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涩味糖果【2】
说着“再见”但没有想过再见的安森，半个月后接到电话。
“你的照片拍得很棒，琪琪很满意，她夸奖你是个天才，”那边的中年男子一边查看照片一边说，“我想让你帮忙拍一套片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
琪琪？安森想了很久他知道的带琪字的人，一时还真想不起。
“有一家杂志要为我的糖果厂做一期专题报道，而我希望刊登的照片让你来拍摄。”男子接着说。
哦，糖果厂。安森这才把乔琪想起。
【4】
这次工作的委托人是乔琪的父亲，也是全国最大零食生产公司的总经理。安森来到糖果工厂，随同记者一起来到糖果生产的车间。
“大哥哥，”乔琪见到他后非常开心，像小蝴蝶飞向花朵一样去见他，“我来带你参观。”
安森宠溺地摸了摸乔琪的脑袋。
记者对乔先生进行采访，安森则负责拍照，他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捕捉每一个能让乔先生和他的糖果厂更受欢迎的画面。
乔琪哼着歌左顾右盼，她看到了一种被金灿灿锡纸包裹住的子弹，眼睛一亮，欢快地走过去。
“是新出的子弹巧克力。”员工亲切地告诉她。
乔琪把手伸向那些巧克力，金灿灿的锡纸包裹好的子弹型的糖果，为什么是子弹的模样呢？她心想，小熊的，小兔子的，圆的，心形的，难道不够漂亮吗？她有脸惶惑。
“好棒的表情！”安森立刻将相机对准了她。
之后是一顿连拍。
乔琪非常合作地面对镜头，她微笑，捧起巧克力，又撒开手，让那些巧克力落下，欢笑，欢呼，她拆开锡纸，开始品尝巧克力。
巧克力非常苦涩，乔琪立刻皱眉，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苦。”乔琪艰难地说。
大人们却觉得她这样子很好笑，像在看一个小孩子搞怪。
安森用相机捕捉着乔琪和众人的表情。
咔嚓，咔嚓，是快门按下的声音。
乔琪出于礼貌努力微笑，但是巧克力太苦。她忽然觉得委屈，眼圈一红，小声抽泣了起来。
安森忙放下相机，安慰她：“别哭别哭，我不拍了，你就算哭也是很漂亮的。”
乔琪的父亲走了过来，告诉她：“这款巧克力可可的成分高达70，是给成年人准备的，你这么爱吃甜食，自然会觉得它苦了。”
“小女孩都不喜欢吃苦味的巧克力，尤其还是子弹形的，哼。”乔琪假装生气地说。
一个体贴的员工，立刻拿着新口味的棒棒糖过来。“这个你应该会喜欢，小公主。”他笑着说。
乔琪高兴地品尝棒棒糖。
安森则依旧用相机不断捕捉她的表情。
“这家糖果厂，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乔琪的父亲骄傲地说，“最初的时候，我祖父……”他说着创业的故事，引来很多人的啧啧称奇。
安森认真地拍了很多照片。车工，车间，流水线上的商品，总经理一本正经的表情，乔琪手捧糖果的照片，所有人聚在一起的大合照。
一天的任务结束，安森临走之前，乔琪把一捧子弹型巧克力塞到他口袋：“这个，给你。”她说，“爸爸说，你应该不喜欢吃糖，这个不甜。”
安森说：“谢谢。”
“你今天拍了这么多张照片，却没有人帮你拍，”乔琪说，“我帮你拍张照吧。”
安森有些局促地点头：“好。”
面对镜头的安森显得十分不自然，不知道摆什么样的姿势，握着一把子弹型的巧克力，有些呆板慌乱。
乔琪按下了快门。
安森回到出租屋后开始整理照片，他看到自己的照片时，忽然笑了起来。
“真丑。”他心说。
随后他仔细地翻看给乔琪拍的所有照片，并把她的那些单独整理出来，精挑细选之后，成为了一套。
他把这些照片装进了两个牛皮纸袋。一份办公用，一份送给乔琪。
之后乔琪收到了照片，她看到纸条上写着：“这些照片我也保留了一份，就当是给彼此的礼物吧，未来的电影明星。”
她开开心心地看着她手捧子弹型巧克力时的那些照片，觉得表情捕捉得恰到好处，翻到最后一张自己为他拍摄的照片时，笑出声来。
一个月后，乔琪的父亲拿着有糖果工厂采访的杂志，看着那些车间、车工的照片和集体合影，高兴地对女儿说：“对我而言，这家糖果厂，就是非常具有历史价值的宝物啊。”
