天也……”
越说越乱，在张新杰迷之注视中，他再次强调：“真的不是恋爱啊！”
“不是恋爱你慌什么。”张新杰问。
“……”所以我不喜欢跟你们这群战术大师聊天啊！
“算了，这样就足够了。”张新杰脸上不见任何喜怒哀乐，公式化地问，“那下一个问题，你对家人的定义如何？”
“……为什么问得都这么心理学啊。”张佳乐有点头大，一开始明明是他问张新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但这个问题对张佳乐来说不难解答。
张佳乐生活在一个还算开明的家庭，从小就没亏待过他，也是童年得到过很多，长大后进了荣耀才难得遇上了得不到的东西。
张新杰隐约可以明白他家里的情况。
即使张佳乐在荣耀的世界里几经波折，也没提到过自己对不起父母或是为了回报家人一定要做些什么。
这就是细枝末节的差异性。
从爱里长大的孩子，不会和父母分得像做交易一样，反而觉得家人之间彼此支持是很正常的事，外人的支持才是必须要回报的，所以，当张佳乐无法回应百花粉丝期望时，他自己就已经非常在意了。
不同家庭环境造就的人，观念上总会有些细微的差异。
听着张佳乐介绍张家n市分家的情况，张新杰深刻体会到了这点。
在说起家人时，张佳乐不至于喋喋不休，可张新杰就没见眼前飘过的白雾中断过，一团一团恍过镜片，直到最后那一句“我妈还让我有机会带栖栖回家玩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才停了下来。
“……”张新杰拧着眉思考，喃喃低语，“说不定真的很合适……”
“什么合不合适？”张佳乐疑惑。
“……”
这场谈话中，张新杰第一次停下脚步，正视张佳乐。
其他夜跑的声音逐渐远去，张佳乐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落后别人许多了，好像张新杰早有准备和他单独谈一谈。
路灯下，张新杰开门见山：“张佳乐，你刚才不是问我，明天做什么去吗？我现在回答你。”
或许是天色过暗，或许是张新杰态度过于正经，张佳乐有一瞬间不太想听下去了。
“明天我就要去那个什么七大不可思议之一的扫墓了，是q市南边的公墓群，那里葬着乔栖的亲生母亲，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冷风呼呼吹过耳畔，穿过了空荡的大脑。
张佳乐呆愣了半天，实在是消化不来，捂住脑袋横过一只手，“等等等等！这信息量有点大，你怎么知道栖栖母亲的事啊？我还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啊？而且你怎么还知道人家葬在哪里的？你干嘛去扫墓，不该栖栖去吗？还有你为什么邀请我啊？”
这也是亏得张新杰跟黄少天同时期出道，能消化巨大的废话量，不然还真被他说糊涂了。
张新杰皱着眉逐条回答，“她母亲应该是在她四岁左右时过世的。我知道这事是因为小时候在那里与她见过面。不告诉你是因为你没发现她从来都不提家里事吗，并不是针对你个人，所有人都是。邀请你是因为你说你将她当作家人，我家是会教育子女更早独立的类型，关系没有那么亲近，有些事情我想你比我更适合知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张佳乐头疼之下，只挑重点问：“那你干嘛去扫墓？”
“算是为乔栖保平安吧，最近她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应该说，她在q市总是会遇到很多事，小时候是发烧，清明节又淋了雨，前阵子还遇上小宋家里的事，接着又是发烧，又是抢劫……”
张佳乐很少听见张新杰像念经一样说个不停，可又不好打断，他从来没见过张新杰这么按耐不住情绪的样子。
就像逐渐熬煮升温的一个金属壶，锅盖慢慢改不住情绪，他眉头死锁，声音都开始不耐烦起来。
那并不是对张佳乐的不耐烦，而是张新杰本人在为这一系列事情烦躁。
当事人都接受了现状，旁人却比乔栖还要烦躁，这也太奇怪了点。但张佳乐疑惑到最后，只见张新杰松了眉头，深深叹上一口气。
白雾散尽，凉薄依旧。
他似乎将乔栖出事的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回想起这一切时会痛苦又烦躁，不耐又压抑，却从来没有表现过来分毫，谁都看不出来苗头。
他说，一次又一次，他已经怀疑是q市这座城市天生就与乔栖犯冲，甚至希望乔栖一辈子也别来这座城市了。
张佳乐想了想，跟他说，“你这句话绝对不能让栖栖听见，不然你会很麻烦的。”
张新杰沉默不语。
张佳乐感同深受似地看着张新杰，耸肩道，“毕竟她就是很喜欢用行动跟你抬杠的人啊，你要跟她这么说，她一定会拼了命跟你证明这座城市有多爱她，就像我一样。”
就像她拼了命地去参加节目，就为了证明他能给她带来幸运。
“……确实。”张新杰不否认这点，闭了闭眼睛，“要是和你一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就很麻烦了。”
“又不是灾祸，别这么说啊，从结果来看也没那么坏的吧？”
“灾祸？”张新杰咀嚼了一遍这个词，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当她为我这么做时，那我多半就会对她产生恋爱情结了，所以我不会这么做的。”
产生恋爱情结。
可描述方式可太学术了。
“……你嫌弃栖栖？干嘛不喜欢？”张佳乐一边不喜欢别人喜欢乔栖，一边又不喜欢别人不喜欢乔栖，“她没什么不好的吧？”
“不，她很好，我只是……”
张新杰迈开脚步与张佳乐擦肩而过，大步走向霸图时，已经拾回了霸图军师的身份。
他没有嘲弄，也没有加重语气。
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只是不想成为第二个你罢了。”
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因为太过喜欢而无法行动的人，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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