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梦想掷地有声
按理说，乔栖把难题交给王杰希去纠结，自己应该暂时一身轻了才对，她正是犹豫年龄，他纠结个一两年她都不介意，反正要纠结的不是她。
可实际上，她只轻松了不到三分钟。
回到酒店房间，手机刚一打开，叮地弹出好几条消息，让乔栖原本上扬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爸爸：栖栖，是不是快该考试了？
爸爸：我听你老师说你还没有联系她，要记得抓紧时间，春节假期就回来吧。
爸爸：你答应过爸爸的，对吗？
许久，姑娘挪动手指，咔嚓地关掉了手机，房间内重新陷入黑暗，如同无尽的深海漩涡，将人卷入其中，再怎么挣扎也躲不过现实。
约定过的事，乔栖不会忘，可她也一直都没有直视问题。
手机搜索考试时间和季后赛时间，中考比季后赛结束得早一两天，基本时间都重叠，她不可能放下考试去参加比赛，那样的话，爸爸会怎样还不好说，但姑姑一定会阻止她继续电竞工作。
挂名中考，姑姑会不乐意是第一，蓝雨就她学习成绩上宣传的人设一定也会受到波及，也就会影响商业活动。
但比起这个，职业赛是更不能放弃的一边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本就回来得晚，偏偏又收到这一消息，乔栖辗转反侧，思考了整整一宿，直到窗帘间的光刺进眼睛，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通宵一夜还没思考出个结果。
或许，还是先去咨询一下俱乐部，再问问前辈们当初是怎么决定的好了。
乔栖洗了把脸，昏昏沉沉往外走，房间到餐厅这点距离打了不下十个哈欠，心里还在算着，蓝雨经理已经去帮自己打消息了，那其它能请教这件事的，就是公开过教育经历的沐橙姐和周泽楷前辈……
酒店餐厅，乔栖环顾一圈来往电竞选手，还是老样子，同队都坐在一起吃早饭，但哪个战队都在，唯独轮回正副队长不在。
“早上好，”乔栖找到蓝雨那桌问了一下，“队长你们有看到周泽楷前辈吗？我有点事找他。”
黄少天一听，一大早的好心情都搅没了，“问他俩做什么，那么大个人了又不会丢，肯定马上就下来吃饭了。”
郑轩啧啧摇头。
“周队的话，”喻文州回想了一下，“刚看到在侧门走廊那边站着呢，可能是在等其他队员吧。”
“谢谢队长，那我过去看看。”
“……乔栖。”
乔栖这脚尖还没转向呢，先被人叫住了。
玻璃杯置放在桌上，动静沉闷死寂，一桌人的视线下意识被吸引过去，唯独喻文州不偏不倚注视着乔栖，笑意浅浅，未达眼底。
“昨晚，和王队出去玩了？”
一桌哗然。
郑轩勺子里的粥落回碗中，溅脏了衣服，人却傻眼地在他们蓝雨大小术士之间看来看去，他怀疑乔栖是真不知道喻文州当初对待叶秋是怎么个态度的，还敢再来一回？
“不是，什么？和王杰希？和那个王杰希？队长你开完笑吧？”黄少天筷子戳破灌汤包，汁水流了一小碗，完全顾不上，“乔妹子你说呢？”
乔栖抿了抿唇，没看黄少天，对着喻文州手心冒汗，“队长……怎么知道的？”
喻文州舀着粥，不紧不慢，“昨晚小卢说敲你房间没人应，就去看了看，刚好撞见去玩宴会的许斌，说你把王杰希拐走了。”
“……”许斌前辈好诚实啊。
其实喻文州本人或许没有质问或施压的意思，但他一定知道这样发问会让乔栖有多紧张。
要说喻文州对这件事一点态度都没有，乔栖自是不会相信，不过在纠结中，她攥了攥掌心那一把汗，还是转过身子正视喻文州。
正视，现在负责她全部的人。
“嗯，”乔栖点头，“我去了，也是我拐走的王杰希前辈。”
黄少天瞪大了眼睛，你还敢应？！你忘了自己面前的是谁吗，这要是生气起来谁来保你啊！
郑轩缩了缩脖子，看了看旁边的徐景熙和李远，一起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常年脸上带笑，性格可以说是全队最好的两个人，此时一个笑得淡薄一个干脆就不笑，僵持不下，隔空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许久，还是乔栖先开了口：“……私自离队是我的错，队长要为此禁我赛还是给我加训都可以，我可以保证没有对我们个人，或队伍产生恶劣影响，如果有任何人造谣或给队里添麻烦我都可以道歉，也有能力澄清。但就我与王杰希前辈外出的原因，我不能解释，这是我和王杰希前辈的私事，我只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发生，抱歉。”
这表态相当官方，不像在跟队长说话，更像是和俱乐部经理解释，就连眼神都是毫无动摇，坚定平静的——她早在带走王杰希时，就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乔栖第一次跟喻文州用这么生硬的语气说话，连她自己都不太习惯，更别说旁边几个队员了。
蓝雨这桌人连刀叉都不敢碰盘子，生怕打断他们家大小术师首次对线。
