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点石碎玉
“不是。”
温萤摸了摸鼻子：“我想进天机阁。”
天机阁是崇明剑派历年剑谱的储存之地，其中钥匙只有现任掌门才有。
齐明听了反倒欢喜：“你想学剑了？”
“这么些年你总算为自己来求为师了。”齐明啧了两声，“你从小就乐于助人，小时候第一次爬了四个时辰上山，居然就为了求为师救一只小黄狗。”
“这剑派都快让你养成动物园了。”
齐明撑着脑袋滔滔不绝，他忽然停下说话，转而看向祝星衍。
“你入天机阁，不会为这小崽子吧？”
齐明眯了眯眼睛，强者的威压霎时间释放，逼人的灵力放肆地游走在祝星衍的身侧。
祝星衍下意识地抵挡反抗，高阶的灵气却还是轻而易举地钻入他如今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身体。
咄咄逼人的剑气之下，任何魔物都会现原形。
祝星衍脸涨得通红，悬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在温萤关切的注视下，茂盛的发间“啾”的一下冒出两个尖尖。
齐明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而温萤顿时满目惊恐，慌乱从随身袋里拿了个东西套在祝星衍的脑袋上。
“他不是人？”
齐明的目光倏然凌厉：“是妖还是魔？”
魔王逃离魔界，魔族涌入人间，如今修仙界人人自危，生怕引了魔族惹了一身晦气。
齐明的质问让温萤手心全是冷汗，她强装镇定，答道：“弟子不知……”
温萤心里清楚，既然她将祝星衍带到崇明剑派，少不了要过了她师父这一关。修仙界高手如云，如果她连齐明都遮掩不过去，更别提去了逍遥派了。
“可是师父，他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的呀。您可以探探他的灵台。”
温萤垂眼，与祝星衍小声嘀咕。
“你修为尽失，应该没有吧。”
祝星衍眼皮半搭，连睁眼都有些吃力，偏偏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背脊挺得笔直。
“我不知道。”祝星衍垂着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齐明想了想，也道：“刚刚我探了他灵台，修为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体内灵气精粹，难得一见。意志力……”他扫了一眼祝星衍紧抿的唇，道，“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能得齐明夸赞的人可不多，至少温萤数年来只听过师父夸赞大师兄一次。
她心里忽然有些吃味，这小魔王天生就是来气人的吧，学什么都精通，这难道就是比天赋气死人吗？
她撇撇嘴：“你体内那点灵力都是吸的我的。”
祝星衍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去拉头上的东西。
温萤见状连忙挡住他，也挡住齐明探究的目光。
“师父，我就是在山脚下捡到了一只小兔子，然后喂着喂着小兔子就变成……”温萤比划着，“就变成他这样了。”
她戳了戳祝星衍的后背，又偷偷将他头上的兔子头饰拨正。
“快，你咩咩咩两声给师父听听。”
“能幻化成人还有灵气，想来是不寻常的灵物，倒是你的机缘了。”齐明道：“那你同为师说，去天机阁是不是为他？”
温萤点点头：“他是我的灵宠，他强大了不就能保护我了。”
齐明来了兴趣：“那你们二人已经结了契约？”
祝星衍额心狠狠一跳，温萤面上还是一片迷茫。
“什么契约啊？”
齐明失笑：“不结契他怎么算是你的灵宠？”
他把玩着手里的佩剑，慢悠悠说：“非崇明剑派的人，可进不了天机阁。”
温萤看了祝星衍一眼：“那这契约可解吗？”
“这契约分两种，第一种不可解，若是宿主修为比灵宠弱，则会被灵宠吞噬而亡。第二种可解，双方同意即可。”
温萤想也不想：“那就第二种！”
随即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第一种。”
温萤不敢置信地盯着祝星衍，说道：“你想害我？”
祝星衍笑容无辜：“督促你修炼。”
“第一种灵宠需得无条件服从主人命令，若不服从，肝肠寸断，痛不欲生。”齐明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慢悠悠的将话说完。
祝星衍结契的手蓦然缩了回去。
温萤反倒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说：“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
“不辜负你的良苦用心。”后面几个字温萤几乎咬着牙说出来。
祝星衍飞快挣脱自己的手，飞速改口，“还是第二种。”
他不怕撕心裂肺之痛，他只怕温萤会借此契约对他为所欲为。
齐明自他二人指尖轻取一滴血，两血相融，契约即成。
齐明懒懒打了个哈欠，将天机阁的钥匙交予她。
“对了，第二种契约灵宠也需听主人话，主人三唤之，灵宠必出现，不论天涯海角，除非身死魂灭。”
祝星衍停住脚步，头上的兔子耳朵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了颤。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些被欺骗的羞恼来。
