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破解幻境
翌日，烟城，小客栈。
这儿是迎香坊旁边的一个较为隐蔽的客栈。
灵簌与如采选定在此处落脚，并与戚玄乙一道，将宋雪游从迎香坊中“偷”了出来。
……
白茫茫一片。
亮光近在眼前。
灵簌静静观察了一会儿，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这亮光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座银色屏障，显得温柔又诡异。
她抬起手摸了上去，一触碰到屏障，指尖就传来阵阵凉意，像摸到了井水一样，顺着手臂流淌至心间。
她知道，一旦越过这座银色屏障，就会进入雪游的虚空了。
屏障后的某种东西一直在召唤她，她正想踏入，耳边传来一声着急的呼唤：
“灵儿！”
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戚玄乙正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灵簌长舒一口气，有些后怕：“师叔……”
“如何？”
“幸好你将我唤醒。”她站了起来，抹了抹额间冷汗。
“怎么，有危险？”戚玄乙侧头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紫衣女子，唇角紧抿。
灵簌却浅笑道：“不，恰恰相反。方才我已经探到了师姐的虚空边缘，若我所料不错，那应当就是幻境了。”
戚玄乙似有些呆愣，“你……看到了幻境？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幻境？”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那屏障不断吸引我靠近，我竟一时犹如被迷惑，不能自持。若不是师叔你及时阻止我，我只怕也要堕入幻境无法自拔了。”灵簌思索着，“这与你给我的书册上写的一模一样，不会有错的！”
戚玄乙眉头渐渐紧皱，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灵簌见他神色异常，疑惑道：“师叔可是担忧什么？”
他眸光微闪，然后缓缓摇头，“罢了。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已有主意，待我休整一番，再尝试一次。”
到了夜晚，灵簌再次来到了房间里，她燃起凝神香，盘腿坐于软榻之上，慢慢阖上眼睛。
……
再次来到银色屏障外，灵簌心一横，直接往前一踏——便这么轻松地来到了屏障的另一头。
灵簌呆了片刻，然后环顾四周，仍是大片的白色雾气缭绕，不过这雾气比自己的虚空要混浊的多，在浓重雾气处的后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她挥了挥手，虽行动不如自己梦境中那般自如，却也没有像上次见到子陌和那怪人那般凝滞。
她小心翼翼向前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透过层层雾气，前方两个背影，逐渐清晰了起来——
其中一个紫衣女子是宋雪游无疑。
而另外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白袍、面容年轻——竟是戚玄乙！
灵簌不知面前这是不是她要寻找的幻境，只能屏住呼吸，缓缓向他们后方靠近，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师父，您真要这样做？”雪游的声音远远飘来，带着沉重与疑惑。
“多年成败，在此一举。”戚玄乙开口，眼中尽是阴狠。
“可是……”
“雪游，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退却，你与我是何下场，你明白么？
“……”
“你忘了你的家人么？”戚玄乙侧目盯住她，双眸中溢满戾气：“你有自己的责任！”
灵簌一凛，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戚师叔和她说过，制造幻境，一般都会选择在做梦者的亲近之人身上下功夫，这样才能更好地混淆他们白日记忆。
戚师叔平日里虽沉默寡言，但从来不会这般阴狠暴戾。
如今看来，定是顾空蝉假用“戚玄乙”之口，迷惑雪游师姐。
如果她能将此幻象破坏……灵簌暗暗握紧拳头，挪腾着小步，渐渐绕到了“戚玄乙”的正后方。
只听得前方宋雪游纠结半晌，最后掷地有声道：“是！为了母亲，雪游义不容辞！”
灵簌气沉丹田，屏住一口气，提步向“戚玄乙”冲去一掌劈在了他的后背。刹那间，前方两个身影现出裂痕，然后“砰”的一声炸裂，发出刺眼白光。
虚空也轰隆隆地震动起来，犹如雪崩地震。灵簌胸口一痛，全身上下犹如被碾压一般，猛地被抛了出去……
“师姐！”
“师父！”
灵簌惊呼着睁开眼，同时床上的宋雪游也骤然惊醒，从床上直直坐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门外的戚玄乙和如采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几乎是同时，灵簌与宋雪游喷出一口鲜血，戚玄乙大惊，赶忙替宋雪游把脉，又回头急急道：“灵儿，还好么？”
如采迅速抓住灵簌手腕探了探，松了口气：“无事，一时的内力冲撞罢了！”
