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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芳华


刘峰的腰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中午,他趁排练休息的空挡,凑到苏卿面前,说道:“卿卿,我腰伤已经好了,是不是就不用去北京军政大学了?”

        苏卿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她已经听他们说了,团里有人想要刘峰将军政大学的名额让给他。

        “你答应我的事,难不成想反悔?”苏卿挑了挑眉。

        刘峰连连否认。

        苏卿叹了一口气,突然认真起来,对他说道:“刘峰,文工团不可能永远存在的,我们的国家已经进入和平飞速发展的时代了,你有没有想过,最终我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刘峰闻言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她,文工团不可能解散……可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萧穗子走过来,给两人分了糖,她父亲刚被平反,给她寄了不少东西过来。

        舞蹈队正在排练一项新舞曲《沂蒙颂》。

        大家都嫌弃何小萍身上有味道,没有男兵愿意跟她搭档,就算分队长和政委为此大发脾气,他们也是阳奉阴违。

        苏卿正好不用排练这个舞蹈,便唤刘峰去顶替一下,缓解何小萍的尴尬。

        刘峰自然同意。

        一番深思熟虑后,刘峰决定听从苏卿的劝告,去北京军政大学读书。他想他总归要给苏卿一个交代,不能让人家姑娘日后跟着自己受苦受累,他舍不得。

        决定好后,刘峰立即去找了政委,临走前,政委将一件棘手的任务交给了他,因为团里只有他熟悉何小萍的家庭状况,政委便把从劳改农场寄来的信件让他送给何小萍。

        何小萍等了十几年,一直期盼着父亲能够被平反,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父亲的遗书。

        刘峰送信的时候,苏卿也陪着去了,看着何小萍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她心有不忍,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苏卿从刘峰那里得知何小萍的亲生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打成□□,她母亲后来也跟着改嫁了,她们娘俩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她继父对她并不好,她母亲更是对她不闻不问,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总爱欺负她。文工团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渴望融入这里,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见她哭累了,苏卿由衷地劝道:“有机会考个大学吧。”

        何小萍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还悬挂着晶莹的泪珠,“我没怎么读过书。”

        苏卿笑了笑,说:“没关系,你不是喜欢跳舞吗?那就去念个艺校,回头我把需要用到的书本给你。”

        “谢谢你。”何小萍点了点头,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苏卿看着她无奈道。

        “你对我真好。”苏卿是何小萍在文工团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她和刘峰对她都很好,他们都是好人。

        刘峰走的时候,苏卿亲自送的,她将他的行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没什么遗漏的,她才将行李交给他。

        刘峰看着又莫名多出的两大包东西,笑了笑,他将苏卿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等我。”

        苏卿点了点头,刘峰拎着行李上了车,又冲她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别站着了。

        苏卿送走了刘峰,便开始了高考复习,偶尔会去指导一下何小萍功课。

        战争结束一年后,文工团也迎来了它的最终命运。

        这一年里,刘峰只回来过两次,车票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苏卿参加了六月份的高考,成功考上了北大。何小萍也如愿被一所北京的艺术类大学录取,学的仍是舞蹈。萧穗子喜欢写作,报了一所北京的大学,读的文学系。林丁丁找了个华侨,准备出国。郝淑雯是高干子女,家里会给她安排出路。

        文工团最后一次演出是在医院,为越战回来的伤员表演。

        演出结束后,大家就将各奔东西。

        散伙饭上,陈灿吹起了《送战友》,郝淑雯也拉起手风琴伴奏。

        苏卿打着节拍,看着一群人哭哭笑笑。

        许是离别前的最后一聚,大家都纷纷朝她敬酒,大小姐或许就是他们文工团的回忆。

        苏卿也是来者不拒,刘峰因为车出故障晚到了一个小时,进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倒在桌上,一声不吭。

        刘峰跟苏政委交代一声,便抱起她朝宿舍走去。

        路上,苏卿闹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刘峰无奈只好放下她的同时又搀扶着,以防她摔倒。

        苏卿看着他傻笑了一会儿,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使劲蹭,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好想你。”

        顿时,刘峰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也很想她,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一个星期后,文工团大院几乎空了。

        苏卿望着远处文工团的高墙,忽然间,眼前的迷雾散去,他们这群年轻人始终被这所大院保护得太好了……

        1991年,改革开放已有13年,国内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萧穗子如今出了书,算是小有名气,最近在海口一家书店举办见面会。

        苏卿和刘峰恰好过来旅游,便去给她捧捧场,一起过来的还有郝淑雯,她带着儿子豆豆过来见见老战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坐下闲聊。

        郝淑雯看着刘峰给苏卿倒茶端水,羡慕道:“你们俩还是这么恩爱,当初就被你们腻得要死。”

        萧穗子也点点头附和了几句。

        刘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笑道:“苏卿怀孕了,自然要小心照顾着。”

        萧穗子和郝淑雯立即看向苏卿还未显怀的肚子。

        苏卿笑着解释说:“才一个多月,刘峰就是太大惊小怪了。”

        萧穗子一边说着恭喜的话,一边又争着抢着要当孩子的干妈。

        苏卿摸了摸肚子,笑得一脸幸福。

        郝淑雯却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豆豆的头,有些难过地说:“我家那位啊,我是想拉也拉不过来。”

        陈灿和郝淑雯的事,苏卿也有所耳闻,当年萧穗子还对陈灿抱有好感,可苏卿一直都觉得他们俩并不合适,果然最后也没能走到一起。

        陈灿现在靠地产生意发了财,连家庭都顾不上,自然更没有时间过来。

        萧穗子为了缓和气氛,便转移了话题,“刘峰,听说你现在都是市长了。”

        “嗯,省里刚调的。”刘峰谦虚地笑了笑。

        郝淑雯也收起脸上的忧愁,一群人说说笑笑,只不过他们深知他们这一代的芳华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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