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今天林池调休，按理说，可以不用来医院。但是，他在家也没事，所以干脆就来了。

        汤敏在走廊碰见林池的时候，还愣怔了下，“林医生，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调休吗？”

        林池勾起唇角，礼貌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汤敏。

        其他护士见状，拍了拍汤敏的肩膀，带着笑小声说道：“阿敏，你的机会来了。快去，约林医生吃饭看电影啊。我们整个科室的姐妹都支持你。”这几句话是真心的，汤敏是医院公认的最漂亮的护士，为人和善友好，工作以来从来没有收过差评。

        “你们瞎说什么呢？林医生名牌大学毕业，我只是一个大专生。再说，我对林医生又没有那种意思。”汤敏虽然这样解释，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

        其他护士听到汤敏这么说，都笑了笑，没有戳穿她。

        林池回到办公室，脱掉外套，换上白大褂。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林池才坐在电脑前，准备看一些典型的病例报告。

        和林池埋首于工作不一样，陈安羽回到家则是倒头就睡。

        为了赶新闻稿，陈安羽昨天很晚才睡。今天早上又为了赶上华安街开市，特地起了个大早，她压根就没怎么休息。

        陈安羽睡着的时候，外面还是太阳高高挂起。醒来的时候，耀眼的星星已经携手遨游在无边夜色。

        陈安羽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后，屏幕亮度刺眼，她立刻调低了亮度，而后才开始挨个回复信息。

        那位在明大附属医院医闹的阿姨，陈安羽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不过，陈安羽很早就加到了她的微信。第一次聊天时，阿姨让陈安羽帮她女儿讨回一个公道。结果，这才过了多长时间，阿姨就主动联系陈安羽，要求她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她女儿没有打胎，孩子已经生了下来，她女儿准备和那位院长儿子结婚，希望这件事平静地过去。

        “煞笔，”陈安羽看着这一长串信息，低声爆了句粗口。

        孩子生下来了？？？重新怀的吗？那这样也太快了吧？陈安羽觉得她真可笑，这位阿姨恐怕已经忘记，当初为了让陈安羽帮忙报道这件事，特地把女儿的流产住院单发给了她。

        陈安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遇见这种人真是无话可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解，但陈安羽觉得这位院长的儿子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陈安羽快速回了所有的未读信息，而后就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吹了头发，陈安羽换了一身黑色的小香风西装。出门时，陈安羽只涂了口红。好在陈安羽底子好，即便只涂了口红，也是美得想让人看了再看。

        天很黑，但陈安羽驾车离开家时，还是带了墨镜。

        陈安羽驾车去了郊区的墓园。这个时间，敢来墓园的都是狠人。

        陈安羽把车停在了路边，她自己走着靠近墓园。墓园的看守者坐在小屋里睡大觉，陈安羽在来的路上还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进来。结果看门的睡着了，不过也是，谁会大半夜往墓园跑。

        陈安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些鬼魂什么的，她从来都不怕的。

        因为看门的人睡着了，陈安羽得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墓园。

        林礼的墓地在最外边。陈安羽从口袋里掏出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栀子花，随意地撒在他的墓碑前。

        “你喜欢的，我给你送过来了。希望你过得开心。”说完，陈安羽就双腿交叠坐在了林礼墓碑前。

        很少有人愿意一个人待在墓园，尤其是黑夜的时候。陈安羽静静地看着墓碑上年轻男人的面孔。过了许久，一声长长的叹息出现在墓碑上空。

        陈安羽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犯困。

        每年这个时候，陈安羽都会来林礼墓碑前坐一会儿，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一个小时后，陈安羽离开了墓园。虽然所有人都说不是自己的错，但林礼的确是因为自己才去救人。如果当初……如果当初陈安羽没有让林礼去救人，是不是就不会……或许依旧如此，毕竟他去世的真正原因是他的癌症。溺水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陈安羽开车回去的路上，心里空荡荡的，总感觉弄丢了一些东西，却又想不起弄丢了什么。

        家里大厅灯火通明，陈父陈母坐在沙发上，都板着张脸，看起来很生气。

        陈安恪坐在父母的对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安羽看不清他的表情。

        见陈安羽回来了，陈母立刻换上笑脸迎接女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安羽笑了笑，“今天学校有点事耽搁了。”

        闻言，陈安恪瞄了一眼妹妹，看见她的着装后，语气平和，“女孩子独自出门不安全。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陪你去。”

