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苏锦嫦着实好奇苏锦如找自己有什么事，她略想了想，道：“前头是沁芳亭，就到那里吧。”

        沁芳亭在湖中央，四周残荷铺遍湖面，也不知是哪一处的人在管，竟然留了这一池子枯叶。

        苏锦如被带了过来，穿着夹袄，头发枯乱，气色也不好，苏锦嫦背对着她，鬓边一朵小巧的白花，身段婀娜，端的是宠妃模样。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苏锦如捏着帕子，低垂着眉毛，这时候再不敢直视面前的宠妃姐姐，道：“娘娘，明光宫里主位的纯妃薨了，偌大的宫里晚上烟燎火气的，实在是怕人得很，妾身想换个旁的住处，不拘哪里，只要能住得就好。”

        “换个住处？”苏锦嫦冷笑，“纯妃病故，她生前又是个最纯善不过的，你没做亏心事，怕个什么，更何况明光宫又不止你一个，你搬出去了，安贵姬又怎么样呢。”

        苏锦如实在是吓得不行，昨儿晚上主殿里那哭声实在是吓人得很，她在家时的的确确杖杀过人，哪里能不怕呢。

        听她这样说，苏锦如一咬牙，扑通便跪下了，“娘娘，妾身真的怕了，晚上上夜的只有一个彩萍，其余人都躲出去，随云轩里静悄悄的，只求娘娘做主换个地方给妾身住，妾身在这里给娘娘磕头了。”

        苏锦嫦嫌她麻烦，转过身来，不悦地蹙眉，“要把你往别的地方迁，总该有个由头，这节骨眼儿上，叫你往别处去叫宫里旁人怎么想？”

        “娘娘……”苏锦如还想再说，苏锦嫦打断她，“你先忍一忍，等纯妃入葬，再行安排你的住处，你屋里人不听话，你治她们就是，太太在家时没有教过你管家不成，叫自己屋里人骑在头上。”

        苏锦如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磕了头，“是。”

        “我叫弦歌去你那里一趟，换些伺候的人，晚上叫几个丫头陪着你也就是了。”苏锦嫦说完，便离开了。

        苏锦如跪在那里，半晌没有起身，彩萍等到苏锦嫦轿辇转进宫道，这才往桥上过来，看到苏锦如还跪着，忙扶着她起来，“柔华可还好？”

        苏锦如摇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

        她心里憋着气，若不是晚上怕了，她又岂会求苏锦嫦？贤妃还在的话，也不必在苏锦嫦跟前低声下气，霍然那么大的事，竟然还能让苏锦嫦活着，她如今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等待机会，若再有一次机会，她一定要让苏锦嫦万劫不复。

        苏锦嫦回了箫晟宫，便觉得有些乏力，换过了衣裳，便要睡觉，秋玲急匆匆进来，端着两枚熟鸡子，“娘娘好歹敷一敷，仔细睡醒了眼睛疼。”

        “敷一敷吧，我乏得很，想歇一歇。”

        秋玲一边帮苏锦嫦敷眼睛，一边说道：“娘娘何必管苏柔华，她那样的人，就是做多了亏心事，吃了亏也是她自作孽。”

        苏锦嫦笑了笑，道：“到底是我娘家妹妹，在家时老太太疼我们姊妹是一样的，就是因为我母亲去得早，才对我更偏爱几分，她见了就要生气，老太太也是疼她的，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们家老太太，你也不用担心，她如今就是掐在我手里的玩意儿，蹦跶不了多高。”

        秋玲也不再多说，她也相信她们主子的话。

        屋里静悄悄的，苏锦嫦合上眼睛，过了半晌又说道：“跟闻翎说一声，跟着寄琤行珈过去的时候多注意些，今日祈灵殿人多事杂，难保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也看着他们两个不要冲撞了宗亲。”

        “哎，奴婢知道了。”

        敷过了眼睛，秋玲起身吩咐一旁的小宫女给苏锦嫦捶腿，自己退了出去。

        宗政去祈灵殿时刚巧碰上寄琤行珈出来，兄弟两个穿着烟青色夹袍，一副哭过的模样，小嘴瘪着，眼眶红红的。

        兄弟两个见了父亲，牢记着在外头见了父亲要恭敬行礼的规矩，举着小手行礼，“拜见父皇。”

        宗政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十分满意，嗯了一声，“到偏殿等着父皇，咱们一道回箫晟宫去。”

        “是。”

        闻翎带着兄弟两个到偏殿等着，不过多久宗政就来了，带着两个儿子上了轿子，宗政看两个人瘪着嘴，还是闷闷不乐，道：“吓着了？”

        寄琤摇摇头，奶声奶气地问道：“爹，他们都说纯妃娘娘死了，死了就没有了，那你和娘都会死吗？”