但就喻文州来说，他倒是觉得乔栖现在的眼神很不错，确实已经将态度、胆量还有大局规划能力通通拿出来给他看了。
如果这不是为了王杰希的话，喻文州会更高兴一点。
注意到乔栖唇瓣越抿越白，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喻文州到底是没有为难她，只叹了口气，“私自离队的罚款规定你自己明白。”
乔栖点头：“是”
喻文州嗯了一声，笑容里总算多了几分真切，“吃早饭吧。”
周围几个队员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黄少天也终于从郑轩的窒息式捂嘴中挣扎出来，正要发表长篇感言时，就听乔栖又来了一句：“然后队长，我还有一件事……”
刚掉下去的心脏们一个接一个又提到了嗓子眼。
可正当乔栖要说话时，视线一滞，越过喻文州看到正门外，顿时慌张起来，“轮、轮回好像要走了，我先去找一下，队长不好意思我一会儿回来再说吧！”
这么说完，乔栖是拔腿就跑，徒留一群人一头雾水，她对着正门是怎么看到侧门轮回的？
可不用他们疑惑，下一秒，那个形成他们家大小术士对线导火索的人，堂而皇之站在了蓝雨这桌面前，一双大小眼无论何时都看得让人来气。
黄少天见他就拍了桌子：“我去，王杰希你还敢来啊，昨天晚上你跟乔妹子到底怎么回事，别说是她拐走的你啊，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可能拐得走你啊，我告诉你王杰希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可别想走出这里了！”
“我就是来解释的。”王杰希看了他一眼。
此时王杰希还是那身风衣，两手揣着口袋，应该是顶着b市冬天那点寒意赶来的，鼻尖被吹得有点泛红，但眼神还是那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
他站在喻文州面前，很巧合地，正是刚才乔栖站的地方，但姿态远没有乔栖那样紧张。
王杰希问了一句喻文州：“她刚跟你道歉了？”
“嗯。”喻文州了然，这两人是互看到对方才做出行动的，只是，不知道乔栖为什么要跑。
“解释什么了吗？”
“说她会负责，但具体的，是你们的私事，不便告知。”
旁边蓝雨几个人都有点表情难言，他们觉得喻文州这事做得不够聪明，如果不跟王杰希说后半句，搞不好王杰希能全说出来呢？
可喻文州只要不撞坏脑子就没有不聪明的时候，他有自己的考量，说出这话后，一直观察王杰希的表情。
王杰希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王杰希嗯了一声，“本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欢而散罢了。”
“不欢而散？为什么不欢而散？”黄少天疑惑。
“……”王杰希看了一眼黄少天，眼神淡泊得好像要说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可结果，却只是转回视线，“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至于现在，不欢而散就已经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了吧。”
看上去是在对黄少天说，可那视线却是对着喻文州的。
喻文州不置可否，“但你还没解释任何实际的内容。”
“其它我也没时间解释，如果事后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我会负责澄清解释，她就不用通知了，也尽可能不要让她站在媒体前。”王杰希简单道。
“你说不要让她站在媒体前？”喻文州微微拧眉，向他确认道。
四目相对，王杰希缓缓点了下头，“嗯。”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已经交流了某种情报，言尽于此，喻文州也点了点头：“我尽量吧。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了，”王杰希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喻文州，“一个忠告，别太自信了。”
喻文州微微颔首：“谢谢，我会的。”
其实在喻文州持着两人对峙多年的经验，暗中观察王杰希时，王杰希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喻文州。
王杰希明显感觉到喻文州每句回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敷衍，因为哪般，他们心知肚明，只是王杰希还以为他会更沉得住气一点。
可现在看来，乔栖的变化，即使是喻文州都始料未及。
