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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绑架


两人在微妙的气氛中到了皇家别苑。

        怀兴与五皇子、五皇子妃到得早些,五皇子夫妇俩已经去了里院,怀兴却非得等着钟雪茹来,便由翠烟白石陪着在入门的月亮洞前等。禁卫守在两侧,钟雪茹极少与他们打交道,见此阵仗还是不免被吓到。她原以为这次可以当作寻常出游,有了禁卫在外虽然安全无虞,但总觉得不够尽兴。

        她来者是客,只能听从主子的安排,也没多问几句,急忙忙从江元佑身边跑走,去牵了怀兴的手。

        怀兴见着钟雪茹很是高兴,但她又看见了和钟雪茹一道前来的江元佑,本能地躲了躲。钟雪茹见状,想着怀兴这心结也真的难解,还不知到了嫁人之时能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夫婿。但既然她现在还担惊受怕着,钟雪茹答应要护着她,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挡在怀兴和江元佑之间,堵住了怀兴的视线,低头好声好气地对怀兴说:“我们进去吧,不理他。”

        怀兴小声地问:“姐姐,你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呀。不要离他那么近哦,他很凶的,会把你绑走!”

        钟雪茹实在搞不懂江元佑在怀兴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不过就他一早去都督府门前堵她把她带上马车这种行为而言,确实有把她绑来的嫌疑。

        她回头瞄了他一眼,江元佑本在与禁卫吩咐些什么,大约是察觉到了钟雪茹的目光,抬起头看过来。钟雪茹想起在马车上的尴尬场面,匆忙收回视线,连声催促怀兴:“好啦我们进去吧,我还没来过这儿,要劳烦公主带路了。”

        江元佑目送着钟雪茹带着怀兴逃跑,笑着摇了下头,继续与禁卫们交谈:“没有我的吩咐,你们尽量不要进院,以免扰了她们的兴致。里头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有我在。”

        禁卫首领犹豫道:“可是侯爷身边未带护卫,下官只怕……”

        “你这是信不过我?”

        “末将不敢。”禁卫首领惶恐地看向江元佑,他早就听人警告过,惹了谁都别惹江元佑。

        江元佑见他如此惊慌,着实对京城的布防守卫担忧。然而既然是出来玩乐,他也不愿多说正事。他拍了下禁卫首领的肩,说道:“放心吧。”

        “是……”江元佑都如此说了,禁卫首领只能遵命。

        如鸿从马车里搬了个木盒下来,这会儿才敢走到江元佑身边。刚才驾马车的也是他,他一直侧耳倾听着车里钟雪茹与江元佑的对话,听见钟三小姐那番言论之后如鸿几乎都要停车进去劝架,以他对侯爷多年的认知,侯爷能不被那番话气到,就是他如鸿这么多年白过了。

        然而,侯爷恼是真的恼,钟三小姐又一句话把侯爷给劝回来了。

        钟三小姐可真是个妙人儿,上一个把侯爷气着的人已经被攫了脖子,堆进不知道哪一片的枯骨里去了。侯爷这人锱铢必较的性子这些年简直变本加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在变得圆滑之后产生的反噬,若是侯爷还能如小时候那般,待人冷淡,时常欺负儿时玩伴,或许还不至于如此。

        也不知道钟三小姐能不能成为某一种契机,似乎在钟三小姐面前,侯爷总是能无事发生般地消了气。

        如鸿越想越觉得,还是多让钟三小姐陪着侯爷得好。

        “愣什么神,东西呢?”江元佑毫不客气地敲了如鸿一脑瓜,“再发呆你就自己回侯府去。”

        “诶诶,侯爷饶命。”如鸿十分狗腿地递上了木盒,“夫人做的点心都在这里面,老太君吩咐交给三小姐的香囊也在夹层里,侯爷,就是这层。”

        说着,如鸿打算打开抽屉演示一下,却被江元佑拍了下手背。他吃痛地抽回手,江元佑接过木盒,话也没说一句,便直接走进了月亮洞。如鸿吐了吐舌,侯爷果然还是气着的,只是没撒给钟三小姐,所以被牵连的人成了他如鸿。

        如鸿垂头丧气地跟上去,只求用膳之前侯爷的心情能好起来,否则他就要饿肚子了。

        五皇子妃每年入秋之后都受不得风,否则总会咳嗽不止,五皇子靖珩本不愿她奔波,但难得来出宫来一次别苑,他也舍不得撇下娇妻一人,只得小心呵护着,片刻都不愿离身。江元佑带着压抑的气氛走进主院的前室时,靖珩正挖了一勺热汤喂给五皇子妃喝。

        江元佑觉得自己和眼前人都很碍眼,漠然地寻了个地儿坐下。五皇子妃见此状,推了推靖珩,让他去问问怎么了。靖珩也发觉了江元佑的异样,把汤碗给了五皇子妃,转身看了看江元佑。来别苑小住是江元佑提议的,他还特地清早去接了钟家三小姐,靖珩大概也猜到了江元佑对人家姑娘有什么不轨之心,只要江元佑不染指自己妹妹,他还是乐见其成的,况且这钟家小姐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作为兄弟,他也觉得江元佑的眼光很好。

