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恐惧（三）
同样在大受打击后以被关心的名义被叫来了校长室，这一次汤姆的心态却平和了很多。邓布利多没有问什么问题，于是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瘫在椅子上，抱着递来的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红茶。
斯内普就坐在他的右手边，端着唯一一杯没有加糖的红茶，狐疑的目光在汤姆和邓布利多之间梭巡。
没有人打破这一份微妙的宁静，直到汤姆的茶杯见了底，他才抬眼看向邓布利多。
“续杯。”汤姆半死不活地举着茶杯，向邓布利多示意。
“红茶会影响睡眠。”邓布利多没有拿起茶壶的打算，他坐在桌子前，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关切，“而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午睡。”
“也许吧，如果可以我想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了……我要走了，如果没有茶的话。”汤姆眯着眼睛看了邓布利多一会儿，然后站起了身，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但灵魂却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汤姆——斯内普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比自暴自弃更合适的了。但这个词本身已经足够惊悚了，那个野心勃勃的，阴险的，邪恶的，强大的，狡诈的，优雅的，高贵的，冷漠的，恐怖的，卑鄙的，淡然的，神秘的黑魔王，既是越来越像个人普普通通的人了，也不应当和自暴自弃这个词扯上关系。
斯内普越来越好奇之前发生的事了。
“在你离开之前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问你。”在汤姆的手触碰到门把手之前，邓布利多忽然发出了声音，这让接下来的问题显得讨人厌极了，至少汤姆是这么感觉的。“为什么会害怕曾经的自己呢？”
汤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转过头，挑起了眉毛，他开始决定把这场谈话变成一场互揭伤疤的战争：“去问问你自己，阿不思，你害怕1899年夏天的那个自己吗？”
当这句话落下时，空气忽然就凝结了，空前强大的魔压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然后立刻消失不见。可就只是这短短一瞬间，在场的汤姆和斯内普贴身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很高兴能帮你换回一点年少的回忆。”汤姆淡淡地回答，额前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了皮肤上，这让他的显得有些憔悴。但在注意到斯内普脸上也褪下了血色后，他脸上才出现了不满的神色，“我以为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这是我的过失。”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作出了懊恼的表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以为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更多，我甚至知道格林德沃为你而死。然而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前，汤姆犹豫了，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房间里除他之外的两个人，都因他失去所爱。
“你想说什么呢，我的孩子？”老人的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从汤姆异乎寻常的沉默和忽然变得愧疚的神情中，他联想到了某些他不愿意发生的可能，“也许……后来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汤姆轻快地说，他终究没有向邓布利多讲述格林德沃的死亡，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所有的黑锅甩到了倒霉的哈利头上，“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我们都死了，然后我们可爱的救世主把他所有尊敬的师长们的隐私撰写成了回忆录，我有幸拜读，大为震撼。”
在听到“尊敬的师长”这几个字时，斯内普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没有听到最不想听到的回答，邓布利多松了口气。他礼貌的地向汤姆道别，示意汤姆可以离开了。
而当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邓布利多从脑海中抽出了一缕银白色回忆，装在了玻璃瓶。斯内普会意地接过了这一小段记忆，他知道当他从冥想盆中抬起头来时，今天所有的疑惑就都能够解开了。
在某些方面异乎寻常忠诚的食死徒把脸埋进冥想盆时，他曾经效忠的黑魔王殿下刚刚走出校长室就被正义的格兰芬多们包围了。随后韦斯莱家的双胞胎一左一右抓住了黑魔王的胳膊，将嫌疑人扭送到了医疗翼，在隔壁床马尔福小少爷惊异的目光下，被七八只手摁在床上，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检查。
“好消息是你的身体很健康……”庞弗雷夫人神情严肃地说，“但坏消息是你的血液里还流着很多酒精——你喝酒了！一个未成年！”
没病没灾却被迫躺在病床上的汤姆捂住额头，觉得太阳穴又要开始痛了，“对不起……”
梅林啊，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黑魔王第一次对别人道歉，竟然是因为未成年饮酒。
然而就在他尴尬的时候，偏偏还有人加了一把火。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汤姆·里德尔——”
“高年级最喜欢的学弟，”
“低年级最尊敬的学长，”
“竟然偷偷喝酒……”
“还不叫上他的朋友们！”
