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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手谈


“王爷?”肃文请示道。

        端亲王却有些犹豫,但箭已在弦上,且无他法,不得不发,他一挥手,鼓乐马上停了下来。

        只见,在场的不管是端坐于台上的议政王、上书房大臣还是站于台下的平头百姓,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巨石如何过桥,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那孙世霖点燃一袋烟,都忘了抽,等再把烟锅举到嘴边,烟锅都灭了,他竟是再没点火,顺手把烟锅往靴底一磕,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动也不动的练车。

        肃文走上前去,又一挥手,大叫一声“开始”,只见一百多个彪形大汉马上推起了绞盘,只听得绞盘的“吱呀”声,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哎,不动,不动!”那齐勒泰一指纹丝不动的练车,笑着喊道。

        张凤藻看他一眼,他马上噤口不语。

        端亲王的脸都白了,诚郡王毓秀也按捺不住,竟亲自走到当场。

        肃文也有些愣,他强压心头乱跳,往左一看,一把拔出一卫兵的佩刀,那卫兵一愣,只见肃文已是拿刀上前。

        “全体兵弁给我卯足了劲!石柱拉过桥,每人奖五两银子,但,如有偷懒懈怠者,血溅当场!”已经计算好的事情,用的人力绝对有富余,看那绞盘有的快,有的慢,肃文知道里面有人在偷懒。

        诚郡王也走上前去,严肃道,“适才的话都听到了,肃文的话就是我的话,诸位,努把劲吧!”

        那些兵弁相互看看,各自发一声喊,那练车竟稳稳地启动了。

        “快看,练车上桥了,上桥了!”有人大喊一声,原本闭目养神的张凤藻的眼睛也睁开了,他慢慢抬起头来。

        却见那粗大的绳索拉得笔直,练车慢慢驶上了卢沟桥的桥面。

        由于桥身是拱形的,桥面中间高,两头低,此时,设立于桥上的滑轮开始发挥作用,肃文也跑上桥去,统一号令,统一指挥。

        只见他拿着刀,在桥面上不断发号着命令,众人的目光不禁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人群中,福庆也出现了,“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子。”看着肃文钢刀挥舞、指挥若定的背影,他欣喜若狂地喊道,可是没有人看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练车上。

        “我儿子哎!”福庆却不再看那练车,他转过头去,老泪纵横。

        “歪了,歪了!”人群中又有人喊起来。

        “快,快要撞到狮子上了。”康亲王杰书笑道,他看看稳如泰山的荫堂,荫堂也正在看着他,杰书脸一红,坐了下来。

        端亲王宏奕也往这边看了看,他径直走过来,笑着与荫堂说起话来,再也不看那练车。

        诚郡王毓秀笑笑,也跟着走过来,竟但眼睛不离前方。

        “慢,”肃文大叫一声,他一把抛掉手中的钢刀,琢磨一番,动了动几个滑轮的位置,“起!”

        练车又慢慢启动了,随着数架绞盘慢慢拉动,载着巨石的练车缓缓前行,在众目睽睽之中,极其平稳地、顺利地过了桥。

        当练车稳稳当当停下来时,人群中马上爆发出一阵欢呼,鼓乐也随之奏起,一众议政王大臣及上书房大臣在荫堂与张凤藻的率领下,都走近那练车。

        十二万斤的石柱,人力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但又如此强大。

        粗大的绳索在日光照射之下,如条条巨蟒,孙世霖则走近那巨大的绞盘,以手触摸,若有所思。

        “这就过去了?”

        “嗯,有法子!”

        “不愧为咸安宫的总学长!”

        那鄂伦察虽面目严肃,但总把肃文的名字记住喽。

        就在一片兴高采烈中,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只见马上之人一身明黄色装扮,显然是从宫里快马赶来。

        端亲王看看诚郡王,二人脸上却都严肃起来,只见那人翻身下马,伸手拿出一道圣旨,“圣旨到,众大臣接旨。”

        荫堂笑着看看一脸落寞的礼亲王济尔舒,“张中堂,我们接旨吧。”

        张凤藻笑道,“王爷请。”他一挥手,那荫堂也不谦让,撩袍角率先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咸安宫官学生乃各旗旗学及各省官学之表率,办理得当,调度有法,众学生出类拔萃,汲汲进取,人人共睹……今咸安宫官学即设算术天文历法等课目,则各旗、各省学堂皆当设此课目,……另加人体解剖学、物理学、机械学、地理测绘学以及制炮术等课目,务要循序渐进,一气呵成,……一切章程功课,皆当遵依此次所定,务使脉络贯注,纲举目张……”

        看那荫堂代表众大臣接过圣旨,众人相互看看,心里都不言而喻,这新学的推行,不依人的好恶,自今日起,在全国就正式推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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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忧思在心头。

        端王府,高烧的红烛下,宏奕正在宴请咸安宫的几位总裁、教习。

        郑王府,高烧的红烛下,荫堂却正与汪辉祖对弈,眼看杀得是难分难解。

        “汪先生,今儿新学就正式推开了,据圣旨,将来的办公之处就设在了懋勤殿。”手谈也不影响口谈。

        “懋勤殿?”那汪辉祖手拈棋子却不落下。

        “对,有什么不妥吗?”荫堂笑道,“下棋,下棋,一切不都在先生预料之中吗?”

