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忘记喝茶了
梅林很大，顾雪昭随着女官七拐八绕，渐渐远离了梅林，走向一处宫道。
顾雪昭左右看着，小心地问道：“姑姑，皇后娘娘在何处？”
“娘娘鞋袜湿了，要去更换，你随我来就是。”女官回道。
顾雪昭不敢再问，只紧跟着宫女，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宫道，终于到了一处宫殿前。
顾雪昭打量着那处宫殿，上头并无匾额，想是偏殿。
女官进殿回禀，不一会就出来让顾雪昭进去。
顾雪昭低着头，敛气屏声地走进去。
皇后坐在上方的罗汉床，捧着小手炉，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炉盖。
“民女许昭云拜见皇后娘娘。”顾雪昭跪了下去。
皇后微微掀起眼皮，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本宫那日听王夫人说，你是来投靠他们的，你是哪里人氏？”
顾雪昭手贴在冰冷的石板砖上，额头贴着手背，石板砖渗出的寒气包裹着她，她竭力不让身子颤抖，努力清晰地把自己新的身份说了一遍。
皇后将手指张开放在小火炉上，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顾雪昭，“你父亲既然是私塾先生，你也该是识字明理的，怎会在三清观中抬头看本宫？”
“民女以前曾在书上看到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也曾遥想身居皇宫中的皇后娘娘，是何等的雍容华贵，所以那日在三清观，民女实在忍不住，就斗胆抬头看皇后娘娘。”
顾雪昭冷得抑制不住了，身子发抖，“民女失礼，也不敢求皇后娘娘宽恕，但民女能见皇后娘娘凤仪，也死而无憾了。”
皇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着跪在地上那个纤细的身子一阵阵地战栗。
半晌，皇后陡然一笑，“见本宫一面就得死，那本宫不就成了妖魔罗刹了吗？”
“地上冷，起来吧。”
顾雪昭站了起来，身子还是禁不住地微抖。
“过来。”皇后吩咐道。
顾雪昭依言走到皇后跟前。
皇后细细打量了她的面容，又让她伸出手。
顾雪昭在顾家的十几年，生活优渥，双手养得极好，十指尖尖如春笋一般。
“可会抚琴？”皇后又问道。
顾雪昭忍着皇后如打量物件一般的目光，略带愧色地回道：“民女只跟父亲学过几日，不算会。”
皇后似乎有些失望，“那你还会什么？”
顾雪昭低着头，“民女长于乡野之间，也就跟父亲识了几个字。”
门外突然有宫女进来，“娘娘，圣上过来了。”
“圣上这会子怎会过来？”皇后甚是诧异。
顾雪昭心跳得极快，她做出惊惶的模样，“娘娘，民女先回避。”
皇后看着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眸光微闪，“不用，你在这里就好了。”
说话间，元熙帝已走到殿门前。
皇后迎了出来，率众人向他行礼。
元熙帝让她起来，径直走到上方的罗汉床坐下，“皇后，你不是和淳贵妃在冬园赏梅吗，怎在此处？”
“臣妾方才想折一枝梅花，敬献给圣上，不料踩在雪堆中，鞋袜湿了，所以臣妾过来换鞋袜。”皇后笑着回道。
“皇后有心了。”元熙帝颔首。
宫女端来茶，皇后亲自接过奉给元熙帝。
元熙帝接过盖碗时，目光一凝，“她是谁？”
皇后往后面看去，笑道：“她是王学士府上的许姑娘，原是江南人氏，家乡遭了水患，父母家人不幸遭难，只留她一人，王学士怜其孤苦，收留了她。”
“她今日是随王夫人来上林苑的，方才臣妾鞋袜弄湿，她在身边，就送臣妾过来。”
“许姑娘，过来给圣上请安。”皇后招呼顾雪昭过来。
顾雪昭低着头过来，恭恭敬敬地给元熙帝磕头。
“圣上。”皇后含笑和元熙帝悄声道：“臣妾方才瞧着许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您仔细瞧瞧。”
元熙帝不吭声，手中还拿盖碗，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顾雪昭的面容。
皇后状若不知，只笑道：“臣妾记得贵妃妹妹当年初入潜邸时，模样也是这般娇俏可人。”
“是吗？朕不记得了。”元熙帝平平地说道。
他放下手中的盖碗，起身道：“你这里有客，朕就先走了。”
皇后也没说什么，送他到了殿门口，“恭送圣上。”
顾雪昭惶惶不安，“娘娘，圣上是不是生气了？民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皇后回到罗汉床坐下，目光扫过元熙帝没有喝一口的茶，笑盈盈的，“圣上天威，他素来如此，往后你就习惯了。”
顾雪昭刻意忽略她话中的往后二字，怯生生地说道：“娘娘，民女还是惶恐，娘娘让民女先回去吧。”
一个宫女匆匆进来，在皇后耳边低语。
皇后眸光晦暗，对顾雪昭道：“好，你先回去。”
她让女官送顾雪昭回去，待顾雪昭离开后，她唤来一个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领命而去。
跟着皇后的一个宫女小心地问道：“娘娘，许姑娘能让圣上动心思吗？”
皇后端起盖碗喝了一口茶，目光再一次扫过元熙帝方才捧的盖碗，轻笑着：“圣上是否动心思，本宫不知，本宫只知道圣上方才忘记喝茶了。”
她起身，让宫女拿过斗篷给她披上，“我们得过去了，不然晚了，只怕许姑娘受不起淳贵妃的巴掌。”
顾雪昭随女官从偏殿出来，到宫道上的时候，她扭头去看。
方才元熙帝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但眼下宫道上只有往来的小内侍监和宫女，元熙帝已无踪迹。
顾雪昭摸了一下自己冰凉的脸，怅然若失。
她方才说要离开，是试探皇后，没想到皇后顺势也让她离开。
自己这张脸，不能入圣上之眼吗？
顾雪昭黯然跟着女官往冬园走去。
她低垂着头，没注意前面的女官猛然刹住脚步，她一下就撞到女官的后面。
顾雪昭还未来得及道歉，就听到女官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顾雪昭后背一凉，从女官身后望过去。
淳贵妃带着一群人，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阴沉的目光直直盯着顾雪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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