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不要将我抛在一边了
其实在唐昊那番咄咄逼人的演讲之后，大家都是找着时间单独来见她，还有些再没来过，但林敬言似乎并不大在意这个，不仅带了人，还带了慰问品。
一进门，乔栖就盯上了他的保温桶，但嘴巴上还努力矜持：“哎呀前辈来就来嘛，怎么还带慰问品，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嗯？”林敬言进门后，很是疑惑，“我应该，没有说过这个是给你的吧…？”
“啊？”乔栖一呆，“我、我弄错了吗？！”
“……”林敬言作苦恼状。
“抱歉抱歉！前辈！我就是说笑而已！我不用……”
“不，确实是给你的，不过你这么认真地道歉，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玩笑了。”
林敬言笑容温和，看上去极具欺诈性，就差没把大坏人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将保温桶自然而然放在小桌板上，连餐巾纸都给她铺好了，比海底捞服务员还要无微不至，末了还介绍一句：“给你的，一点蔬菜粥。”
她可没觉得他有哪里不好意思的，乔栖想。
不过乔栖已经禁食几天，营养全靠吊瓶补充，如今看到蔬菜粥，确实被勾出了馋虫。乔栖搅着热腾腾的粥，还在往林敬言身后看，“前辈来之前不是说张新杰前辈也来了吗？”
“那也是骗你的。”林敬言坐在床边，笑着说。
“哎？”乔栖一呆，“那也是谎话？”
“不，不是。”
“？？？”
乔栖被他搞懵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林敬言看她茫然无措，一点没有之前抗拒其他人时的沉默抵触，不由弯弯嘴角，似乎多了一些乐趣：“开个玩笑而已，他真的来了，现在正在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话，大概过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这样啊……”
确实，张新杰照顾过她不止一次，会担心她身体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乔栖含着粥，发现自己比起跟队伍谈判，更害怕看到张新杰心寒失望的样子，张新杰曾经用命保护过她，她却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一会儿还是道个歉吧。
“不过我今天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慰问品。”
林敬言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敛起笑，格外认真道，“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嗯，还记得之前说过当你的共犯吗？”林敬言微微低头，苦笑起来，“其实无论是作为前辈还是你的伙伴，都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结果却只能做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来帮你，真的很抱歉。”
“这有什么的，”乔栖连忙摆摆手，额头还有点虚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前辈愿意帮我隐瞒就已经是很大帮助了呀，而且我才应该道歉，那天唐昊说话确实有点过分了，我也没阻止……”
“不，那个的话，我觉得他说得没错。”
林敬言坦诚而又谦逊，仿佛对唐昊没有一点芥蒂。
他说：“我们确实没有被换下场的经历，在这个方面，大家很难与你共情，一直让你等待时机，给你那些看似正确的建议，确实有些自大了，正因为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大家最近好像都有了新的思考，这点上，我认为能听到他那番话是件好事。
“前辈……”乔栖深深叹服，林敬言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嗯…倒也不用这么看我？”林敬言见她一副崇敬的样子，无奈道，“我只是有点在意明明我才是你的共犯，为什么你会选择他来帮忙，才想多了点，说到底还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林敬言说得轻松，实际看到唐昊时，心情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明他才是她的共犯，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选择了另一个人，林敬言觉得自己这算是在吃味吧。
“不是！我不是没有想过前辈！”
乔栖粥都不喝了，赶紧解释，“我只是想事情肯定会败露，搞不好还要跟前辈们吵架，林敬言前辈你在大家之间那么受欢迎的一个人，要是因为我，破坏了和大家的关系，这也太不值得了……”
果然如此，她的想法还是很好揣测的。
林敬言揉了揉姑娘发顶：“没关系，你只要按自己的想法来就好，我毕竟也是你的前辈了，成熟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前辈……”乔栖眼睛亮亮的，不愧是林敬言前辈，多成熟啊！
“所以有时前辈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怎么会因此责怪你呢。”
“……嗯？”乔栖一呆，“前辈觉得委屈吗？”
林敬言：“怎么会呢。”
乔栖：“但你刚才提到委屈两个字了！”
“我毕竟是个成熟的老前辈了啊乔栖，即使你选择唐昊，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独自战斗，那我也应该尊重才是，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你的委屈点竟然有这么多吗？！