        “王爷,学生是在想这殿名颇有含义,”那汪辉祖放下棋子,却转了话题,“王爷请看,”他一指棋盘,“这长龙即使再长,如果没有活眼(根据地),最后仍要被吃掉。”

        “先生的意思是……?”荫堂知他必有所指。

        “王爷,如果我们将这咸安宫比作活眼,那皇上与端亲王就是在下一盘大棋。”

        “噢?”荫堂也拈棋在手,烛火下,却直盯着汪辉祖,一眼不眨。

        “皇上与端王想要推行新学,是以咸安宫作表率,皇上亲赏油靴,亲掌红烛,固然不排除为国举才的想法,但何尝又不是拔高咸安宫的一种姿态呢?!那咸安宫,端亲王也是用了心思,季考中,完败国子监,无人撄其锋芒,卢沟桥畔,万斤石柱一举而过,天下皆知,这个活眼,皇上是选对了,端王是选对了。”

        荫堂看看他,“请先生教我。”

        “王爷,皇上与端亲王采用的是稳打稳扎,循序渐进之法,先设活眼,继而形成长龙,也就是说,先经营咸安宫,咸安宫有成之后再在全国推行新学,但学生认为,此还不是长龙,懋勤殿,顾名思义,懋学勤政,学生认为,新学稳健铺开后,随之而来的必是其它政务的鼎故革新。”

        那荫堂眼皮子不禁一跳。

        “但会从哪方面着手,学生还无法确定。”汪辉祖道。

        荫堂轻轻把棋子投入棋盘,微笑着看着汪辉祖,汪辉祖看他眼中有异,顺着目光,一看棋盘,马上抚掌笑道,“王爷高明,高明!”

        却见棋盘之上,两条长龙互相绞杀、你死我活之际,荫堂一子却往对方心脏一点,宛如黑虎掏心。

        “先生的长龙虽好,但包围圈薄味,反倒给人可趁之机。”荫堂推棋而起。

        “王爷说的是,”那汪辉祖也是推棋而起,“这两条长龙,呵呵,一方竟象是端亲王,一方竟象是礼亲王,却都选咸安宫作为活眼,不过,一方想借新学之力推行其它新政,一方却想借咸安宫再谋大位。”

        他说的很是直接,荫堂也不以为忤。

        “不过,他们互相绞杀之际,王爷却以一子制胜,咸安宫花落谁家,还未可知,高明,高明!”

        “那宏奕却是长进了,再不是以前跟我学射箭骑马的老六了。”荫堂竟是有些感慨,“不过,他到底是年轻,长龙易成,薄味难破,要想推行新学,新政,还得花大功夫!”

        “呵呵,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恐怕会出手的,这新学,我看,一招不慎,恐怕难出咸安宫也未可知。”汪辉祖笑道。

        “王爷,下属有要事禀报。”二人正在倾心交谈之际,门外响起了禀告声。

        “进来讲话。”荫堂看看汪辉祖。

        进来的却是一个普通旗人打扮的中年人,他看看汪辉祖,汪辉祖马上就要回避,荫堂却一把拉住了他,“你记着,在郑王府,我就是汪先生,汪先生就是我,我以师礼待汪先生,任何事不需隐瞒,直接讲便是。”

        “是。”中年人一噤,“王爷,适才,礼亲王去了张首辅府上。”

        “嗯?”荫堂与汪辉祖对视一眼,“这一条长龙已是闻风而动了。”

        汪辉祖问道,“他是如何去的?”

        “一顶二人抬小轿从后门抬进去的。”中年人老实答道。

        荫堂挥挥手,那中年人自个去了,汪辉祖笑道,“这就落入下乘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此时,皇上、端王也知道了吧。”

        “呵呵,阳关有道他不走,黑夜之中,后门,那是一个堂堂王爷就走的地方吗?”荫堂也笑了,“不过,那济尔舒也算世之英雄,长龙在天,又有张凤藻这凤相助,看他能布出多大的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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