用通俗易懂的说法来形容就是——
喻文州，他急了。
其实乔栖不是怕见到王杰希，只是觉得王杰希现在会不太想看到自己才跑出来的，不过这么一下倒是真让她见到轮回一众了。
轮回正在等其他几个队员，只有三个人，但有荣耀第一脸在，总是会自带闪闪发光特效，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她也还是能一眼对上周泽楷前辈的眼睛——他总是能比她更快一步。
乔栖大大方方来到他面前，笑容明媚，“早安！”
周泽楷腼腆地抿了抿笑，颔首：“早。”
一句话，一个人，足以点亮另一个人的世界。
本来江波涛跟吕泊远还在周泽楷身后远远地聊着，见他突然停了脚步，这才注意到乔栖，“早啊乔栖，在这里做什么呢是在等小周吧？”
乔栖弯弯嘴角，“嗯，有点事想问周泽楷前辈，如果江老师和吕泊远前辈也能给点意见是最好。”
“让我听听是什么大难题，连你们队那几位都给不了？”江波涛搭着周泽楷肩，兴趣挺大。
说到这个，乔栖就有点尴尬了：“其实我还没跟我们队里说呢……就是，我家里人想让我回去把中考考完再回来，我有点犹豫。”
“啊，说起来你今年都该16了吧。”江波涛算着。
吕泊远诧异，“我十六都高一了啊。”
“上学时间不同吧，不过我们高中也没上两天就是了。”江波涛耸肩。
乔栖诧异：“前辈们都是高中离开学校的吗？”
“是啊，我是初中毕业之后去的，你是高一吧，”江波涛询问着吕泊远，得到肯定回复后又转向周泽楷，“不过小周是大学离开学校的，联盟里大学辍学的估计占个位数，比较有名的也就小周和苏沐橙前辈了。”
乔栖看向周泽楷，周泽楷应声点点头，想起这件事也比较苦恼，“大一调课很难，所以……”
“这样……”乔栖犹豫道，“我想问一下前辈为什么选择读完高中呢？还有，既然读了为什么不读完呢？”
“高中是父母还有队伍的要求。”周泽楷解释道。
江波涛适时地补充道：“因为社会上大部分工作都需要大专以上学历，为人父母还是会希望自己孩子有个好前途，何况成人高考的认可度没有那么高，有高考成绩，总归有个保障，再加上小周在校成绩好像相当不错的吧？”
周泽楷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只有几科。”
“队长你也太谦虚了吧，”吕泊远感慨，“我记得那时候你的完美男神宣传还在满世界飘呢。”
“对，俱乐部的话肯定想要小周越完美越好嘛，就电竞而言，有几个高学历的宣传一下正当性也是很必要的。”江波涛无奈道，“那个时候小周学得人都瘦了三圈，下巴尖，脸从侧面看都能看见颚骨，搭个肩膀跟搭骨头架子一样。”
周泽楷表情纠结起来，十分想反驳，但又回想不起来当初的自己，只能憋了一句：“没有……”
她仰头望着周泽楷，细细观察他现在，脸庞稍有质感，笑起来的两颊也没有凹陷，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时，衣服也没有过分凸显肩部线条——嗯，虽然比之前瘦了点，但看着还很健康。
乔栖点头：“嗯，现在是个健康哥哥。”
旁边两个队员都听笑了，拍着周泽楷，喊健康哥哥要一直保持下去，闹得周泽楷耳朵直发红，摸摸鼻子挺不好意思的，还好那边杜明他们几个也下了电梯，远远地朝这边打招呼，一个两个喊队长，被吕泊远打回去，说叫什么队长，叫健康哥哥，健康欧巴懂不懂？
乔栖哭笑不得看他们在大堂打闹，又看向周泽楷，发现这个时候，周泽楷并不是在看自己的。
他在看轮回，眼神是不亚于对待她那样的温柔，嘴角也不自知地上弯着。
情绪是具有感染力的，轮转间，乔栖也跟着弯了嘴角，尽可能不打扰那边，放轻声音问他：“所以周泽楷前辈，你选择接受高考是因为……”
周泽楷低下头，轻轻颔首：“为了轮回。”
这边的问话到底是吸引了那边轮回队员注意，江波涛比了个噤声手势，继续听乔栖问周泽楷：“那又为什么在大学辍学了？”
周泽楷眸光微闪，没有一丝犹豫，“为了冠军。”
乔栖一怔，“那，辍学后有后悔过吗？”
周泽楷说：“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轮回拿冠军。”
大堂一隅，梦想掷地有声，在时光中振聋发聩。
周泽楷音量一直都不大，对自己为难的话题也会犹豫很久，但在这些关乎人生的重大选择中，他一直都是目标明确大步前行的。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身后几个轮回队员都在怔愣后，彼此互看一眼，又无奈地笑起来。
本来他们也不知道周泽楷辍学的原因，也不好跟周泽楷打听，但现在一听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毕竟这就是他们轮回的队长啊。
轮回队长，周泽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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