乔栖想了想，看看病房门口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再看向林敬言，“那，共犯先生，现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现在吗？”林敬言有点诧异。
“嗯，我希望在张新杰前辈来之前离开这里，可以的话，前辈可以帮我拖延一些时间吗？大概、五分钟，不，十分钟就会回来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这个……实在是，有点疼啊。”
乔栖苦笑。
林敬言很挣扎要不要帮她瞒住张新杰，但看乔栖已经自顾自穿上鞋，捂着腹部就要走，也知道自己不帮忙，她也打算做到底了。
真是倔脾气的姑娘啊。
“……我知道了。”林敬言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门锁上，拉着乔栖重新将她塞回被子里，可能是因为生病，林敬言觉得自己牵她比牵气球还要容易，“现在出去的话，很容易撞上他，不如就在这里吧。”
乔栖咬死了牙关，忍耐到稍微习惯一点才开口：“之后，怎么办？”
“这个交给我，你先好好休息。”
“……”
林敬言看着她茫然的眼，总觉得自己像在照顾什么脆弱的小动物，不禁苦笑了下。
他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没关系，很痛的话可以说可以喊可以哭，抓我的手也可以，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又被这个人当成小孩子哄了。
就算他这么说，她也不是很知道该怎么放声大哭才能缓解痛楚，只有生理盐水被逼得不断流到脸庞脖颈，再跟热汗融在一起，好像他给她擦过两下，却根本不可能止住。
好像有电钻正凿着她的身体，几乎能给她穿出一个洞。那种烧灼胃部的剧痛已经让她直不起腰来，越是使劲按下去就越是疼得厉害，不知不觉整个人已经以胃为中心蜷缩在林敬言怀中，而且浑身都汗津津的，希望他不用介意就好。
乔栖也只能在喘息间还能忆起一点羞耻感，再多的，都被痛苦冲散了。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到有人敲门，还试图开门——是张新杰前辈！
乔栖脸色更差了，连忙握着床边栏杆想要坐起来，可身后的人却重新将她揽到怀里，嗓音低沉，用气音对她说：“别着急，慢慢来。”
林敬言呼吸听上去很平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那只圈在她腰上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掌骨宽厚，手指修长，有几点指腹还落在她病服，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贴着女孩腹部，轻轻按揉。
他压低声音，在耳边问：“是这里吗？”
“不、不要……”乔栖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是脸色苍白多一点还是赤红多一点，“我、我自己来就好……”
“看来是这里了。”
乔栖再难受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羞得脚趾都蜷起来了，“前辈……”
虽然自己确实疼得没什么形象，但要前辈帮自己揉肚子，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呀！乔栖尽力分拨出一点力道推拒身边这个人，“我、我自己来……”
对成年男性来说，她这点力道似乎比小猫抓人还薄弱得多，林敬言低笑一声，“别紧张，只是你太用力了，放着不管，感觉你会用错误的方式给自己止疼，先像这样适度一点，规律地揉，调整呼吸。”
“前辈……”
男人的大手揉弄在肚皮上，好像连疾病都能安抚，乔栖不好意思了，“前辈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林敬言在短暂的沉默中询问，手底动作却始终没有停。
“因、因为我们又不是什么太亲密的关系……”到了这个地步，乔栖也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你这样认为的吗？我以为共犯就是很不得了的关系了啊，所谓共犯，不就是你的痛苦，你的罪孽，你的代价我也帮你一承担吗？”
“我觉得前辈…”乔栖被他和疾病折磨得有点疲惫，”前辈你这是偷换概念……”
林敬言不答反笑：“声音有点大了啊，新杰就在门外，被他知道就不妙了吧？你不想被他看到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完全被吃死了。
现在肚子上的温度，让乔栖羞得没脸见人，疼痛、呼吸、心跳，她的一切都被身后那个人牢牢把握在手，思维乱得一塌糊涂，她现在到底是脸色苍白多一点还是脸红多一点啊。
要知道会变成这样，她宁可让张新杰进来呀！
“抱歉，这个房间的门打不开了。”张新杰就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声音是和屋内截然相反的冷静平淡。
——不、还是不要进来了，要是真被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她一定会想把自己埋起来的。
“啊真的，怎么回事？锁坏了吗？”好像是护士的声音，“我去拿钥匙，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下。”
“我知道了。”
他真的要在门外等着！
乔栖人都僵硬了，看上去像竖着尾巴警惕敌人的猫咪。
“好像，要进来了。”
乔栖感觉到背后的人似乎动了动身体，隐有布料摩挲，声音隐秘细微，不知为什么乔栖羞得更无地自容了。
他本人却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还十分关切问：“还疼吗？”
这就是成熟前辈的游刃有余吗？乔栖人都要哭出来了，赶紧摇头，还疼什么，她生命垂危都没他这么一搞时心跳来得快呀！
林敬言低头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笑意更深了。
“既然有效的话……”
