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她必须且一定
病房内,床上的男人微微拧眉,过了半晌,终是被浑身痛意刺激醒了。他下意识想要抬手确认伤口,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正被人牢牢握住,比吊水的左手要温热许多,不知道被握了多久。
乔栖伏在床边,尚在沉睡。
张新杰以比较别扭的姿势摸索到床头,戴上破碎了一半的眼镜,开始环顾四周。
白床、吊瓶、扎进右手手背的输液针、空气中的药水味还有窗外的景色,是研究所旁边的医院吧。
一切就像所有影视剧里那样,醒来没多会儿,张佳乐就进来了,没有敲门,拧把手的动作都很轻,手里还拎了个飘着饭香的布袋。
张新杰看了眼旁边熟睡的姑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在张佳乐眼里到底谁才是病患。
“醒了啊。”张佳乐看他一眼,也不意外他醒着,“医生还挺厉害,说一天就一天。”
张新杰说,“说明一下情况吧。”
“嗯,”张佳乐坐到乔栖身边,压着声音跟他讲,“这里是研究所旁边的附属医院,你昏迷了一天多,她也照顾了你一天一夜,短时间内估计不会醒了,她没受什么伤,就脸和手有点擦伤,贴了创口贴了。”
张新杰点点头,倚靠在床头,像个被下属看望的领导一样冷静,“我的伤势如何?”
“你该庆幸是冬天,你穿的多,手和脖子都是轻微划伤,医生说没伤到神经和骨头,我笔记本给你拿来了,你到时候自己看看操作有没有受影响啊。除此以外,就是额角被眼镜碎片扎了,所以缝了两针,剩下的,就是背上被重物砸得青青紫紫,最后小腿骨折而已,一两个月就能好。”
“倒是和乔栖在q市受的伤很像。”
张新杰事不关己地评价道。
对大部分男人来说,轻度骨折及以下的伤势都不算事,甚至有人说没有经历过骨折的青春是不完整的,所以张佳乐和张新杰都没太当回事。
只是张佳乐告知完毕后,欲言又止地瞟了眼床头的笔记,“就是那本吧……被垫了桌角,害得栖栖差点遇到危险的。”
“嗯。”张新杰不想惊动乔栖,便以一种比较艰难的姿势,用打着吊瓶的手去拿。
张佳乐赶紧帮他递过来。
本以为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受到太多损害,张新杰应该庆幸才是,可他拿到笔记本后,眉头拧得堪比韩文清,如同在看一只不详的黑猫那样盯着笔记本,“她竟然是因为这种东西……早知道就该尽快扔掉才是。”
张佳乐讶然:“那不是你重要的东西吗?”
张新杰看了一眼他,“打个比方,除你的那双手和账号卡之外,你有一个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害得她遇到生命危险,你会怎么做?”
“……当场扔掉。”
“我也是。”
“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
屋内安静下来。
吊瓶里葡萄糖水匀速滴落,一滴,两滴,张新杰闭了闭眼睛,干脆将笔记本递给张佳乐,让他自己看。
张佳乐看看笔记,再看看张新杰,“我真的可以看?”
