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过往
大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刺骨的寒冷将温萤的记忆一下子就带入了炼狱塔的极寒之地。
她眸光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原来祝星衍便是在这里生长的么……
入目是纯净的白，与万魔身上乌黑的气息诡异的交缠，显示出极不和谐的画面来。
温萤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形态，她只能跟着群魔一同穿过一道铁索吊着的桥。
桥面挂着许多游荡的鬼魂，这些鬼魂悠悠荡荡缓缓坠落人间。
想来那便是人间。
温萤扭过头走向另一处，巍峨富丽的宫殿矗立在半空中，冷酷的宫殿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祝星衍。”她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声。
然后她的灵体仿若被抽离似的，强行飞往宫殿深处。
她看见了渡劫之前的祝星衍，他身量极高，墨发高束，像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此时此刻不知是谁端了一碗药呈给他。
少年长眸微掀，漆黑的眼眸睨着他，嘴角噙着薄笑。
“本座不需要。”
他拂袖，动作间发出刺耳的铁链声。
那铁链极粗，似乎是上乘的寒冰铁所炼造，温萤即便站了三里之外，也隐隐感受到寒气。
祝星衍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随着他摆手，肩头的衣襟滑落，露出有力的肌肉，以及挺拔的后背。
温萤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胸膛。
她看的分明，那铁链是直接穿入他的身体，牢牢的锁住了他！
他背后的那对美人骨瘦削而突出，即便鲜血染了满身，也不愿松懈半分。
端着药的小魔不屑地笑了笑，言语中全是嬉笑。
“魔王大人，您就喝了吧。这碗药可是您的母亲在宁长老面前苦苦哀求了许久才有的。”
又是一阵铁链晃动，祝星衍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满身戾气，冷笑连连。
“本座不需要弱者庇护。”
十七八岁的祝星衍容貌秾丽，浑身上下如玉琢冰雕，完美无瑕。温萤时常想，他少年即是天才，年纪轻轻修为颠覆。
该是骑马看遍人间的肆意少年才是。
怎么也不该是有名无实，被拘禁在魔界一隅的阴郁少年。
她提步想要去寻他，无形的力量又将她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她看见的是自己最渴望的父母亲情，那祝星衍呢？他渴望的是什么？
脚步声自大厅响起，祝星衍的脸缓缓抬起，漆黑的眼眸也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他扯了扯唇角，道：“宁长老。”
宁峥一身白袍，步履缓缓。他极其温柔地坐在祝星衍的身旁，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
“乖孩子，等取够了九十九滴精血我便放你出来。”
“我的血对魔界有用处是吗？”祝星衍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他乌黑发亮的眼瞳眨也不眨，又带着自己不清楚的脆弱。
宁峥点头：“是。”
“那我做的是对的，对吗？”他继续问。
宁峥继续点头，望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最完美的创造品。
他道：“你是上天赐予的魔王，天道告诉你魔界才为正统，收拾修真界的那些杂碎，就是你的任务。”
宁峥的眼神逐渐巅狂：“你的血会培养无数魔界强军，到时候魔界会踏平修仙界每一寸土地。”
祝星衍的眼神有些飘忽，疼痛麻痹了思考，他低垂着头，像是毫无生命力的木偶。
温萤清楚的知道，虽然这里是幻境，但是幻境中祝星衍所遭受的每一份伤害都是真的。
更重要的是，她要打破祝星衍的思维。她不能让他认为宁峥所教授给他的都是真理。
温萤屏住呼吸，作为契约的主导者，她已经清晰地感受到祝星衍灵力的消散。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全部灵力凝聚于掌心，不管不顾地劈向宁峥。
妈的，从她穿书开始她想揍这个反派很久了！
她冲出桎梏，不管不顾地向祝星衍奔过去。
“他说的都是错的，你生来不是杀人工具，什么魔界正统都是错的。”
温萤使劲晃了晃祝星衍的脑袋，少年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瞪着她，神情一霎那变得凶狠。