一只手撑过床铺，男人低头，镜框的凉贴在女孩发红发烫的耳尖，轻而易举掠夺走她所有感官。
林敬言知道，自己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
她违背约定的事，他一直都记着，惦念着，然后蛰伏到最佳时机，再用藏匿起来的獠牙悄悄研磨她的脖颈命脉，忠告她，同样的错误不可以再犯了，好孩子。
“下次还请记得不要将我抛在一边了。”
“共犯小姐。”
“咔嚓。”
病房门被打开。
病床上，两个人正戴着耳机，对着两部手机凑在一起看得格外专注，直到有人踏入房内，他们才回头。
乔栖摘下耳机，心脏砰砰直跳，“前辈来了。”
护士很无奈：“原来是戴着耳机呢，难怪呢，但下次可不要锁门了哦。”
“抱歉，商讨了一些商业机密，没注意就……”林敬言诚恳道，“麻烦了。”
护士摇摇头，拎着那串钥匙就走了。
张新杰看护士走远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两人，语气平静如冰，“商业机密？”
“老问题了，她想要进一步增加自己与蓝雨谈判的筹码，刚好我知道有个人能帮上忙，你来刚好，我正在劝她呢。”
“什么提案？”
竟然轻而易举就将张新杰前辈引入话题了。
乔栖越发相信林敬言是个大尾巴狼前辈了。不过增加筹码什么的应该是林敬言前辈随口一说吧，她也只要随耳一听，再合情合理地拒绝就好了。
乔栖坐直了身子，含笑等待林敬言的提案。
“《荣耀二次方》那档官方节目，你也知道吧？每年都很介绍荣耀或职业赛的一些事，今年五周年纪念，打算去各个俱乐部进行采访参观，为了节目效果，打算采用男女双主持的方式，男方那边选择的是方锐，女方那边还没有定。”
“……”怎么感觉不像是随口一说的提案？！
“确实是个机会，去参观俱乐部的话，稍微注意一下也容易摆脱一些争议。”张新杰思考道，“时间呢？”
“下个月，夏休期内先拍三期，之后还要每周末去一所俱乐部就好了。”
“但先不说节目组愿不愿意用我，这样的话，我的训练……”乔栖苦恼道。
“这个不用担心，方锐会全程与你同行，稍微拜托一下的话，他应该不介意给你当陪练，而且去其他俱乐部的话，你也有机会借节目的理由进行参观学习。”林敬言笑着解释，“虽然方锐总是不着调的样子，但真要照顾人的话，他也很擅长。”
张新杰微微拧眉：“下个月，我记得你下个月……”
“没事的，”林敬言打断了张新杰，“问题是怎样让蓝雨同意才行。”
“已经快要能出院了！”乔栖立时着急起来，“身体就会好起来了！医生也说这之后只要饮食规律按时吃药就行！现在不管是训练还是什么我都没问题！”
“但这种说辞，蓝雨，应该说喻文州是不会接受的。”
张新杰将她的焦急慌乱看入眼里，如果是在霸图，她的求胜心一定会被重视然后引导，但在喻文州那样极其重视心理层面的队长面前，只会判断不确定性大于利益，第九赛季的卢瀚文已经是他们急于求成的结果了。
“这就是问题，我们讨论的就是这点该怎么办。”林敬言也说，“还有节目组那边也需要一些引荐的理由。”
乔栖皱着眉，仍然很犹豫，“真的会比在俱乐部训练更好吗……”
“……”
张新杰看向病床上的姑娘。
她双眼通红，完全是为了出道什么都能做的状态，这样放回蓝雨，她也找不回状态，搞不好还会重蹈覆辙，林敬言的提议也有让她散心找状态的意思，确实不错。
但要说服蓝雨和节目组，还需要筹码。
“……蓝雨，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张新杰说，“但节目组，只是提高商业价值的话，不需要你亲自上场，也有的是办法，交给我们，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状态恢复到能被认可的程度。”
乔栖暗暗握紧了拳，“当然，很快就好了，现在已经完全是可以忍耐的程度了。”
“……嗯。”张新杰深深看她一眼，微微颔首，这才转向林敬言，“她既然平安无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敬言有点诧异张新杰反应如此平淡，他来这里只是确认一下乔栖情况吗？
张新杰回视了他一眼，神情冷淡，视线下移。
林敬言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的水渍——是她疼哭出来的痕迹。
果然是瞒不住他啊，林敬言苦笑，知趣地点点头，“那我先去洗一下碗，你们慢慢聊。”
保温桶被林敬言拎走，门合上时，蔬菜粥的淡香还没有完全散去，乔栖仍然十分愧疚。
难得前辈特地给她做了料理，她却……
“你还要看多久？”
乔栖被这话里的冷意惊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看向张新杰。
张新杰眼神冰凉，肯定已经将她刚才的凝视看入眼中了。
乔栖赶忙岔开话题：“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跟前辈道歉，明明张新杰前辈之前拼了命救了我，我现在却……”
“无法改正自己的道歉也没什么意义。”张新杰说。
他不是故意不给她面子，只是实话实说。也因此，乔栖更加低落了，除了一句抱歉，什么也说不出口。
“比起这个，刚才你们在病房里时间倒是很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新杰的眼神让乔栖不寒而栗。
乔栖干巴巴地笑，“前辈给我介绍得比较详细嘛，还拿了往年的视频给我看，一不注意就看得太专注了……”
“我是第一次知道荣耀二次方能将人看哭。”张新杰视线落在她眼角嘴唇还有衣衫，“嘴唇被咬破过，衣服也乱了，这也是商谈项目必要的吗？”
“……”
张新杰环抱双臂的手微微收紧。
她这副样子，除了被林敬言狠狠欺负过，张新杰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他在生气，一直压抑着火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压着火气与他们讨论方案的。
但现在已经没必要忍耐了。
张新杰摘下眼镜，手扶着她的脸，将泛红的眼角还有隐隐的泪痕暴露在自己眼下，让她无从逃避只能诚实地回答。
“乔栖。”
“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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