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幻境邪术

楚从洲离开后，灵簌去查探岳启伤势，见他只是受了轻伤，也松了口气。

        “姑娘……属下失职。”岳启一脸惭愧，“今日若不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在这儿保护子陌，那人也不会得手了。”

        灵簌黯然道：“不是你的错，若是你在这儿，恐怕也不是只受这么点皮肉伤了。”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玄冥教的人，楚语凤。”

        “玄冥教？”岳启一脸狐疑，蹙眉思考起来，“难怪……可是……奇怪？”

        “怎么？”灵簌见他神情不对，追问道：“你也认识他？”

        岳启摇头，“这些年我随着公子行走江湖，玄冥教的武功路数我也略知一二。方才我与他交手的时候，已然觉得他师从南宫岩，可是我又隐约觉得，他的武功路数与玄冥教有些差异。据我所知，玄冥神功是至纯至阳的内家心法，而他出手凌厉狠辣，自带阴煞之气……”

        “你的意思是，他并非玄冥教中人？”灵簌有些诧异，记得明九辰也和她说过，从洲哥哥的身法在一众玄冥教弟子中很是特别

        难不成他除了拜入了玄冥教，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不，片刻交手，我还不敢作此猜测。只是他年纪轻轻已然有此功力，恐怕武林大会上会是公子的劲敌。”

        “不会的。”灵簌淡淡反驳，“他淡泊名利，一向不在意这些。”

        “是吗？”岳子初眼神莫测，语气很是不好：“可他今日行事叵测，只怕并不是姑娘所以为的正人君子。”

        灵簌抿了抿唇，她和楚从洲怎么吵架是他们的事儿，可听得旁人这样诋毁他，她还是有些不悦。

        她又垂下眼眸，自嘲一笑。罢了，岳启只是护主心切，更何况，楚从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又如何真的知道呢？

        “岳启，他与我交情匪浅，往后你若见了他，不要伤害他，好么？”

        就算她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岳启垂下眼眸，淡淡道：“姑娘多想了，我伤不了他，只要他不对公子起歹心，我也不会嫌自己命太长。”

        灵簌与他谈完，又来到了子陌房内。

        子陌并没有睡着，见到灵簌进来，他强撑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她，好似等了她许久。

        “子陌，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子陌脸上皱成一团，不满道：“那人一进来就问我是谁，接着又指责我来历不明，我还未好好解释，他便对我喊打喊杀。”

        灵簌心乱如麻。这与楚从洲所述完全相悖，她一时不知该相信谁。虽说楚从洲的样子不太正常，可子陌口中的从洲哥哥实在与她了解的那个人相去甚远。

        “姐姐你认识他是不是？”子陌见她脸色不郁，低头作委屈状：“想来他也是为姐姐好，一时冲动罢了。”

        灵簌脑中忽的闪过什么，探问道：“你知道我和岳启哥哥为何会及时赶到此处救下你么？”

        子陌摇头。

        “因为……我的病症告诉我，这儿出事了。”

        “病症……告诉你？”他诧异不已，姐姐的能力，竟然这么神？

        “我的病症与我成家的天赋灵力有关，以往激发病症的迹象，都与我所探寻的事有关联，似乎冥冥中我的血脉之力在指引着我，向正确的方向而去。而今日……”她抿了抿唇，凝视子陌：“这个方向，是你。”

        子陌愣住了，而后提出疑惑：“为何不是那个人呢？”

        这下倒是轮到灵簌怔了怔，对啊，她只感受到小屋处有强烈的力量在召唤她，可至于这力量来自于谁，并无定论。

        她笑了笑，“是我冒下定论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第二日午后岳子初得了消息，匆忙下山，与岳启闭门聊了许久，然后才脸色不善地来到了灵簌房内。

        他拉着她上下打量了好一番，“我不过上山一日就又发生这种事情，往后真是半步都没法离开你身边。”

        灵簌低头道：“对不住，是我和子陌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难得如此服软，可岳子初脸色并未好转，反而冷声道：“是，我是别人，你和子陌才是一路人，你就知道和我见外！”

        灵簌一愣，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次毕竟是因我之故，岳启才受了伤，我有些过意不去而已。”

