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未逢
羽沫走进东海按摩店时,正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并不多,店里却人来人往,生意十分红火。
“东海在么?”羽沫心中忐忑,扶了门扬声问。
“是羽沫吗?”小鸥闻声走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你真是不禁念叨,昨儿我刚和小文聊起你呢,听他讲,你前几天来过我们店里,我想这几天就打电话约你去唱歌呢。你这是来找东海的?”
“嗯。我有点事情想,想问问他。”羽沫轻声说,“他在么?”
“他去省城中医学院了。上个月那有个老中医出差来我们江州城开会,在咱们店里做了几次按摩,特别喜欢东海,爷俩聊得挺投缘,东海就认了人家作老师。上周他就去省城了,说是学学穴位按摩,再学点中医知识。对了,他前两天还寄了包裹来,说你如果来店里,就转交给你。”
羽沫迟疑道:“什么包裹?他说给我的?他说是什么了么?”
“你坐下,等一会儿,我给你拿过来。”
羽沫听说东海不在,心里顿感失望,此时又生出几分不自在,一心想走,被晓鸥强按在沙发里。“你可不许走,乖乖坐在这等会儿我。”
小文也倒了茶过来,坐下陪她聊天:“东海没告诉你,他去省城了吗?他走了好几天了。”
羽沫笑:“你们这沙发材质真不错,软软的手感也好,靠背还高,坐着蛮舒服。你和小鸥什么时候结婚?小鸥人这么好,活泼又大方,你还不抓紧点?”
小文笑:“你也喜欢这布艺沙发,和东海还真像。老贵呢,我们都笑他乱花钱。店里有时来的人挺多,客人们就得坐在按摩间外面等会儿,东海挑来挑去,挑最好的买了来,他做生意挺在乎细节,会体贴人。我和鸥这个月刚领的证,两家人还有店里的伙伴们在一起吃了顿饭,办的简单。”
羽沫惊喜:“真的啊,恭喜恭喜。怎么没叫上我?没把我当朋友看。”
“吃饭那天,我们起哄让东海叫你来着。”小文挠挠头,“东海去你店里找你去了,可是却是一个人回来的,话也没多说。你们是不是有点小误会啊?”
羽沫问:“这是哪天的事?”
“上周末。本来我俩还惦记向他请几天婚假呢,哪成想那天他回来后,一言不发,突然就决定去省城中医院学按摩了,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走了。你那天没见着他么?明明说去找你的。”
羽沫低头想了想,脸色有点发白,抿紧了唇,没说话。难道东海那天碰到她和佟大国了?或是遇到自己同事听说了什么?
“那天我没遇见他。他什么时候能从省城回来?”
“这可说不准。原来那老中医的意思是,等过完年,开春新学年正好安排他去中医学院插班进修,他原也这么想的。可现在他突然心血来潮,自己找上门去,人家怎么安排,具体学多久就不好说了,我保守估计至少得一两个月吧。”
羽沫暗自伤神,一时无话可答。
“羽沫,你和东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上次你半夜来我们按摩店里,哭成那个样子,可把东海心疼坏了。那天他守了你一个晚上,我记得东海几次出来,帮你换了好几遍热毛巾擦脸。你说你一直在做噩梦,梦里絮絮叨叨的说,边说边流泪。东海说时,我都能感到他很难受的。”
“他说我梦中说的是什么了吗?”
“那到没有。”
小鸥抱了一个大包裹走来,放到她膝上:“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羽沫只得低头慢慢拆开,一样一样拣出来。
小鸥说:“东海电话里说,应该有个专门焐胃口用的暖宝,这个是不是?这是几付调理肠胃的中药,说都是老方子,很灵验。这几张纸应该是药方,你收好了。羽沫,你胃不好么?怪不得我摸你的手腕这么细,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惹人疼啊。”
羽沫笑:“你酸死我了。我确实打小胃就不太好。这些东西我还真都用的着,那我拿走了。回来你们替我说,谢谢他吧。”
“使唤便宜人啊,让我们传来传去的。你不有他电话吗,亲自谢谢才有诚意啊。”
羽沫笑:“我刚刚白夸你好了。背后对老板这态度啊,连带个话都不肯。这东海怎么回事,作人也太失败了。”
“东海作人没的挑,又热心又厚道,好哥们好老板。可我家小鸥是这店里惟一的女按摩师,人称鸥姐一枝花。那东海哪敢惹我们。”小文搂着老婆笑道。
“去你的!”小鸥回手轻拍了一掌,一边推他一边捂嘴笑。
羽沫心中寂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自怜:“那我先告辞了。过两天一定补份像模像样的礼物送上门来,表表心意。”
夫妻俩人笑着推辞,携手送出门来。
小鸥又拉了羽沫的手笑道:“羽沫,你觉得我还算幸福么?”
