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亲戚（一）
当看起来阳光且英俊的少年微笑着看向他，并礼貌地向他问安的时候，斯内普对着汤姆轻轻地点头，对这个看起来聪慧且平和的少年第一印象颇为不错。随后他注意到汤姆身上穿着明显与现在形制不同的校服袍子，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邓布利多。
而在邓布利多向他解释用意之后，他原本任何表情的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
“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用你神奇的凤凰匆匆将我从课上唤来，只是为了和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订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斯内普探究的目光在汤姆和邓布利多之间打转，“我很高兴看到你终于疯了，邓布利多。”
看起来斯内普是在汤姆鸣不平。这很好理解，很少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汤姆，当他下定决心让自己讨人喜欢的时候，他总可以在第一时间窥探到别人的喜好，然后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长久以来，只有邓布利多能看透他这幅伪装起来的假面，并总能用各种方式戳穿他——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强烈地憎恶并惧怕邓布利多的原因。
如果不是太清楚斯内普的为人，汤姆也许真的会觉得他对自己的有善意，而不是一种与邓布利多十分默契的试探。
他亲爱的仆人从来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这个心甘情愿成为食死徒的人把一切感情都倾注在了莉莉——一个波特身上，毫无所求的伟大而深刻的爱，汤姆不懂的这东西。如果这个叛徒在莉莉波特之外还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也都被他慷慨地用在霍格沃茨身上了……或许还有马尔福，同为叛徒他们之间会很有共同话题。
总之，汤姆清楚得很，斯内普的好意从来不会用在陌生人处，尤其这个陌生人看起来还十分的危险。
“在这之后我会向你解释的。”邓布利多微笑着说，虽然是在回答斯内普，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端坐在椅子上垂眸思索的汤姆，“那就开始吧，汤姆。”邓布利多伸出了自己看起来比藏在乱蓬蓬胡子下的脸年轻许多的右手。
两人面对面跪好，互相伸出右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汤姆不得不直视邓布利多的眼睛，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好像又一次要被看透了。但订立牢不可破的誓言时，双方必须要时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他不能转移视线，只能尽量地使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他感受到斯内普的魔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稍稍有些灼热。
邓布利多缓慢又郑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你是否同意尽你所能保护霍格沃茨不受伏地魔及其势力的伤害，在不危及你自身安危的前提下？”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承诺你和你的手下不会伤害霍格沃茨的人和事，除非他们本身的罪孽应当受到惩罚？”
“我愿意。”
“你是否愿意始终保护自己的灵魂，即使面对外界众多诱惑，也不忘记自己追求爱的力量的初衷？”
汤姆的目光猛然犀利了起来，这是他们约定之外的事项，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听起来是对他有利的，但他并不认为那个精明的老蜜蜂会没有其他的目的。魔力凝成的火焰漂浮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之上，汤姆还有拒绝的机会，他看着邓布利多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面是毫不作伪的关切。
仅此一次，汤姆在心里说，他并不是被老蜜蜂的关切打动了，只是因为没人知道在牢不可破的誓言里说拒绝的后果，他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而已。而且，汤姆又对自己说，而且如果能用这样的条件得到邓布利多的信任，那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再说，他本来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灵魂，本来也要研究爱的力量，所以答应下来不会有什么坏处。
在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同意的理由之后，汤姆缓缓开口：“我愿意。”
悬浮在空中的细长火线缠绕住双手之上，牢不可破的誓言订立完成。
“那么，现在，”斯内普华丽如咏叹调般的低沉声音响起，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抬手托住下巴，毫不掩饰对汤姆探究的眼神，“我是否能有幸知道，除了出色的容貌之外，这位里德尔先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伟大的邓布利多校长与他订立一个这样的誓言。”
“您谬赞了。”汤姆微笑着轻轻点头，走到斯内普的身前，见邓布利多没有反对的意思，轻轻抓住了斯内普的左手小臂，他在过往赐予斯内普黑魔标记的位置。
手臂上沉寂已久的烙印在少年的触碰下几乎是针刺一般的疼痛，斯内普脸色猛地一变，心脏都坠了下去。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挥开了汤姆的手，用几乎称得上是恐惧的眼神看着汤姆。