然后双胞胎的脑袋同时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你们想都别想！”珀西阴沉着脸说，然后他才不赞同地看向了汤姆，“在校生偷偷饮酒，拉文克劳会被扣分的。”
“真的很抱歉——”汤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所以我说真的，我真的没事……”说完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庞弗雷夫人，“我可以走了吗？”
“我建议你把这个喝了，然后在这里好好地睡一觉。”庞弗雷夫人说，她把一瓶解酒药水放在了病床前的桌子上，关切地开口，“我听说了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孩子，也许是因为血液里的酒精让你失去了控制……总之，成年之前不要喝酒，记得吗？”
“是的，夫人。”汤姆乖乖地说，把瓶子里味道不会比存了十年的泔水桶更美妙的药水一饮而尽，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在确定汤姆已经把药水喝得一滴不剩后，还有一大堆事要做的庞弗雷夫人满意地离开了。这个房间里表面上的唯一成年人离开后，还不等汤姆自己开口，已经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了。
“真有趣，格兰芬多什么时候开发出了送人进医疗翼的爱好？”德拉科精准地找到了站在一旁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哈利，冷笑着嘲弄，“我假设你们能够看出汤姆一点都不想来这里。”
“他的脸色很糟糕，你看不到吗？”罗恩反驳说，“你根本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汤姆脸上笑容一僵，他很想说求求你们别再提今天发生的事了，虽然他很确定现在的自己打不赢邓布利多那只讨厌的老蜜蜂，但他今天差一点就要和霍格沃茨同归于尽了。
“发生了什么？”德拉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依旧在嘴硬，“你们在上课的时候把他打伤了？”
“不是的，是今天的黑魔法防御课……”哈利小声说，或许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其实是揭伤疤，他犹豫着看了汤姆一眼，“刚才塞德里克和罗尔夫找到了我，他们现在有课所以让我们来看看你……”
“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汤姆微笑着回答，安抚性轻轻拍了拍弗雷德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态度十分自然地偷换概念。“就像刚才庞弗雷夫人说得那样，只是因为昨天我不小心喝下了一些酒精饮料……也许是因为我的酒量太糟糕了。”
但他的这些话并没有起作用，哈利看起来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他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直到罗恩握住了他的手，他犹豫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们一眼，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德拉科，终于坚定了决心。
“我们……有些猜测……”哈利吞吞吐吐地说，“关于你的……我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不说……我只是想说，我们是朋友……”
“是的，我们当然是朋友。”汤姆理所当然地回答，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心底生出的警惕，“所以，哈利，能否告诉我什么猜测呢？”
又一阵语无伦次后，哈利意识到他可能根本学不会委婉的表达了，于是他直接说道：“赛德里克说你的博格特是伏地魔。”
当哈利说完这句话时，汤姆对他们接下来的对话终于有了一些猜测，但在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时，坐在旁边听着的德拉科先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别说那个人的名字！”
“胆小鬼。”
罗恩小声吱哝一句，成功让小少爷暂时摆脱了恐惧对他怒目以视。
“没什么不能说的。”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是汤姆说出来的，他微笑着伸手拦住了要暴起和韦斯莱大打出手的德拉科，随后试探着淡淡地说，“名字取出来就是为了让人叫的，不是吗？只是那个名字有点好笑……我一直这么觉得，飞离死亡真的太蠢了……”
“汤姆！”德拉科惊恐地看着他。
“赫敏说博格特会变成一个人内心最恐惧的东西……”
“书上说的。”赫敏补充说，然后哈利点点头。
“赛格里克说你的博格特是伏地魔踩着血走出来，还在使用索命咒……而且只有内心有痛苦回忆的人才会在遇到摄魂怪时昏倒……”
“准确地说是在遭到更强的攻击和更深的伤害。”赫敏又一次补充道。
“……是的，赫敏，你是对的……”哈利无奈地继续着他又一次被打断的话，“所以，我们猜测……猜测……”他又开始语无伦次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时候会伤害到汤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父母的死亡，他也会觉得伤心的。
“你们猜测——”汤姆平静地说，他垂眸看着仍在纠结的哈利，替哈利说出来想要说出口的话，“你们猜测，当我面对摄魂怪时，我回忆起的是伏地魔杀死我亲人的画面，对吗？”
哈利忐忑地点点头。
“……”汤姆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忽然变得悲伤，当他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泪光，“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猜测一点儿不错……伏地魔杀了我父母……我所有的亲人，我的祖父母，我的外公，我的舅舅……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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