温萤才不怕他，她有些不忍心看他身上的血窟窿，便移开眼睛，转而牵起她的手。
“我不说什么是对的，我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你自己看看，看过山河万里，是非曲直自然在你心中。”
一个个血窟窿在温萤眼中幻化成恶毒的诅咒，她的泪水不自觉夺眶而出。
她又怕泪水滴在伤口加重了他的疼痛，便慌忙移开脸。
身后的宁峥似乎发了狂，混乱的灵力劈头盖脸就朝他们打来。
温萤下意识倾了倾身子。
祝星衍被她压得微微往下倾了倾，他有些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原来眼泪打在脸上……是滚烫的吗。
强烈的坠落感让温萤有些分不清在幻境还是在现实，恍惚间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拖住，光影之间，少年朝她伸出手，一贯冷硬的眉眼刹那柔和。
他应了一句，“好。”
温萤因为这一句话忽然笑了起来，然而当她的后背重重击落在山脊上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
祝星衍也稍显狼狈，他自半空中苏醒，稳住身形后便精疲力竭地跌落在温萤身边。
他闪过一丝不自在：“没事吧。”
温萤还没从疼痛中反应过来，便听见祝星衍用那熟悉的清清脆脆的孩童声音同她说。
“多谢你救我出幻境。”
他双手背在身后，小小一个，偏偏要摆出冷峻疏离的模样。
“还是幻境里的你比较可爱。”
想到少年轻轻握住她的手，温萤眼睫颤了颤。
祝星衍耳朵动了动，转身问她：“你说什么？”
温萤别过脸，轻咳一声，随即道：“我说你十七八岁的时候长得真俊！”
不知是否她夸赞的过于直白，还是龙族是个含蓄的种族。温萤说完话，便见祝星衍的额发动了动，那对不争气的龙角又冒出了尖。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耳朵红的快要滴血。
“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幻境的事情也忘记！”说到最后，他语气有些急，寻常刻意压着的音色也一股脑泄了出来。
温萤笑得更加更加开怀，她对祝星衍招招手，后者不情不愿地小步挪了过来。
她捏着他的小龙角，十分宠溺：“好啦，我现在就把它忘掉。”
“好像现在的你更可爱一点。”
她说完，手里的龙角轻轻在她掌心颤了颤。
温萤发现，祝星衍不仅耳朵红了，这下连脸都红透了。
“不过，忘掉幻境之前还是有一件事跟你说。”温萤正了正脸色，一闪一闪的眼睛里满是真挚。
祝星衍下意识地勾头去听。
“把宁峥教你的都忘记吧。”她声音温柔似水，似乎在哄着他，“你想知道的我都带你去看，是非曲直，你自己定论。”
温热的呼吸打在祝星衍的脸上，犹如幻境中她义无反顾地铺在自己的身前，那时候她的呼吸也如此热烈而鲜活。
祝星衍没有抽开自己的手，他只是抬起眼睫，抿起的唇缓缓勾起。
偏偏又要端着声音道：“那我勉勉强强就跟着你一段时间吧。”
温萤扑哧一笑，心里却是卸下一口气。
好容易将这魔王冷硬的心肠撼动了一分。
他们出了洞穴便见到了昏迷的俞蓬舟裴佑安以及庄梦蝶，只是他们看上去问题不大，仅仅是陷入昏睡罢了。
温萤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为何会有秘境，一路上我们也并没有感受到妖魔的气息阿？”
祝星衍贴在温萤身侧，若有若无的魔气让他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想起幻境中的一切，他眼中戾气毕现，“高阶的修士，不用留下原形也能轻易制造出一个幻境。”
这所谓的洞天福地压根没有什么好东西，根本就是一个十足的陷阱。
裴佑安率先醒了过来，他面上还带着一丝酣足，若非俞蓬舟使劲踢了他两下，他还不愿意醒过来。
“这破地方原来就是让我们做一场美梦？”庄梦蝶嘟囔道：“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你梦见什么了？”俞蓬舟问裴佑安。
裴佑安笑眯眯地揽着他：“我梦见我成为第一高手，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果然是做梦。”俞蓬舟往一旁避了避，甩掉了他的胳膊。
做美梦……温萤垂头，视线轻轻地落在祝星衍的发顶。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纤长眼睫下乌黑发亮的眼瞳，从前她觉得祝星衍这双漆黑的眸子幽深晦暗，今日突然发现，他不过是未曾见过这世间的亮罢了。
温萤在心里轻叹一声，轻轻挽起他的手。
未来的光，她会一盏一盏领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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