        不过他现在这仿佛别人欠了他千百两银子似的表情……大概是又在钟家小姐那里撞南墙了吧。

        靖珩本是想看他笑话的,但是江元佑这个人发起脾气来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住,以他目前对钟三小姐的在意,肯定不会直接去给她置气,所以,遭殃的只会是他们几个无辜牵连的人。靖珩自己倒也就罢了,他还得护着妻子和妹妹,犯不着去触江元佑的霉头。

        他咳了声,好心劝道:“这三日出来游玩,你若总是绷着张脸,就不怕吓着小美人?”

        “你叫谁小美人呢?”

        靖珩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挺护食的:“是,钟三小姐行了吧。我好不容易说动了母妃和父皇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可别白白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啊。”靖珩其实也有私心,早点给江元佑把姻缘了了,良妃不会再去打怀兴的主意,怀兴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这事儿对他和江元佑是双赢的,所以他才愿意积极地替江元佑筹划。

        江元佑眉眼松了松。

        靖珩到现在都没注意到钟雪茹与怀兴之间真正的联系,当然也就不清楚江元佑最大的阻碍是什么。若钟雪茹只是钟雪茹自身,他根本不会去在意与怀兴之间的误会,但若这个误会已经在钟雪茹的内心里根深蒂固,对他来说,便多了很多的不确定。

        江元佑其实不能保证钟雪茹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中间横着一个怀兴的存在,令她总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唐突求娶把她带回侯府也不是不行,但他是真心实意想把钟雪茹捧在心尖上去喜欢,自然也希望她回报以相同的情意。他步步为营强取豪夺惯了,头一次变了策略一步一脚印,却发现走得并不顺利。

        那个傻姑娘连做妾的想法都有了,竟然不愿意去想自己打算对她明媒正娶的可能性。那一刻江元佑是真的气极,对着她那一开一合的红唇,险些就要吻下去堵住她的胡言乱语。可她每回被他惊扰时那副奶猫露爪的情态,又叫他不忍逼得太急。她那伶牙俐齿和尖锐的小爪在他心肝上挠啊挠,痒得他对她发不了脾气。

        他又何曾知晓,那次在东二所无意撞见的眼神,就这样对他的内心攻城略地,让他一眼就喜欢,一眼就认出,她便是她,始终都是她自己。

        他低叹一声,回忆起马车上她的小心翼翼和刚才闪躲的眼神,他好像还是吓到她了。

        “我知道了。”江元佑点点头,不打算多说,“她们俩呢?”

        “她们在北院的厢房住,刚才翠烟白石陪着她们进屋放东西了。”靖珩这会儿才留意到江元佑手里一直没有离手的木盒,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

        “祖母和母亲交代的东西。”

        靖珩略有些惊讶,钟三小姐这是连婆家都已经搞定了,什么时候的事,也太迅速了些。

        江元佑看着靖珩瞬息万变的表情,心知靖珩在想些什么,他正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跟靖珩说太多,便还是没有开口。

        五皇子妃已经喝完了热汤,心里头暖暖的,听了江元佑与靖珩说了许久的话。她与钟雪茹年纪相仿,在西殿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对这个大方得体的姑娘很是喜欢,钟雪茹对怀兴很不错,五皇子妃本也以为她只是碍于良妃吩咐,不得已去照顾一位公主,但观察许久之后她确定了钟雪茹对待怀兴是真心把她当作小妹妹关切照料,连带着五皇子妃也对她越来越满意。

        女子间的感情说单纯也是真的单纯,几个互相没有利益牵扯的女孩子聚在一块儿,倒是能生出些真正的姐妹情谊。

        五皇子妃也认识江元佑多年,江元佑过去那么多年寡情寡意,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这般用心过。早些时候她误会了江元佑对怀兴有心,还帮着良妃去撮合了一两回,但现在他算是看得清楚明白,江元佑待人的区别太过明显,喜与不喜皆是明明白白,他对怀兴并无心思,但令五皇子妃不解的是,为何几个月之前他还会格外关照怀兴,叫白石给瞧见了呢?

        不过既然都已经在别苑小住,有些话早晚也是能说开的。

        五皇子妃忽得想起江元佑头一次正式见到怀兴的时候,她答应过要送给江元佑一件绣品。那时她问江元佑可有心仪的图案,江元佑没多想,就直接指了指怀兴手里帕子上的菡萏。那之后江元佑没有再提起此时,五皇子妃也将这事儿给忘了。

        忽然记起,自是有些歉疚,她向江元佑致歉道:“改日回宫妾定会加紧给侯爷做好绣品。”

        江元佑好像也是才记起,他正要答应,又转念一想,问道:“怀兴公主跟着嫂夫人学刺绣,学得如何了?”

