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路
自从周宝珠受了伤,刘芳就再也不敢把她一个人留在家中了。这几日,就是去地里打稻谷,也把女儿拘在身边。
周宝珠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见爸妈辛苦,也迈着小短腿,跟在他们后头做点小活。就是递一把稻子,捡几个散落地上的稻穗也是好的。
说来,周老二家也就四亩二分地,其中四亩地连在一块儿,在村后头,是离水库最远的地方。不像周老大跟周老三家,田地紧靠着水库,浇水很是便利。
“天热的很,歇口气吧。”刘芳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珠,见要脱谷的稻子不剩下什么,就喘了口气道。
周老二囫囵的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发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走,去竹林地里喝口水。”田亩附近有个小矮坡,坡上种满了竹子,竹林里头有不少老坟。
这在农村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埋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故而也没人在意或者畏惧这个。
刘芳拉着女儿寻了块平滑的石头坐着,周老二则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地上的野草压的扁平扁平的。
这一休息,疲倦顿时席卷全身,饶是做惯了农活,这个时候也有些扛不住。
然而让刘芳头疼的是,她家的稻谷虽好的差不多了,但周老大和周老二家的稻子刚泛黄,还没开始收割呢。
村里的习俗,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哪家稻子先成熟,就呼啦啦一帮人,先去那家干活。如此这般,东家忙完忙西家,没得休息。
不过凡事也有特例,村里那些兄弟隔墙的,或与姐夫妹夫闹矛盾的,就会择关系好的互帮干活。
原先周家三兄弟以及出嫁的大姐和小妹就是这般你帮我,我帮你。风俗虽好,可周老二一家总是会吃亏。
好比去年,先给周老大家割稻子,接着是周大姐家,本来轮到周老二家了。许丽这个大嫂子说时间错不开,他们两口子得回娘家帮忙。
因着刘芳属于远嫁,不用回娘家干活,这也导致大房三房总以娘家为借口,逃避帮两人干活。
去年如此,前年如此,今年周老二家稻子最先成熟,他们两家亦是如此。
今年,也就小妹夫过来割了两天稻。
家里人如此行事,按着周老二的想法,堵上他们家门,骂个痛快才对。刘芳却懒的吵架,今年她家收稻子,也没开口喊人。
“来贵,我今早拎水的时候看了一眼,大哥家的稻子快要收了。今年,怎么弄?”歇了口气,喝了杯水,刘芳也有力气考虑往后的事情了。
她心里早有盘算,但之前还是得探探周老二的口风。
“他家的稻子关咱们什么事儿。芳芳,你别管,等咱家稻谷收好了,就去小妹家干两天。”周老二心里有杠称,谁对他好,他对谁好,最是简单。
刘芳心里摇头,事情不是这么讲的。宝珠他爹是个硬脾气,可也不爱听人闲言碎语,一听就炸,到时候闹闹腾腾的没个消停。
大男人被困在流言蜚语中,终究是不好的。
“我想着,忙完这段日子,咱们出去挣点小钱吧。”刘芳斟酌着,还是开了口。
村里人闲来无事,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要么就是窝在家里打牌。刘芳不喜欢打牌,又加上言语不通,与村里的妇人关系平平,每日里忙活的都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秋收过后,花个几日功夫把冬小麦种下去,接下来就变得空闲轻松。
刘芳想着,与其呆在村里受气,不如出去挣点小钱。
她虽是从穷地方嫁过来的,但其实河西村也没富到哪里去,周家更是穷的叮当响。旁的不说,就如今住的屋子,瓦砾破旧,木门斑驳,若是下雨,定也是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待到了冬天,还得用蛇皮袋堵住门窗,不然冷风钻进来,冻的人骨头疼。
故而村里的流言,大多都是假的,至少刘芳与周老二结婚,可不是图财。
当然,这个事实,但凡长了眼睛的都应该看的明白。可她们要的不是道理,看的不是现实,只爱图个嘴上痛快,仿佛贬低了别人,自己就能高人一等似的。
“宝珠怎么办?”出门打工不要紧,就是女儿怎么办?
他可不指望靠爸妈照看宝珠。
一旁的宝珠听了,也紧张的看着刘芳。上辈子的她,对很多事情都是懵懵懂懂的,毕竟三岁的孩童,能懂什么事儿。她只晓得爸妈不在家,村里的大人就爱骗她说,她爸妈不要她了,每每她哭的眼泪鼻涕一脸,才轻飘飘说两声,“开个玩笑呢,这孩子也是个傻的,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幼时耳边充满了恐吓声,玩笑声,斥责声以及贬低声,周宝珠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是单纯的笑话,还是意有所指?