灵簌忍着痛调息了一下，抹去唇边鲜血站了起来，来到了床边，只见雪游神色惊恐，满目慌乱，似乎还在方才的幻境中没有抽离。
戚玄乙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雪游，听得见么？我是谁？你看看我！”
宋雪游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见戚玄乙后，低声喊了一句“师父”，而后看见了一旁的灵簌，疑惑：“灵儿，你？”
她脸上有些迷茫，好像想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随即脸上浮现出惊恐、慌乱还有愧悔，然后挣扎着起身，朝戚玄乙跪下磕头：
“弟子受人蒙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令师父伤心失望，弟子罪该万死！”
戚玄乙神色颇为动容，握住她的肩头将她扶了起来：“好！好！醒来便好！”
宋雪游站起身，向她看了过来：“灵儿，多谢你。”
灵簌也喜不自胜，眼角发酸，含笑哽咽道：“我……”忽的心脏一抽，她一时脱力，往前栽去。
“姑娘！”如采及时搀住她，有些担忧：“戚前辈，我扶姑娘歇息一会儿，就不打扰你们师徒二人叙话了。”
戚玄乙见状赶忙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她，“这是我派丹药，对疏通灵力颇有疗效，服下后静养三个时辰，自会好转。”
服下药丸后，灵簌想要去找宋雪游说说话，却被如采强行按在床上休养。
她拗不过她，只得乖乖听话。如采又亲自守着小厨房，煮了一碗粥，一口一口喂灵簌吃下，看着她沉沉睡去，这才放心离开。
第二日，戚玄乙来看望她，见她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松了口气：“没有大事就好，不然我师徒二人真是心下难安。”
灵簌起了身招呼他坐下。
“雪游师姐如何了，是否完全清醒了？”
戚玄乙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她全都想起来了。”
没想到第一次破解幻境竟这么顺利，灵簌大喜过望。
看来自己这么些天的修炼，终是有成效了！
“她方才，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和我们的猜测一模一样，顾空蝉用虚空幻境控制门内弟子替他做事，雪游便是被他蛊惑，隐姓埋名在迎香坊潜伏。”
灵簌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么，顾空蝉到底是要做什么？”
戚玄乙神情转冷，“你可知道九霄阁？”
她悚然一惊，“……知道，那个杀手组织。”
“九霄阁是专做杀人生意，而无妄岭的虚空化境，能为他们提供最真实、最清晰的消息来源。顾空蝉与之勾结，将我族聚梦成物的本事作为刺探之用，以供九霄阁搜索目标、追捕猎物。至于九霄阁给了他什么……我便不得而知了。”
灵簌紧紧握拳，“那么除了雪游师姐，其他人……”
“几乎所有潜伏在外的弟子都被虚空幻境掌控着，包括楚从洲与成灵溪。”
灵簌脸色一白，是了，既然顾空蝉与九霄阁勾结，那么身在漩涡中心的楚从洲，自是无法幸免。
“从洲哥哥的情况我清楚，可我与灵溪见了面，并没有什么异常，并不想是被控制了的样子？”
“真的没有异常么？”戚玄乙皱起了眉，“你不是跟我说过，几个月前灵溪忽然无故疏远你，对你避而不见。”
“是，可她……”灵簌一时纠结，却听戚玄乙又接着说：“灵溪与你较为亲密，所以像控制雪游这样，大动作地篡改她的记忆，就很不现实，因为这样很容易被你发现。”
戚玄乙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所以，他应当做了什么，让灵溪不再愿意接近你。这样，只要你被孤立起来，永远觉醒不了，就不再是威胁了。”
“可若是他真如此忌惮我们，为什么不一刀解决了我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灵簌大为不解。
“因为他在找寻一个方法，希望能将你们的虚空灵力——占为己有！”
“什么？！”灵簌大惊，“这怎么可能？”
“古书记载，成家能觉醒之人，都是虚空灵力极为强盛之人。连冢玉这等清高自傲的人都曾动过转移灵力的念头，更何况利欲熏心的顾空蝉！”
“他并不希望你觉醒，但若你能进行普通的虚空修灵，灵力在经年累月下也会比一般弟子更为充沛。所以，如果他能将你们的灵力化为己有，便能大大提升他幻境的威力。”
灵簌想着这种可能，突然有些胆寒。
戚玄乙顿了顿，一脸凝重地望向她：
“只是我还没弄清楚他要怎么吸取你们的灵力，所以，灵儿你记住，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你觉醒了，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发现了真相！否则……”
灵簌点了点头，咬唇犹豫道：“师尊和君自行师父呢，也要瞒着他们吗？”
“当然！”戚玄乙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怒意：“还有孤灼！他们几人沆瀣一气，助纣为虐，与顾空蝉一道，要将我无妄岭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阵冰凉从背部游走至全身，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