然而真实情绪持续的时间太短了，只是在下一瞬，汤姆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双眼睛里是否有强烈的憎恶，他黑色的瞳孔就变得空洞起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真遗憾，斯内普的反应太快了，当汤姆进入这位大脑封闭术高手的大脑时，里面已经竖起来层层高墙，以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本来以为趁这个机会好歹能看出来什么。
“我的仆人，西弗勒斯……”汤姆慢吞吞地说，黑亮的瞳仁忽然变成了红色，“十一年不见，你的大脑封闭术又进步了许多。”
“原谅我的愚钝，先生，我记忆中的黑魔王大人并不是您的模样。”斯内普谨慎地开口，摆了两不得罪的尊重态度，微微低头避开汤姆闪着红光的眼睛，余光瞥过依旧笑呵呵的邓布利多，眼睛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越发空洞，“我为现在情形感到费解。”
“当然，你第一次见到伏地魔时一定很惊讶，传说中的黑魔王大人竟然是那么一张丑陋的脸，想必那张就去又肿胀的蛇脸一定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汤姆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低沉成嘶嘶地蛇鸣。然而他失败了，十六岁的少年音色还是清亮的，即使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把自己搞得像一个模仿大人的孩子。
显然邓布利多就是这么想的，他现在笑得活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在包容他恶作剧的孙子。
“好了，邓布利多，收起你脸上的笑容。”汤姆为自己的想象感到恶心，他不再看僵硬地站着的斯内普，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你打算让我来为你的间谍先生介绍情况吗，阿不思？”
“我想西弗勒斯能够按捺住他的好奇心，汤姆。”邓布利多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看向了蜡像一样僵硬站立的斯内普，轻快地说，“请坐，西弗勒斯，请放心，汤姆并非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他的来历稍后我会向你慢慢解释，但在这之前，我不得不把这位优秀的斯莱特林学生交给你……”
“等等，邓布利多，也许是我听错了，‘学生’是什么意思？”汤姆黑着脸打断了邓布利多，“我们的约定是，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我想你不会违背你的承诺。”
“当然，我答应你了，但有一样事情很难办，你现在只有16岁，汤姆。”
“没有哪一条规定说未成年巫师不能做教授。”汤姆的声音变得尖锐，“你难道要让黑魔王大人重新去做一个乖乖的学生吗？”然后汤姆不说话了，他意识到当他提高了音量和语速之后，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尖叫。
这让汤姆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因为家里人没有按照承诺给他买最新款的扫帚而大发脾气的小鬼。
斯内普因为汤姆暴躁的语气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克制住自己握住黑魔标记的冲动。但以往伏地魔发脾气的时候，这里会有一阵强烈的灼痛感，但现在他的手臂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有无数的疑问塞在他的脑子里，这个叫汤姆的少年到底是谁，他和伏地魔有什么关系，邓布利多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现在不是问出来的时候。他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伺机而动。
“但有规定要求，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应当通过了owl和newt的考试。”邓布利多状似苦恼地摊摊手，虽然他脸上还挂着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意，“就连什么都不会的洛哈特教授，他还有a的成绩呢。”
“你在说什么疯话呢？邓布利多，我早就通过这些开始了，而是全部都是o！”汤姆看邓布利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owl的七门和newt的十二门全部都是o。”
“当然，你的成绩一向很好不是吗？”邓布利多理所当然地回答，“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在你1956年应聘失败以后，你就销毁了你作为汤姆里德尔时在霍格沃茨的所有资料——这其中就包括你优异的成绩。”
这……好像是这么回事。
汤姆暴躁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可以想见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为就连一直在角落里像个僵尸一样坐着的斯内普都飞快地向他扫了一眼。
“看到我出丑你很高兴吗，西弗勒斯？”汤姆阴恻恻地刮了一眼斯内普。
手臂上的黑魔标记猛地灼热了一瞬，斯内普脸色立刻变得灰白，他垂下眼帘，再次把自己变成了一具蜡像。
“你不该这么对西弗勒斯的。”邓布利多不赞同地摇头，“就算我们都知道你不会伤害他，但这样的恶作剧也不是什么好行为。”
“闭上你的嘴，老蜜蜂。”被拆穿的汤姆恼怒地低吼，然后他表情又一次僵住了，他意识到邓布利多在试探他，而且成功了。
斯内普能轻易地牵动起他的情绪，因为该死的他就是很在乎这个叛徒——无法用简单的恨意或厌恶来形容，他不希望斯内普好过，却又不讨厌这个人。他希望斯内普永远深陷痛苦之中，好好地活着——但他也知道，只要活着，一切就会变好的。
青春期，都怪这该死的青春期，该死的青春期旺盛的激素，把他变成了一个骄纵又敏感的，脑袋里面充满了没有意义的胡思乱想的毛头小子。
七十高龄终于延迟进入青春期的汤姆烦躁地想要抓自己的头发，然后硬生生忍住了，为了避免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毛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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