羽沫笑:“这是哪的话,当然幸福了。你怎么了?非让我说出羡慕嫉妒啊。”
小鸥拍拍她手,笑了笑:“其实,幸福挺简单的,真的。我觉得只要我和文在一起,心里就特踏实,睡得着吃得香。你也留心留心身边的人,好不好?什么也不如心里舒服重要,我希望你也能拥有一份简单的幸福,羽沫,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谢谢,我明白的。”羽沫抱了抱小鸥,轻声说,“新娘子,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又笑道,“小文,快把你幸福的老婆领回去吧,太啰嗦了,我受不了了。”
夜色阑珊,晚风习习,羽沫沿着槐树街走走停停。后背已微微汗湿,其实当她一脚踏进东海按摩店时,只那一瞬间她所需的勇气就已耗掉了她今天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只剩下勇气消失后的疲惫,异常疲惫,异常虚弱。她拐进家门前的小巷,在昏黄的路灯下扶了墙站住。心想,这大概就叫作没缘分吧。又低头摸索出手机,放在手心里捏了好半天,直到捏出汗来,才慢慢摁出那一串熟记于脑中的数字,心想,“我就只等五声。五声,没人接,我从今往后,怎么也该死心了。”
“一,二,三,四,五,六……”整整十二声,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羽沫呆呆地握着手机站着,倚了墙,心头恍恍惚惚地浮起余敏敏当初的话“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缘分是有天意的”。
佟大国确实很忙,出差回来后,不到两天就又走了,中间向她妈征询了几次意见,初步把婚期定在了新年前后。羽沫的情绪表面上似乎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开始着手打理婚前的诸多琐事,她白天忙得有条不紊,夜里却总是梦见自己从悬崖跌落或是在深海里挣扎,在满心的绝望中一次次哭着惊醒过来。她妈就拍着她安慰:“每个姑娘婚前都多多少少有点结婚恐惧症的。你让婷婷多陪陪你。”
周末,羽沫约了婷婷一起去买窗帘。
“我要白色的,有点浅墨色或淡绿色花纹最好,布要厚一点,花色素一点,下面就搭配鹅黄色流苏吧。”羽沫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布匹,慢慢摩挲,质地一般。
婷婷坐在一边,闷声道:“我要是能结婚,我就都买成大红色的,那多喜气。你这有福气能嫁人的,怎么净挑素净颜色买?”
“有没有带一点丝绒质感的?花纹还要再少些才好。”羽沫问。
“库房里还有一匹,应该合你意,你们坐这等会。”老板起身往后院去了。
羽沫挨着婷婷坐下:“你们最近怎么样了?我觉得你情绪不太好?”
“嗐。新鲜劲一过,他待我也就那样了。谁叫咱身有残疾呢?羽沫,还是你命好,找了个健健康康的人嫁了,好好珍惜,好好过日子。可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也不高呢?”
羽沫低了头:“我确实对这桩婚事情绪不高。我对他没什么感觉,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要不是我妈催着,我可能一时还真下不了结婚的决心。还是说说你吧,我这打了多少次电话了,才把你大小姐请出来,最近忙什么呢?”
“我刚打了胎,大出血。”婷婷握了羽沫的手,“你瞧,这才初秋,我手脚冰凉。”
“为什么不要孩子?你这不是作病么。他不想要?还是你不想要?”
“怎么养得起?他还得养他老婆孩子,他孩子上初中了,挺花钱的。我在盲校不过是个代课老师,朝不保夕的。何况,跟着他又没名没分,孩子生下来和我一起受罪吗?”婷婷叹气。
“我真不明白,你这是图什么?分手得了。他不离,拖着,你拖得起么?还挂个小三的名头,又没钱又挨骂,再把身体糟践坏了。婷婷,你怎么想的,你这样值吗?”
婷婷趴在羽沫肩头落下泪来,停了一会,说道:“他不给我钱,家是我在养,我倒也没感觉怎么样,我又不是卖的。可他让我把孩子打掉,我真伤了心了,都四个月了,是个成型的男孩子了。羽沫,我该怎么办?自打我九岁眼睛不好,没有人关心疼爱过我,连我亲爸我后妈都不待见我,只有他在我哭时肯哄我,在我笑时肯抱我,我心里是真喜欢他的。他曾发誓将来娶我,我还该不该信他,等他?我怕我已习惯依赖他了。”
“喜欢他什么?是人渣?”羽沫气愤,话一出口,就觉得婷婷身体一僵,“婷婷,没人疼爱,我们自己疼爱自己。你也明白那是种依赖,不是爱情。”
“女人没有爱请,谁待她好,她就跟谁走了。羽沫,你的他待你好么?你爱他么?你不是也在买窗帘,也在准备婚礼。”
“可他没有妻子,可他娶我啊。”羽沫黯然道。
“羽沫,这点我确实真心羡慕你。”婷婷抱住羽沫,羽沫突然也眼眶一酸落下泪来,两个小姑娘就这么互相依偎在对方肩头,只是一心想安慰对方,但又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在情感漩涡中挣扎时的软弱无力。
老板抱了布进来,略略有点惊诧,也只作没看见,招呼羽沫挑选布料。
羽沫心情不好,正选着,电话响起来,是佟大国的。
“你在哪?我交代你订的喜帖都订好了吗?给我同事的要大红烫金的,一百张差不多。我明天从济南去辽宁,半个月内回不去,你听着了吗?在干嘛呢?”
羽沫“嗯”了两声,回道:“窗帘白色的行吗?你有什么建议?”
“我没建议,你随便。我明天要交竞标方案,头都大了,这种小事你不用烦我。诸如此类的,你都可以做主。”
“好。”羽沫答道,对方不出声,听筒里很安静,羽沫只得又问,“不是说和对方老板吃饭谈生意么?这个时间怎么呆在宾馆?”
佟大国犹豫了一下,回道:“在吃饭呢。躲楼道抽支烟。这几天都特忙,也没抽出空来……喊我呢,我忙去了。”
羽沫说:“好。”
挂了电话,羽沫心里更添烦躁,没了一点耐心,胡乱选了,向店家交代好尺寸宽窄,就和婷婷默默走出布艺店。刚转过路口,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喊声:“就是她!敢勾引我老公,打她!就是她!给我打!”
几个男男女女冲上来,猛地推开羽沫,围住婷婷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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