“本来就没有什么不能看的,只是解释起来会比较漫长而已。”张新杰说。
“可栖栖说,你没打算跟她解释过这个笔记本。”
“因为那是她,对别人来说,没什么不能看的。”
“……”
再三确认他那平静的表情不似作假,张佳乐这才低下头,迟疑地翻开笔记。
乔栖。
这就是笔记里的第一行字,有连笔痕迹,看来是在他笔迹成熟后有一段时间写下来的了。
“那是在我时隔五年,再一次听到乔栖这个名字时,记录下来的。”
在霸图夺得冠军那一年,俱乐部想要引进更多医疗器材,当时张新杰偶然发现负责人之一就姓乔,这怎么想都该是与乔栖不沾边的名字,但他还是去了,不抱任何期望地跟着去了应酬,只因为他到底还是想确认当年的女孩过得好不好。
而就是那回应酬,让他再一次与女孩的父亲相见了。
当时,乔教授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但对张新杰而言,乔教授接电话时,不经意间的一句“栖栖”,却是他长达近五年的念想。
“因为过去的年轻自负,我以为自己可以记得她的一切,可结果是我忘过她的名字,忘过脸,所以再次听到时,我决定在这个笔记本上写下她的名字,打算记录她的全部信息,希望再见面时,自己还能认得出来她——这是这个笔记本最初的目的。”
最初的目的。
也就是说,后来改变了。
笔记本里,确实没有像是用来记录个人信息的内容,反而有很多奇怪的记录方式。
内容里有很多像日记的部分,像默写单词的部分,还有像研究报告的部分,和如今张新杰的战术笔记截然不同。
“至于后来的部分……”
张新杰组织了很久语言,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能叹上一口气,“算了,还是从最初开始讲起吧。”
张佳乐以为他所说的最初,又是他与孙翔还有乔栖见面的事。
可这一回,时间线却一口气跳到了乔栖的出生。
“首先是乔栖母亲去世的事。”张新杰像在讲论文,一条一条概述,“乔栖母亲去世是因为在生下乔栖时,经历了难产,身体落下病根,一年多后因为b市空气污染、季节性流感严重、生活环境等原因,并发症恶化,最终没有撑住才去世的。”
竟然是难产。张佳乐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姑娘,确认她还在熟睡才问,“栖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孙翔告诉她的。”
“……为什么?”
“乔母去世后,他们两个小孩去了q市,一系列事情使乔教授也急坏了身子,所以那时,她姑姑曾经拜托孙翔,不要再跟乔栖来往了。”
张新杰说到这件事也不免沉默,当时孙翔跟自己说起已经不算很在意了,但内容和语气任何人都能想象到——
"嫂子她,是因为乔栖的降生才离世的。"
"没有她,嫂子就不会……"
"栖栖是她唯一的女儿,我们仍然爱那个孩子啊,求求你,她父亲不能再失去她了,她是她父亲唯一的念想,阿姨求求你,算阿姨求求你好不好,请你……"
"孙翔,阿姨求你,放过栖栖吧!"
“她姑姑当时情绪也不稳定,诸如此类根本不适合跟小孩子说的话,都被她拿来拜托孙翔,让他不要带坏乔栖,不要让乔栖再离开家了。”张新杰说。
“……”张佳乐纠结了一下表情,听上去孙翔也算是无辜受害者,但认真想想,说不定这就是孙翔后来能没有任何负罪感甩下乔栖的诱因之一呢?
“孙翔照做了,可乔栖那时太喜欢孙翔,根本不明白愿意带她去q市的人为什么突然不理会她了,她一直缠着孙翔,一直问,一直问,”张新杰拧了眉,“孙翔又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耐烦之下就把她姑姑的话都跟她说了。”
“那栖栖说什么?”
“她说不对,妈妈不是因为她的降生才离世的。”
张新杰说到这里,也有些无奈地看向右手上的姑娘,“她说她妈妈说过,她父母非常感谢她的降生,有她在就会觉得幸福,所以不用听姑姑的,她能让父母过得好,也能给他…给孙翔带来幸福。”
那确实很像乔栖能说出来的话,孙翔和姑姑在她心里重要性截然不同,这番话里的差别对待更是明显得很。
但也不像她说的话,这种过分天真单纯,是曾经家庭幸福美满积累下来的自信。
张佳乐拧起眉,“……现在她已经很少提起她父母了,也不会跟孙翔说这种话。”
因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降生没有给父亲带来幸福,自己也没有给孙翔或者任何人带来好运,甚至连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没有多么重要。
渐渐的,也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q市回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由她姑姑教导在家学习的。除了学校和小区,几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恐怕,对她来说,与小区里那些年龄并不相符的孩子一起玩,是她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了。