周宝珠少时失去了辨别这种真话假话玩笑话的能力,等到三十多岁,方才慢慢捡回来。
刘芳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叹了口气道,“原想让妈帮着照顾的,如今我也不指望了。要不,咱俩把孩子也带着吧。”
周宝珠听了,眼睛一亮,当即说道,“爸妈,一起一起。”这辈子,她只想做个粘人精,可不想再做留守儿童了。
周老二皱着眉头,颇为不赞同道,“出去打工,人生地不熟的,吃饭喝水样样要钱,带个孩子,也不方便呀。而且我也听人说了,去外面,顶多去工地上做做小工。工地上多是男人,说话做事也不顾及,一大群人挤在铁皮棚子里住着,苦的很。而且工地上,砖头钢筋也多,万一宝珠没注意,跌着碰着,也危险。”
周老二考虑的是现实问题,他们村里也有人去市里打工,说了,市里面也只有工地上肯招短工。
但去年,他们邻村有个男人在工地上被掉落的石板给砸死了,这事儿,多少还是影响了一些人。
周宝珠不听这些现实问题,一把抱住刘芳的胳膊,仰起头就开始假嚎,可嚎着嚎着,想着上辈子凄惨的童年,这泪水就刹不住的往下流,小鼻子小眼也通红红了。
周宝珠索性哭个痛快,慌的周老二手忙脚乱的哄她,刘芳更是作势要打他,并道,“好珠珠,别哭了,你看,妈帮你打爸爸,让你爸爸瞎说八道,让你爸爸惹咱们珠珠哭。”
一旁的周老二也装作被打的凄惨可怜的模样,皱眉苦脸,缩脖子倒怪的哭着求饶,这一招,若是哄个不知事的三岁儿童,自然是百试百灵。然而周宝珠内里是个成人,哪里会上当?不过爸妈如此哄她,周宝珠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爸妈不要宝珠了吗?”周宝珠的眼泪水倒是刹住了,可小身板还未回过神来,说一句话,愣是抽了好几下,瞧着可怜可爱的很。
刘芳先是给闺女擦了擦脸,接着好笑道:“这丫头,鬼机灵的,还听懂爸妈的话了?放心,爸妈什么都不要,也不可能不要宝珠的。宝珠可是爸妈的命。”
周老二怜惜的摸了摸女儿软乎乎的头发,叹气道:“芳芳,要不这样吧,我出去找个活干,你跟珠珠呆在家里。”
刘芳心里不乐意,可一时也没办法。
“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总归一天两天也走不了的。”刘芳是不想留下来跟两个妯娌日日打嘴上官司的,可让她丢下女儿,也实在舍不得。
这事儿商量了一半,夫妻二人又开始忙活了,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四亩地的稻谷总算都脱了下来。说来,也是如今时代好了,刘芳他们小时候可没有脱谷机这样的宝贝。
不过如今的脱谷机很是粗糙,稻谷虽都脱了出来,但也掺和进去很多稻草等碎料。故而明日开始,两夫妻还得抛稻子扬碎。
扬碎是个苦力活,只能依仗人力。人们站在风口,拿着个木铲子式的东西,将稻谷铲起并抛于高空。如此,重的谷粒掉落在水泥地上,碎稻草等轻飘飘的东西则会随风吹走。
如此,方将稻谷与碎料分隔开来。
这一步,不仅累的肩疼手酸,整个人也会被弄的灰头土脸,偶尔一些碎渣子顺着脖子钻进衣服里,又被汗水浸湿粘巴在身上,最后能将人皮肤刺的红痒难耐。
不过今日收工早,太阳还未落山,稻谷就都挑了回去。但两夫妻也没歇着,又跑去田里把已经扎了一捆一捆的稻草往家挑。屋子后头有个稻草垛子,如今没剩几把稻草,都是些捡来的枯枝松柏叶,为数不多的几捆稻草上,还蹲了只老母鸡,显然,家里的老母鸡把这儿当做自己的窝了。
周老二将鸡撵走,又在旁边捡了两个鸡蛋,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而后夫妻二人协作,一个堆稻草垛子,一个站在下面扔稻草捆子。
因着是从小到大干的活,没几分钟,就堆好了。他们一走,家里那只老母鸡又气汹汹的跑了回来,用爪子扒了个小洞,自己又钻了进去。
说来,堆稻草垛子可是个技术活,堆的好的,垛子里头不仅能藏鸡,还能藏人哩。堆的不好的,风一刮,就都倒了。
不过村里人堆这个都是熟手,至今没听人说,小孩子玩个躲猫猫就把稻草垛子给弄倒的例子。
若真如此,那家人怕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混个大家少爷,手脚笨拙的绰号来。
今日的事情全部都弄好了,周老二家墙上挂着的大钟也咚的一声敲响了,不用看就知道,这会儿已经六点了。
说来,周宝珠重生这几日,最不习惯的就是家里的大钟了。这钟,每个准点都咚的一声,关键声音还响亮,刚睡着就能被吵醒。
最主要的是,不仅她家有这钟,隔壁大伯,三叔家也有。可想而知,每个准点,那真是咚咚咚几重奏了。
听听,咚咚咚,这几重奏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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