“是的爸爸。”乔琪幸福微笑。
【5】
之后，乔琪生日那天，父亲为她亲手做了糖果屋模样的蛋糕。
“生日快乐，我的小公主。”父亲说。
妈妈亲了亲她的宝贝女儿。
那天父母为她承包了一整天的游乐园，所有的娱乐设施和项目都只为她和她邀请来参加生日派对的朋友们开放。
所有的穿着玩偶装的吉祥物，为她唱着跳舞，舞台剧为她的生日单独准备了戏目，路上铺满了她最爱的鲜花。
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
夜晚的时候彩灯绽放，花火照亮天空。
“妈妈，我会成为公主吗？”乔琪脸上映满红光，“我会成为电影明星吗？”
“会啊。”妈妈如是回答。
20岁那年，乔琪已是妙龄少女。从车内下来的时候，闪光灯不断。
记者们都在不断拍她的照片。
她被邀请当一个电影颁奖晚会的嘉宾，虽然只是嘉宾之一，但小小年纪获此殊荣，已经不易，她独占鳌头，成为最有潜力的电影新人。
舞台上，乔琪拿着一把玩具□□，笑容满面做射击画面。
扣动扳机，枪口出现的是一面彩旗。随后彩带和花瓣从天而降，落在她头发上，睫毛上，脸上，衣服上，闪闪发光。
乔琪抬脚轻轻踮起脚尖，像邦女郎一样绽放自信又迷人的微笑。
一时之间关于乔琪的报道占据了各大媒体，她被誉为最佳新人和最有潜力青春电影代言人。她迷人的外表，良好的谈吐和气质，加上她优越的家境，让她成为了几乎所有同龄女孩羡慕的对象。
【6】
安森第一次见到乔琪那年乔琪才11岁，那之后说着再见，但他依然没有放在心上——至少没有很深。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拿着相机的安森，在报刊亭，见到了乔琪做封面的杂志。
他第一眼被乔琪姣好有青春的面容吸引，甚至是惊艳，像凡尘里的男人见到了传说中的女神。随后他看清楚了她的名字：乔琪。
啊，是她呀！安森忽然想起。
小女孩长大了啊。安森有些欣慰。9年的时间里，乔琪从小女孩成为少女，而他从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变成大叔了呐。
真的是乔琪。他再去确认了一遍。
“厉害哦。”安森惊叹。
之后的一段时间，甚至是好几年里，安森回想起乔琪，一直都是带着哥哥看妹妹的心情，和爱情毫无关系，连这样的念头也不曾有过，当他思念成疾，不自觉念叨着乔琪的名字被人问起“恋人？”时，他一个劲地摇头。
“和爱情没有关系，但比这深刻多了。”他说。
乔琪后来成为了厉害的丫头啊，他好几次抚摸着她的照片落下眼泪，这么棒的姑娘啊。
此刻安森在国外，他依然做着摄影师的工作，最近的工作是给一对外国新人拍婚纱照。
新郎是一名士兵，穿着军装，身姿挺拔，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
“军人啊，厉害厉害。”
“哪里哪里。”
安森和新郎一番寒暄。但安森掩藏不住的热情和崇拜让新郎对他瞬间有了好感，愿意和他分享很多见闻。
“厉害啊，真棒啊。”安森连连感慨，而士兵受到鼓舞，越发滔滔不绝，甚至引来了新娘的不满。
“真是的，你们有时间一起喝酒就好了啊，今天的任务是拍摄啊。”新娘叉腰道。
“是是是。对不起。”安森连忙道歉。
安森心中的理想已经渐渐磨灭，年轻气盛满怀希望的日子在九年的时间里逐渐被消磨，立志成为战地摄影师的念头也被摆放在一边。
成为了碌碌无为的平庸的人——在九年前的他看来是不可能的，那时他瘦削、热情不灭、不屑商业，现在却成了一名专门为人拍写真的摄影师，存下了一笔钱，有时候去不同国家旅行，在当地兼职摄影师——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他想。
相比之下，乔琪真是厉害，安森不止一次想，她成为了想成为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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