她姑姑的学习方式有多严厉你也知道,方法先不论,至少托她姑姑的福,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因此她父亲对乔栖也很放心,放心着,放心着,也就不会再去关注她的学业了。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她父亲,但当时,我还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张新杰说到这里,才看向张佳乐手里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的,乖巧,与,好学,这两个词,就是我第一次从乔教授口中听说的乔栖。”
乖巧,好学。
张佳乐看到了,张了张口,“我觉得……如果和她熟络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形容才是,至少好学……”
“我知道,她并不喜欢学习,乖巧也是看上去乖,平常鬼点子比同龄人要多得多,”张新杰无奈,“但那时我并不太认识她,所以也只能这么记录了。”
“但你这上面,写了不止一次这些词。”
“因为那时,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他父亲又不常提,我只能尽力询问,尝试不同的方式,甚至为自己虚构了一个常来家里玩的表妹、一个在做家教工作的朋友、一个在师范大学学习的表哥,尽可能将话题引向教育子女,就为了能从那位父亲口中了解到更多乔栖的信息,可是……”
再翻过一页笔记本,密密麻麻长串文字看愣了张佳乐。
20190615乖巧,好学
20190704乖巧,懂事
20190710乖巧,懂事,聪明
20190721聪明,懂事
20190725乖巧,聪明
20190806乖巧,懂事,听话
20190810乖巧,听话
20190918好学,懂事
20191012乖巧,懂事
20191106懂事,聪明
20191127听话,懂事
……
笔记本上,白底黑字,整齐有序记录了他最初了解乔栖的成果。
那几个相同相似的形容词重复了整整五页。
不需要去看,张新杰都知道那些词是什么。
他早就复写到麻木了。
张新杰缓缓闭上眼,自己都不愿去看,“这就是认识第一年,那位父亲眼中的乔栖。”
乖巧,好学,听话,懂事,聪明。
那些词语,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好像乔栖这个人就只是由这寥寥几个形容词组成的,比墙上的壁画还要单调。
伸手去触摸这几个字,你听不到心跳,看不见表情,更感觉不到灵魂的存在。
但这就是当时的乔栖。
这就是曾相信自己会给父亲带来幸福的那个女孩,在她亲生父亲眼里的模样。
张佳乐喃喃自语,“他怎么能……”
怎么能,怎么能让她变成这种无趣又单薄的文字。
“……”张新杰没有回答他,看着持续不断的吊瓶,话语和规律的滴水一般平静,“第二年,在一通电话后,我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位父亲并不爱自己的女儿。”
张佳乐皱着眉,“你意识到得也太晚了。”
这个人总是恨不得别人每分每秒都对乔栖投入爱意,张新杰被他责怪得也很无语,“我不擅长这种事,只能凭借事实判断。”
“……什么事实?”
“他不记得自己女儿的生日。”
“……你说过这件事。”
“嗯,当时的电话是乔栖自己打来的,据说她每年会给自己请求一个蛋糕,一般是和孙翔一起过生日。”
这回张佳乐沉默了许久,没有再去徒劳地斥责她的家人,却是想起来一件事,想起来,那时告诉他们乔栖生日的人是叶修。
连全联盟看上去最没心没肺的家伙都记得她的生日,为什么她家里人……
“她的降生日,也是她母亲落下病根的日子,恐怕她家里人并不太想面对这件事吧。”张新杰说,“乔栖自己也每年只要一个蛋糕,然后和孙翔一起过。”
张佳乐颤了颤嘴唇,说不出话来。
乔栖心思那么敏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家人不愿意的事情,可她想要庆祝自己的降生,即使没有人为她的降生感到幸福,她也会为自己这么做。
她很爱自己,这是张佳乐唯一感谢的事情。
“去年的生日…是我和大孙给她过的,”张佳乐低低地说,“她还把三个愿望分给了我们啊……”
他总是能共情到比当事人还要痛苦。张新杰注视着张佳乐,对他说:“这说明,她仍然希望有人因为她的降生而幸福。”
“嗯。”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她说父亲不爱她,她自己也有责任了。