“你们师徒二人戏耍于我？”
“怎么会呢？”
温萤笑吟吟地牵住他的手，同他低语：“我怎么敢戏弄尊贵的魔尊大人呢。”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书读的太少啦。”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的。”
说完，温萤隔着薄薄的兔子耳朵捏了捏祝星衍的小龙角。
祝星衍冷哼一声，别扭地抽回自己的耳朵，离温萤远远的。
“对了师父，逍遥派内门选举是不是要开始了？”
齐明嗯了一声，不甚上心。
他这小徒弟向来对仙门的事情不感兴趣，今日突然问起……齐明额心一跳，当下道：“你有兴趣？”
温萤点点头：“听说奖品很丰盛，到时候挣到的银子都给师父。”
齐明眉目舒展了许多，当即道：“那你快去练剑。”
天机阁不在崇明山的任何一处地方，而在一个洞天中。
此洞天乃天地凝结而成，经由历届掌门灵气浇灌守候，凡人之眼不可见。
温萤小时候时常在里头睡觉，因而轻车熟路便找了进去。
她径直领着祝星衍上了最上面一层，指着一排的剑谱说：“这里头都是最精华的剑谱了，看上什么你挑便是了。”
“不过天机阁的剑谱不许外带，你若想看，我在这里陪你多呆几日便是。”
祝星衍随手翻阅了几本，没找到满意的。他又将视线落在较高的一层，未等他反应，温萤已经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上去。
“看上什么自己拿。”
祝星衍拿走最上面一本，拍了拍自己肩头的灰尘，冷声道：“以后不许随便碰我。”
温萤松开手，靠在墙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然后说：“哦，我就碰。”
教化熊孩子第一步——不能宠着！
祝星衍别过脸，将脑袋上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随手扯下，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就丢在地上。
温萤凉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你不怕我师父知道你的身份？”
祝星衍勾了勾唇角：“知道又如何？本座行走世间，从未贪生怕死过。”
“不怕死啊。”温萤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转动手里的留影石，“也对，人死万事空。到时候这些留影石也算是给魔界子民最后一点慰藉。”
“也让仙门看看恶贯满盈的大魔王是个多么可爱的崽崽，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改观。”
祝星衍的脚步停住了，不用想温萤也知道他现在肯定紧紧抿着唇，乌黑瞳仁里既恼怒又愤懑。
如果是小龙的形态，现在差不多应该要被她气的喷火吧？
想到这温萤就有些想笑，她又看向地下无辜的兔子耳朵，循循善诱。
“为了给臣民留下些好印象，我们魔王大人是不是应该把兔子耳朵捡起来？”
祝星衍僵硬地转身，又以极其机械的动作捡起兔子耳朵。
因为心情不愉，他发间龙角的光芒微微黯淡下去，就像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此刻微微隐匿了光泽，有种难言的委屈。
温萤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主动夸赞。
“真是个乖孩子。”
她伸出左手接过兔子耳朵，右手的掌心变戏法似的变出一颗糖丸。
祝星衍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偏偏手下的动作优雅而矜贵。
他慢条斯理的咽下小糖丸，甜蜜的味觉让他眉目重新愉悦起来，那双含笑眼睛轻轻扫过温萤的手心，随即定在了她的面颊上。
温萤刚觉得他的笑有些耐人寻味便感觉手心一阵灼热。
她低头——可怜的兔子耳朵在她手心化为了灰烬。
“给你的警告。”
肇事者脚步欢快，只留下一抹顽劣笑容。
温萤跟在祝星衍身后，看他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一本心满意足的剑谱。
她伸长脑袋看：“《点石碎玉》？”
“这是女子修的剑术吧？”
温萤记得这剑谱似乎也是上古流传，只是剑修清苦，女子修炼更是难上加难。她记得整个大陆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女剑修了，所以这本剑谱也被搁置在上头蒙上了许多灰。
温萤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熟知这些剑谱。她依照祝星衍的功法给他挑了一本剑法凌厉的，“我觉得你适合这个，杀人见血，招式也磅礴。”
出人意料的，祝星衍对这剑谱格外执着。
他将《点石碎玉》揣在怀中，就连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不必，我想我的剑适合这本剑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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