        宗政有些意外，这个问题是大不敬的，要是换了旁人问，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只是问话的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而且童言无忌，他们父子间闲聊，也无伤大雅。

        他斟酌了一下，想着怎么把事实不那么残忍的摊开给儿子们，他还没说话，那边沉默着的行珈抽搭了一下，说道：“当然啦，娘说过，人、固定有一死的。”

        宗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寄琤说道：“是人固有一死啦！”

        然后两个孩子就开始比谁记得小册子的话多，宗政再没插嘴的机会。

        不过两个孩子也给他提了醒，他和姮娘终归是要死去的，他的陵寝已经在选地方了，钦天监派了两个人已经走了有半年多了，过世了的先皇后贺知嫣的棺木还停在城外九方山上，百年后要与他合葬，但是现在他怎么会和贺知嫣合葬呢，他百年后要与姮娘合葬，他早就想好了，一步步把苏锦嫦推上后位，他们做名正言顺的夫妻，但是现在韩家尚未除去，高家根基未动，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这几个月宗政在彻查韩家，霍然那一趟果真白走了，王冲被人先一步灭了口，但霍然快一步救下了王冲的独子，虽说证词没有王冲的那样重要，直接给韩太师定罪，但有了这个突破口，顺藤摸瓜查下去，果真查出了很多事情。

        韩家在祖籍地修了一座豪华的园林，甚至比春熙园更加奢华，占地更大，里头穷奢极糜，不仅仅是逾制的问题，里头的东西多是上用之物，只这一件，韩家便被抄了家，如今阖族都在死牢里。

        只是韩家拥跫颇多，韩太师门生故吏广布四海，查起来破费功夫，短短三个月，已经有不少官员下狱，清空的这位位置，刚好补上宗政自己的人手。

        韩家已经定了十一月中旬问斩，连坐三族，京中党羽悉数被抓，金淑仪一家被判流放，金淑仪已经禁了足，就关在她自己宫里，等纯妃事过了便要处理。

        回到箫晟宫的时候苏锦嫦还在睡，寄琤行珈已经忘了难过，乐颠颠地跑去看两个人养的狗，那狗长大了很多，但对两个主人十分亲热。

        宗政以为他们两个养不成，要不养不活，要不会因为这只狗不和，结果两个人越发亲密了，倒叫宗政吃惊了许久。

        苏锦嫦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午时没吃东西，这会子饿了，洗漱时吩咐人给她上了热热的汤面，出来见宗政在，两个人都吃了一些。

        吃完了饭，苏锦嫦恢复了些精神，同宗政说起正事来，“纯妃薨了，得停四十九天的灵，祈灵殿倒是有内务府的人盯着，我也不操什么心，今日我路过沁芳亭，发现那湖里残叶一根没摘，倒是我这段时间惫懒疏忽了，叫人钻了空子，那里人来人往，外头宗亲过路都看得见，岂不叫人笑话吗。

        原以为宁昭媛这些个都是能办事的，到底有些顾及，竟不如我自己办的妥当，少不得要收了她们的权柄。”

        宗政道：“你说的极是，这件事你便自己看着办吧，朕这里有一宗事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

        “韩家伏诛，贤妃断断不能再身居高位，否则叫旁人怎么想，朕想着将她打入冷宫，远琦交给旁人养着，你觉得如何？”

        苏锦嫦想起痴呆呆的大皇子，心里不落忍，皱眉道：“韩家既然伏诛，贤妃一个人也翻不出浪花来，大皇子是她一手带大的，乍乍的换个人，怕是也不好，依我看，降了贤妃的分位，依旧让他养着大皇子吧。”

        宗政没说话，思索了许久，也没定个所以然，“此事你容朕再想想。另一个，金淑仪阖家流放，她也不能再养着小五了，你瞧着谁合适？”

        苏锦嫦笑道：“这宫里我只和华淑仪张充仪好，自然只有向着她们的，华姐姐已经有了含玳，那便交给张充仪吧。”

        “也好，金氏因为小五是个女孩儿，百般不愿，平日里就疏于照料，如今便不用她了。”

        略顿了一下语气，宗政又道：“既然张氏要养着小五，便将她的分位提一提，你做主吧。”

        才到傍晚，两道旨意便发往绮华宫与云台宫，贬贤妃为四品慎仪，迁居绮华宫紫兰阁，无事不得出。

        贬金淑仪为六品宝林，五公主宗含瑶交由张充仪抚养。另外张充仪晋位修容。

        金淑仪得到消息立刻便昏倒了，贤妃倒是感恩戴德，朝着太极殿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刘湘一甩拂尘，道：“陛下原本是要将娘娘送去浮华宫的，是苏娘娘求了情，慎仪也该知道这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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