        “因你之故？”岳子初眼神微微闪烁，看着她：“昨天来的这位，是你什么人？”

        “他……”灵簌下意识替楚从洲隐瞒身份，又实在不想对岳子初说谎，一时纠结不已。

        见她吞吞吐吐的，岳子初别过脸淡淡道：“不想说就算了。”

        她心头一颤，讷讷道：“不过是旧识罢了……”

        他直直看过来，目光莫测：“你和楚语凤还真是一条心啊，都这样了，还要替他隐瞒？”

        灵簌一惊，这才想起她将从洲哥哥的身份告诉过岳启，岳启方才肯定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他了。她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昨日我在玄冥教碰上了他，他明知你我相识，却在我面前只字不提，反而转头就趁我不在来寻你叙旧情。”岳子初一脸漠然，眼神幽冷，“看来你们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才会如此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知道。”

        他重重地咬着“外人”二字，周身气压渐渐降低，灵簌心一慌，赶忙急急道：“什么叙旧情！他只是……是我师兄罢了。”

        这话说出来，灵簌觉得心一空。

        只是师兄。

        她垂下了头，是啊，以后……就只是师兄了。

        她咬唇，强忍住心底的酸楚，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岳子初却凤眸闪过诧异，“楚语凤竟也是无妄族的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旬昊在琴韵阁，成灵溪在花月谷，楚语凤在玄冥教……无妄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有人来找灵簌姑娘，我将他拦在了门外，可他执意不肯离去，非要姑娘出来见他一面。”

        屋内二人对视一眼，奇怪，会是谁？

        跟着岳启走到了院门口，只见一人头戴斗笠，白纱缀面，身着月白长衫立在院外。

        “戚师叔！”灵簌惊喜不已。

        戚玄乙转身，不着痕迹地瞥了岳子初一眼，又收回视线，“灵儿。”

        岳子初立刻跨了一步，微微一笑朝他作了一揖，“原来是戚玄乙前辈，久仰。”

        戚玄乙皱着眉看向他：“你是什么人？”

        “在下飞鹤盟门下，岳子初。我母亲曾与成启焕前辈有些交情，我奉母亲之命寻得成家女儿，故碰上灵儿后，我便一路照料她。昔日也曾听母亲提起过戚前辈，我知道您亲自前来，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岳子初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进屋吧。”

        戚玄乙有急事要与灵簌商议，也不纠结这么多，携灵簌来到房内后冷冷开口：“灵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见戚玄乙似乎对岳子初有怀疑的模样，灵簌连连替他说好话：“他对我很好，一路保护我，不会害我的。”

        戚玄乙竟出乎意料地赞同了她：“看出来了。他将此处让给我们谈话，想必也是希望我二人的行踪在他的控制之下，避免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掳走。”

        灵簌一愣，是这样吗？

        戚玄乙也不纠缠这件小事，他心底似乎很是焦灼与凝重，“我曾因缘际会对南宫岩有救命之恩，这次上山，我半逼半求地从他那儿讨要了这个。你自己看吧。”

        说罢从怀中掏出两本旧书册，递给了灵簌。

        灵簌觉得面前的书册就像索命的厉鬼一般可怕，但又忍不住接过，翻阅了起来。

        第一册蓝色封皮的这本上，赫然写着【虚空幻境心法】几个大字。她眼眸一凝，翻开书册匆匆扫过。

        前半部分是具体的心法口诀、灵物契合与选择的方法、还有修炼禁忌，现下这些东西她看了也不明白，便一直往后翻。

        直至看到了明显某个人批注的尾记：

        【虚空幻境，乃我无妄岭至高无上的独门秘籍。

        修炼者能潜入他人的梦中，任意制造幻象，入梦之人若长期被虚空幻境侵入，现实中的记忆，将会被梦境中的幻境篡改代替。

        记忆被替代，认知被改变，则人的行动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只要仔细揣摩他人的行动轨迹，配合虚空幻境，就能使他人沦为听命傀儡。

        此秘法威力甚大，可造福苍生、也可祸害无穷，端看修炼之人品行如何。

        因此，我成梦远在此立下门规——虚空幻境严禁外传，也不能让普通弟子学习知晓。唯有诸位尊者，以及经过重重考验的尊者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学习此法。