她的师尊和师父，加害于她的亲人和同门，还三番五次想要利用她、利用不成便想取她性命。
灵簌冷笑一声，心中的愤怒越来越汹涌。
既然他们不仁不义，那便不要怪她了！
“师叔，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你先告诉我，你方才在幻境中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了你。”灵簌眼中冷光一闪，“看来顾空蝉是幻化出你的模样来诱骗师姐，难怪她对此深信不疑。”
戚玄乙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用古怪的语气道：“幻境里……我说了什么？”
灵簌一愣，不明白他为何问的这么具体，但还是答道：“你说多年成败在此一举什么的，还说让师姐替家人考虑。”
戚玄乙越听脸色越凝重，到最后竟诡异地沉默了起来。
灵簌看了他几眼，见他一言不发，唤他道：“师叔？”
“嗯？哦……什么……？”他脸色有些差，被惊醒一般，堪堪牵扯起嘴角，“那你又是如何破解幻象的呢？”
“直接斩杀。”灵簌回答的很直接，“现在想来还是冲动了，以至于被幻境反噬心脉，所幸伤的不重，看来之后我须得再谨慎些才是。”
“我记得书册里说，若是周围有幻境，你即便不用入虚空也可感应到？”
“不错，我已经许多次在白日清醒的时候感觉到了幻境。”
见戚玄乙皱眉思索着什么，灵簌有些疑惑：“师叔，你是想让我在白日不入虚空的情况下，去唤醒他们吗？”
戚玄乙不答反问：“你对幻境的感应，能否精准到具体位置？”
灵簌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应该可以。不过，到底幻境是什么状态、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能被我感知到，我还不清楚。”
她在心里梳理着见到楚从洲的几次情况。
下山时，第一次和楚从洲见面，她并未感觉异常。后来他要杀子陌那次，她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幻境，甚至从那撕扯感中感受到了“危险”。可是，悬崖他要杀岳子初那次，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到底是她功力不够，还是她没有摸透虚空联结的机制？
或许她需要多多实践，才能找出规律。
“我有个主意。”戚玄乙慢慢地道，“武林大会在即，各门派汇聚一堂，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先摸清楚到底有多少弟子被幻境侵蚀了心智。”
“您是说……”灵簌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探，不解。”
灵簌一愣。
“无妄岭潜伏在外的弟子，到底是何人，潜伏在何处，我们都不知道。你既然能找到他们，我们便先探查位置，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这样一来太耗费时间了。”灵簌诧异戚玄乙竟然有这样的想法，有些急切：“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出了差错才是枉然费时！”戚玄乙很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劝说道：“幻境危险重重，下一个幻境是何模样我们都不清楚。更何况，幻境由顾空蝉、孤灼、冢玉三人亲手实施，若是我们进程过快，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见她一脸不愿，戚玄乙长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也要有些耐心，不要操之过急。”
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她必须小心行动才是。
“……师叔说的有理。”灵簌抿唇，终究还是妥协了。“那么，我们要如何参加武林大会？”
就在这时，如采推门进来，笑道：“公子料到二位可能要去武林大会，早就命我备好了。”
她将盒子中的东西取出，灵簌接了过来，好奇道：“这是什么？”
戚玄乙瞧了一眼，沉沉道：“人/皮/面/具。”
灵簌眼睛一亮，有些兴奋起来：“我们要易容？”
“不错。这面具由公子寻来的奇特丝料制成，贴合面部又透气轻盈，上脸后如真的皮肤一般逼真，绝不会露馅。姑娘来试试？”
如采将面具敷在了灵簌脸上，又从木盒中叮叮当当地拿出来一些涂抹的东西，对着她的脸又捏又画。
不过一小会儿，灵簌就成了一个皮肤暗沉、无精打采的粗野丫头。又一番巧手变幻，她又化身为满面胡茬的瘦削老头。
“厉害！我也要学这个！”灵簌对着镜子，惊叹不已。
戚玄乙一直在旁观察着，此刻才出声赞许道：“确实不错，你只需注意言行，想必无人能识破了。”
如此，几人休整了一天，便出发往昌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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