她曾认为被人夸奖乖巧和懂事就会被爱着,所以在别人觉得她应该被剥离标签时,她自己甚至会去向那些单薄的词语靠拢。
她想要拥抱那个无法爱自己的父亲。
“其实知道这些后,我就应该离开的,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乔栖也不会得到更多信息了,但……”张新杰低垂眼睫,低低地说,“我想帮她,无论是责任感,还是同情,又或者是一时兴起,我也无法确定,但当时我确实想要帮她一把,所以我开始尝试着让乔教授多给乔栖一点关注。”
这就是长达五页的词语后,笔记本上再记录的内容。
他曾花费五年,想要让一位父亲学会爱自己的女儿。那就像在做一个长期实验,每一种方法都被记录在笔记本上,日期、方式、原因、过程、结果、结论,事无巨细……
“但我用错了方法。”
张新杰说到这里,微微拧了眉,好像在为自己当时的行为感到不快,甚至是觉得愚蠢至极。
他说:“那时霸图因为刚拿到冠军,风头正盛,可以说是万众瞩目,所以我也一度认为,乔栖的优秀被放大就会受到更多关注。”
笔记本上记录,2020年7月,他将中小学英语演讲语文作文奥数等比赛项目推荐给乔教授。
过程中,他虚构了一位在兼职做家教的朋友,对乔教授说:这些比赛成绩在未来找初中高中都会有利,而且缓解中高考压力也可以有所准备,很多孩子父母都已经帮忙报名,教授家的女儿不是也很出色吗?也考虑一下吧。
光是推荐比赛项目,征求乔教授同意的过程就持续了四次,最初乔教授认为乔栖只要过得好就行,没想要她活成多优秀的人。
但耐不住张新杰反复暗示,再加上,背地里乔姑姑多半也支持过,最终乔教授还是同意了。
翻阅着他的记录,张佳乐突然停下了手,回想起来,“难怪我看他们学校公告栏,栖栖好像参加过不少比赛,当时还在想她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老去比赛……”
“……是啊,是我的错。”
一张张被红笔勾过的卷子淌过记忆,轻飘飘落在地上,归于尘埃。
张新杰用打吊瓶的手将眼镜取下,捏了捏眼角,“她参加了比赛,拿回了好成绩,最初几次都是第一名,后来变成了前十名以内……”
2020年10月20日。
结论:失败。
她对“成绩无法获得父亲关注”一事有所察觉,因此采取半放任态度,也不再去争取第一名了。
从最初积极的期待,再到失望过后的迅速沉淀,用尺子画着出来的折线图清清楚楚反应着乔栖断崖式的心情变化。
张佳乐能想象到,父亲第一次主动希望她做到些什么,乔栖会有多开心。
越是开心,那之后就会有多失望。
“比赛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在我已经不再推荐比赛给乔教授后,很久,我才从乔教授那里知道,她的老师看到了她的潜力,那之后便一直都大力推荐她去比赛。”
张新杰像是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第一名换不来更多关注,一直维持好成绩反而会让乔教授认为她学习上的事情更不需要担心,也就更不会去花费心思去关注她了。”
那之后,乔教授对女儿印象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20201103聪明,懂事
20210117聪明,乖巧
20210321聪明
……
张佳乐捧着笔记本,看得出来:“聪明多了,时间跨度也更长了啊……”
“嗯,这是本末倒置。”张新杰不知第多少次叹气,为自己曾经的愚蠢,为那无药可救的父亲,“第一次尝试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我很愧疚,也想要挽回自己犯下的过错,所以开始尝试更多方法进行弥补。”
2021年寒假,张新杰建议乔教授带乔栖多接触一些同龄人,不要因为过去的事一直将她封闭在一个环境里,如果还担心的话,不如在新年,带一些亲戚家的孩子去与她接触。
“她很聪明,也在寻求让父亲喜欢自己的方式,我察觉到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有对比的反面样例在,会更容易让她父亲意识到她的好。”
这个思路似乎也没有错。
张佳乐理解,就像非独生子女家庭总会偏袒更优秀的那个孩子一样,乔栖本就很优秀,如果有个反例对比,会更好。
可这一尝试的末尾,仍然是失败二字。
“我忘记了,人的攀比心,在心性还未成熟时是最容易失控的。”张新杰说得跟笔记上记的反省思考如出一辙,“乔教授总是对她有亏欠感,生怕她会觉得他做得不好,所以一直都满足任何乔栖想要的物质生活,宠物,电脑,衣服,玩具……这在外人看来,本就是一种奢侈。”
张佳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亲戚家的孩子做了什么?”
“他想要乔栖的玩具,是一个等身高的玩具熊。”
“栖栖怎么说?”