        五皇子妃笑答:“怀兴聪慧学得很快,钟小姐入宫之前还绣了个十分好看的荷包。”

        江元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嫂夫人的绣品,元佑并不着急,先搁置着吧。待我娶妻那日我再来向嫂夫人讨要,如何?”

        “也好。”五皇子妃与靖珩对视一眼,浅笑着说,“那妾期待着侯爷早日娶妻,来向妾讨要了。”

        怀兴发现钟雪茹有些闷闷不乐的,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怀兴想起来早上是个可怕的永安侯去接了姐姐,结果姐姐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一定是姐姐被那个凶巴巴的家伙欺负了去。

        怀兴虽然胆子小,但是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姐姐就这么被人欺负了。她忿忿不平地握了握小拳头,扬言要去五皇兄那儿告状。

        这话被钟雪茹给听见了,她赶忙拉住作势要跑走的怀兴:“嗳,我没事儿的。”

        “可是姐姐被欺负了!”怀兴挺直腰板,十分义正言辞,“我就说嘛,姐姐要离他远一点的。等回宫了我就去跟父皇请旨,让他不许去打扰姐姐。”

        钟雪茹觉得怀兴可能还真的能做出这件事来。

        虽说见不到江元佑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但是……她似乎又有点舍不得。人的内心总是那样矛盾,是她在一点一点地把他推远,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他的视线,她又会觉得不甘心。钟雪茹看着面前的怀兴,她的心情这样虚伪小心,偷偷摸摸地和将要与怀兴定亲的男人牵扯不清,她可真是个糟糕的女人。

        上天为什么要给她开这样的玩笑,让她用错误的身份去遇见江元佑,喜欢江元佑,然后逼迫自己去否认内心,再亲眼见着错误身份的原主去与他修好。

        怀兴的善意也好,江元佑对她的关照也好,她看得到真诚。错的只是那荒谬的几个月,与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事实。

        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钟雪茹只得与怀兴说:“姐姐累了,先回屋休息一会儿再来陪你。”

        怀兴扁扁嘴,有些不甘心地点头答应。

        钟雪茹对翠烟和白石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好好照顾怀兴。她的厢房与怀兴的相隔一个小院,走几步就能回去。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思虑许久,还是没有进门,反倒转身离了院子,随意地在北院转了起来。

        皇家别苑的规模不输给御花园,特地请了南方的工匠们打造而成的南方园林,与御花园相比风格迥异,与二十四回廊倒是有些接近。南方园林主打着小桥流水,桥下水波潺潺,浮着花瓣,正所谓“红粉暗随流水去,园林渐觉清阴密”,这清淡怡人的景致着实令人心旌摇荡。她踏过小木桥,站在流水中央,拾了一片停在扶手上的花瓣,她摊开掌心,一阵清风拂过,将她手心里的花瓣吹落,飘飘荡荡地停在了水面,藏于千红之中。

        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她走下桥,寻了水岸边一块青石,俯身蹲下,用手拨了几道水花。秋天的水已经带了丝丝凉意,她的指尖被冰得颤了颤,却还是没忍住又继续玩起水来。越幼稚的举动越容易让人感受心底的愉悦,她玩得不亦乐乎,连裙角被打湿了一片也不甚在意。

        忽然间,水中倒映又多出一个人。

        那人的模样面生,钟雪茹正想回头看清楚他的模样,却觉得后颈一阵疼痛,很快就没了知觉。

        那人见得了手,朝背后一招呼,躲在树后的另一位黑衣男人闪身而出,低头看着晕在岸边的钟雪茹,小声说:“东西已经备好,在东院。你且小心些,别惊动了他们。”

        “嗯。”那人一把将钟雪茹搬起扛在肩头,“夜长梦多,马上动手。”

        “好。”黑衣男人颔首道,一个飞掠又回到树后,他见那人搬着钟雪茹走了,这才绕路走了另一条道。

        带着钟雪茹离开的男人避开主院和北院,悄悄地摸去了东院的柴房。柴房里堆满了杂物,许久不曾打扫,尽是灰尘。男人被扑鼻而来的飞尘呛了,险些打了个喷嚏。他虽然憋住了,身体却还是抖了下。他心里一惊连忙去看趴在他肩上的钟雪茹,好在钟雪茹还未醒来。

        他稍稍放心,将钟雪茹放下,寻了条麻绳来捆住她的手脚。他思考了一瞬,想找点什么堵住她的嘴。扫视一圈却没找见合适,便索性扯烂了她的袖口,撕下一大块布来,塞进她的嘴里。为了防止她忽然醒来,他又对着钟雪茹的鼻子熏了熏随身带着的迷香,见钟雪茹睡意沉沉,将她丢在了柴房的最深处。

        柴房虽未打扫,但那黑衣男人却已布了天罗地网,他只看了几处就已经发现了藏着的冷枪暗箭。他倒是有些怜惜,这样漂亮的小美人要在这里香消玉殒,只能怪她惹着了不该惹的人吧。

        他不敢久留,踢翻了早就放在门边上的小壶,随后退了出去,锁上了柴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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