        只盼幻境秘籍不落入奸人之手，能代代延续，不至湮灭。】

        灵簌猛地抬头看向戚玄乙，满脸不可置信：“师叔，这……”

        “这是创派祖师成梦远——也就是你的先祖的手记。虚空幻境由他归集整理成册，而这尾记……”他沉默下来，似乎想起了久远的往事。

        灵簌失神喃喃道：“原来，这都是真的……”

        无妄岭奉若瑰宝的无上心法，竟然真的是这样操纵人心的邪术？！

        那么世人所传的，无妄岭是魔教、无妄族合该被灭族，也是真的了？

        “师叔，这虚空幻境，真有这么厉害？”灵簌心头大乱，一时间有些抗拒接受这个骇人事实，“它真能完全掌控我的所有行动吗？”

        戚玄乙沉声道：“严格来说，可以。”

        灵簌霍然睁大眼睛。

        “只是……”他话锋一转，“据我所知，施展幻境需要非常强大的虚空灵力，创造的幻境与现实偏离越大，需要的功力就越深厚，需要的时间也越长。”

        “同时，幻境的效果也取决于被侵入者的意志力，若是他心志坚定，则幻境不易生效，若是他心志不坚，又很容易被吓的疯癫无状、最后虚脱而亡。”

        灵簌听得有些糊涂了，“这么麻烦？”

        所以中原这些名门大派，从战争中抢走了虚空幻境秘籍，江湖上却没有听过这种邪术？

        “确实，虚空幻境耗时耗力，我本来也以为这虚空幻境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厉害，直到三年前。”他话锋一转，神色也冷了下来。

        “当时，顾空蝉将几个无妄岭弟子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理，我与他们接触之后，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很是异常。”

        “他接到了一个十分艰险的任务，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生退意，想要反抗。可不知为何，他好像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压着，如同疯魔了一样自言自语，说自己萌生这种想法就是背叛了无妄岭，然后……便在我面前，自裁而亡了。”

        “是幻境？”灵簌皱紧了眉头，幻境会有这等威力吗？

        竟能超越人最原始、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是，他很想活下来，可幻境容不得他的背叛，这使得他自裁前十分矛盾痛苦。可最终还是幻境赢了，我没能救他。”

        灵簌脸色一沉，“那么雪游师姐？”

        “一样的道理。”戚玄乙脸色更冷了，“顾空蝉用幻境篡改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她的娘亲还活着。为了家人，雪游便愿做出任何事情。”

        灵簌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很早就知道，无妄岭的行事不同于普通的江湖门派，可她没想到，顾空蝉竟是用这种方法控制着他们。

        她又在心底冷笑一声。顾空蝉和冢玉是师兄弟，冢玉既然能这般残忍地对待她，那么顾空蝉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掌门尊者这样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戚玄乙冷笑，“为名，为利，世上多的是东西令人迷失至此。”

        她敏锐地察觉除了他话里的深意，“师叔是知道些什么？”

        他沉默了一息，缓缓开口道：“其实当年，玉师兄才是虚空灵力最高的人，我们都以为这一届掌门之位非他莫属。可他不知何故与镜流霜起了冲突，大吵了一架，还负气离开了无妄岭一段日子。而玉师兄离开不久后，镜流霜便开始疯癫无状，犹如走火入魔一般。顾空蝉趁玉师兄不在山内，迅速跻身上位，成为了掌门尊者。”

        灵簌心头一跳：“您是在怀疑？”

        “是，”戚玄乙直言不讳，“我怀疑顾空蝉对镜流霜施展了幻境，这才以不正当手段得到了掌门之位。”

        “那如今他不是得偿所愿了么，为何还要将这邪术施加在弟子身上？”

        “人的欲望就是无底洞，他的野心又怎么可能仅止于此？利用幻境谋得了无妄岭掌门之位后，他便尝到了甜头，那么武林盟主、甚至更高的位置，也就成了他的目标。”

        “更高的位置？”灵簌疑惑，还有比武林盟主更高的位置么？

        “自然是……大燕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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