“那孩子闹得厉害,乔教授就让乔栖把熊给她了,并且答应会再给乔栖买一个,只是乔栖没再要了。”
“那肯定啊,就算让出去,也不是最初那个了……”张佳乐很明白这种心态,不过他嘟囔着,又是一愣,“等等,但我前几天去她家,她屋里有一个等身高的熊玩具啊?就在窗台上。”
张新杰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清楚,可能是后来又买来的吧。”
“……”
“据我所知,那时不是乔栖自己主动想要让出玩具的,但是乔教授说的,她一定会照做。”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事太过常见,张佳乐几乎能脑补出来乔教授是怎么安抚着两个孩子,然后拍着乔栖的肩,跟她说,听爸爸的话,这次可不可以把玩具让给弟弟妹妹,明天爸爸再买个新的给你……
这才是乔栖性格的源头。
不争不抢,不哭不闹,连撒娇都难以学会——在大人眼里,这就是乖巧,懂事,听话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张新杰说,“我的尝试始终没有一点改善,甚至被关注的次数更加少了。”
笔记上还记录了很多方法,包括提及小孩子早恋的可能性让乔教授想要和她多一些交流,包括让乔教授去亲眼看一看真正父母是如何教育孩子的,甚至包括用一些恶劣性质的新闻刺激乔教授的关注度。
这些里有心理咨询师的建议,也有张新杰自己思考过后的尝试,除了伤害乔栖的做法,他什么都做了。
可无论哪一种,最终都会写上两个字:失败。
失败,失败,失败……
游戏与生活到底是不一样,用理论去推导感情本就很荒谬,他甚至还一错再错,整个荣耀生涯都没经历过的挫败,全被记录在了这个笔记本上。
从2019年持续到2023年为止的记录,记录间隔越来越长,那被不经意间越推越远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更多改变。
乖巧,懂事,好学,聪明,听话。
这些词,就像被用订书器一个个订在乔栖身上,弯着尖钩,连着血肉,扯都扯不下来,硬要去努力,只会扯得更疼。
如果她能任性到将物质需求都提到极端,去要求一些乔教授达不到的要求,去刁蛮去无理取闹,张新杰或许还能从中获得一些慰藉。
可是,在见到乔栖后,不,或者在那之前,张新杰就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全部都背负下来了。
然后,她还能扬起笑容,用心爱着下一个人。
这就是张新杰没办法放着她不管的原因。
他和张佳乐的相性一直不算太好,除了荣耀几乎就没有任何共通点了,但对乔栖,他很肯定他们之间存在一个共识——
乔栖值得被爱。
她必须且一定,要被人爱着才行。
“我希望她过得好,比任何人都想,可我总是不得要领,才让一切走到如今这一步。”
微凉的风翻过书页,一页一页,数量多到沉重的“失败”二字掠过眼前,直到最后一次记录的内容,堪堪停在张佳乐的指尖。
这一次,时间是第八赛季常规赛了。
“失败太多次,我甚至开始思考,如果乔栖再优秀也无法获得关注,那么,反过来会怎么样,如果她开始变得恶劣,会不会有什么改变。”
“于是,我开始了最后一次尝试——”
“虽然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建议,但有一天乔栖突然向乔教授提出要去打电竞,那时我对乔教授说,那就让她去试试看吧。”
笔记上如是记载:
2023年12月14日。
乔栖提出要去参加蓝雨的电竞试训,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与我商量是否该同意的好。
根据过往经历判断,将乔栖继续留在学校里,用学校表现进行暗示与刺激已经并无太大作用。
因此,采取反向策略或许会产生新的变化。
他已经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在我阐述过电竞业的安全性与可发展性,以及提出“以学习成绩为条件也无妨,如果失败的话,她会再一次回到学校,但电竞不等人,既然有条件就值得一试”的观点后,乔栖被顺利允许去往蓝雨。
我衷心希望并祈祷,这一次可以有什么新的结果,即使只是比过去多一点的问候也好。
我和她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可是一年后,当我再次来到b市,问询乔教授女儿现状时,乔教授却说,"最近没见过了,所以……”
“"我也不清楚。"”
2024年1月23日,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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