        陈安羽听懂了哥哥的潜台词，她唇角笑意渐大，声音平静，“我先上楼了，今天有点累。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哥，你也是。”

        望着妹妹上楼的背影，陈安恪的眉头紧紧皱起。

        “你看你妹，比你省心多了。”陈母一想到儿子非要和那个寡妇结婚，她就脑门疼。

        陈安恪并没有否认母亲说的，林礼那件事，全家只有他和陈安羽知道，爸妈都不知情。

        陈安恪知道今天是林礼的忌日，他也猜到陈安羽应该是去墓地了。陈安羽说自己对林礼早就没有了男女之情，有的只是愧疚。陈安恪以前不信，但上周和妹妹聊过后，他信了。

        但是，愧疚挤压久了，人是会生病的。

        “我和阿楚的事情，我自己会好好处理的。”说完，陈安恪就从沙发上起身。

        陈父在陈安恪刚走上楼梯时叫住了他，“你想和那个女人结婚的话，可以，把家里给你的东西全部留下，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哪。”

        陈父话音甫落，陈母就立刻拍了拍他，“胡说什么呢？你不要儿子，我自己要。”

        陈父并没有理会妻子的话，继续对陈安恪说：“你想想自己，离开这个家后，你还剩下什么？”

        陈安恪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空气快要被点燃爆炸。陈父见儿子迟迟不回应自己，站起来走向他，结果还没走几步，陈安恪就转过身，“可以啊，你把我卡都停掉吧。”

        陈安恪摘掉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走到客厅轻轻放到桌子上，“剩下的，等我到时候寄回来。”

        说完，陈安恪就离开了。

        陈母想去叫住儿子，被自己的丈夫吼了一顿，“叫他回来干嘛？他现在这样都是你惯的。”

        陈母狠狠地瞪了陈父一眼，“出了事，你就后悔吧。”

        “你懂个什么啊。”陈父非常生气，转身上了楼。

        陈安羽没有听见楼下父母和哥哥的争吵，但她站在自己窗前，看见了离开的哥哥。

        “大半夜的去哪啊。”陈安羽小声道。

        等哥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陈安羽才转过身回到靠窗的沙发。

        她今天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整个人感觉很累。

        陈安羽躺到沙发上，双手枕在脑下，安静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天花板是黑色的，就如陈安羽此刻的心情。今天是林礼的忌日，自从他去世，每年忌日，陈安羽都会带上他喜欢的栀子花去看他。

        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心里总会闷闷的。陈安羽翻了个身，看着旁边桌几上的花瓶，放空思想。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陈安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从沙发上起身，慢悠悠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有一整面墙都被装上了镜子。当初，房子装修时，陈安羽特地向妈妈请求的。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陈安羽忽地勾唇笑了笑。她174cm的身高，比例好，身上的肉都长得恰到好处，堪称完美。陈安羽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

        欣赏完自己，陈安羽舒舒服服地去洗个澡，待会再放轻松睡个好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人嘛，总是要往前走的。

        虽然那位阿姨告诉陈安羽她女儿和男朋友已经和好，但这件事陈安羽还是决定追究到底。多管闲事也好，一无所获也罢。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媒体人，在遇见充满疑虑的新闻时，要保持探索的心，更何况这件事也不仅仅关乎那位被抛弃的女孩子。陈安羽重新翻看了自己发过的那条帖子，里面有不少新回复，其中不乏控诉那个院长小儿子玩弄自己感情和身体的。

        陈安羽坐在偌大的阶梯教室，边整理收集到的信息，边等着纪念来找自己。她们俩约了要一起去操场看大三学弟体测做引体向上。

        纪念匆匆忙忙地赶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坐到陈安羽旁边的座位上，上半身趴到桌子上，声音有气无力，“我好累啊。坐电梯的人太多了，我懒得等。干脆从一楼爬到八楼。”

        陈安羽保存好文件后，才笑着摸了摸纪念的脑袋，“辛苦啦。让你帮我拿的东西拿了吗？”

        闻言，纪念翻了个白眼，边打开书包边碎碎念，“我长不到170，都是因为你，老是摸我的头，真是令人烦躁。”

        “对了，老李让我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论文，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纪念把牛皮纸袋递给陈安羽，“用完记得把牛皮纸袋还我，好贵的。”

        陈安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调侃纪念：“小富婆还挺节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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