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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帽子绿油油


丁月桂得了消息后,立马吩咐人下厨房给两人弄了几个下酒的菜,又叫人取了两小坛子葡萄美酒送去。

        张裕德拉着季承君落着后,亲自给他湛上美酒,笑问:“最近,你不是在忙着府城黄同知的案子么,怎地有空闲登我家的门?”

        “哼,黄家么?”季承君接过他递来的酒,微微抿了一口,果真是西域来的好酒,这味儿够醇厚。

        “怎地了,黄家的人不都入了大牢么,还有漏网之鱼不成?”张裕德见他似有什么心烦的事。

        “除了那个已分家单过的药罐子黄文轩之外,其他人都已落网,不过,黄家势大,又盘居府城数年,树大根深,要想真正结案,还有得忙。”

        说到这儿,他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不过,有一事我还得与你透个信儿,那黄同知有个女婿叫刘旺贵,我查了一下,是三十里村刘大富的第四子,当年,因娶了黄同知的女儿黄梓芸,这才被起用做了县令。”

        张裕德满脸的笑意瞬间凝固:“哼,承君,你只管放开手脚干,我那姐夫固然是个念亲情的,但也不是那迂腐之人,我姐曾说过,一事归一事,我姐夫欠的是三十里村老刘家的养育恩情,可不是那嫁进来的妇人刘齐氏,更不是她所出的那几个儿子与闺女。”

        季承君闻言,笑答:“有你这话,我大可放心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不过,那刘旺贵犯了什么事?”张裕德心生好奇。

        “按理,一个举子若得朝廷用,也不过是主簿、县丞之类,黄同知明知有违律法,却还是让刘旺贵当上了县令,于理不合,他在任上时,大概是胆小,搜刮的民脂民膏并不太多,只是利用手中的便利,多弄了些便宜的田地,以及荒地之类的划到了自己的名下,这个到无大碍,左右朝廷如今鼓励平民多开荒,只是,他这县令之位来路不正,肯定是要被销掉发配回原籍的。”

        “我还以为他会入大牢呢,白高兴一场。”张裕德不感兴趣了,又劝起季承君的酒来。

        季承君笑问:“他是你仇人?”

        “那到不曾,是与我妹妹一家子有仇,这事儿,我一直瞒着我妹妹一家子,当年,她家才发迹时,在三十里村办了个养猪场,后又买下连山镇对面的河滩种红薯,岂知,这刘旺贵看我妹子一家日子过得越发红火,心生嫉妒,在那河滩的上游,正好是邻乡一乡霸的水田,他便伙同那个叫赵一腿的乡霸截了我妹子家的水源,这刘旺贵最是阴险不过,又哄得那赵一腿带人打伤了我妹子家的下人。”

        接着他把事情原委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张裕德那时在青州尚未站住脚,只得借用了苏子烨的人马,把那赵一腿判了个流放,谁知,被京里的人伸手给半路截胡了。

        季承君感念张裕德帮过他不少忙,又是个嘴巴比河蚌还紧的人,心下便有了决定。

        这日之后,不久,刘旺贵就被抓入牢里吃了一个月的苦头,待他出来时,已被那处府城的同知告之了青州知府季承君,而季承君又把这事写了折子上奏朝廷,待刘旺贵从大牢里放出来后,被勒令返回原籍,又因品性不正,将永不起用。

        这些事都不算啥,刘旺贵好歹手中弄了不少田地,他出了大牢后,忙着把那些良田,以及开垦出来的荒地都转手出去,换了银钱好回青州城。

        离开青州几年,到现在,他才想起,自己在青州城里还有一个夫人,更是有他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

        又因其被销了职,每日除了等着有人上门谈买田的事之外,也没有旁应酬,突然清闲下来的他,发现自他从大牢出来后,自家夫人黄梓芸每每都要掌灯时分才回来。

        这一日,刘旺贵见黄梓芸从外头回来,在二门处拦住她。

        “你去哪儿了,怎地如此晚才回来。”

        黄梓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不是你平安回来了嘛,我心情好,一时没留神,逛街逛晚了。”

        “是吗?”刘旺贵上下打量她,又问:“你爹娘尚在大牢里,你怎地还能有如此好心情?”

        换做是他,肯定会要表现得伤心点,至少,不能叫旁人背后嘀咕他的不是。

        “哎呀,咱俩少在这里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当初你爹那样,也没见你支声说要养他,还不是你家那养子给养着,你娘死的时候,你也不曾丁忧,虽说是我爹帮你运作了一下,但好歹,你也要意思一下,你连意思都懒意思的,其实,咱俩都是一路人,都很薄凉呢!”

        黄梓芸一点都不怵他,她娘家倒了,他也不见得能得了多少好处。

        即然都一样,她自然无需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刘旺贵被她指着鼻子骂,伸手一扯她手中的包袱,露出里头的新绸缎与香膏,怒道:“哼,外头人可都是会传你无情无义,爹娘在牢里待着,你就忙着扯鲜艳的料子,买上好的胭脂水粉。”

        “那又怎样,左右咱们很快要离开这县城了,谁会在意我们以后会怎样,到不如趁现在买个够,到时回了老家,哪里还能这般自在的买东西。”

        “你!”刘旺贵只是一介书生,又被刘齐氏捧得老高,自然说不过泼辣的黄梓芸。

        这一日,两人不欢而散,刘旺贵气得带了小厮出门吃闷酒。

        又因担心旁人认出来他是被销了官的前县令,只挑了一清静的角落坐着,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大堂,而在其它地方很难看到这处拐角。

        他让小二打了两斤酒,切了三斤卤牛肉,又打发了小厮自去外头吃饭。

        这才坐在那里吃起闷酒来。

        “哎哟,黄老板,许久不见了。”

        声音是从他顶楼上走廊传来的。

        “嘿嘿,吴老板最近在哪儿发财啊,哥哥可是好些日子不曾见到你了。”黄老板明显话里有话。

        “呵,哪里发什么财,不过是上回从过山河府城的刘同知手上接手了一个娇美货色,这些日子跟她在鬼混。”吴老板的笑声十分猥琐。

        对于男人们之间的话题,刘旺贵竖起了耳朵,一边就着酱牛肉吃着小酒,一边偷听楼上传来的对话。

        “郭同知不是与咱县令夫人关系甚好吗?”黄老板笑得更得意。

        “老哥,你说错了,应该是前县令,郭同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那就是只爱偷腥的小猫儿,但凡见到有些鱼腥味儿,总要勾上来咬上几口。”吴老板笑得很得意。

        黄老板又问:“你又怎地接手了那前县令夫人?听说那婆娘很会那个呢......”

        吴老板呵呵直笑,道:“咱县的前县令被革了职,郭同知便对那前县令夫人失去了兴趣,又不好做过太明显,这才叫我捡了漏子,还别说,那娘们滋味儿不错,就是太贪了些,今儿才从我这里弄了不少好绸缎和胭旨水粉。”

        “好歹也是那黄同知家的嫡女,虽然娘家倒台,但比那青楼里的姐儿要好太多了。”

        吴老板也很认同:“可不,所以,我才接手了,啧啧,算起来,我与郭同知不知做过几次姨夫关系了。”

        刘旺贵知道,这是这县一带的隐晦语,意思是两个男人都与同一个女人有过那种关系。

        只是,这会儿,他已没了那偷听时的好心情,心里只觉得怒火丛烧,万万没想到,黄梓芸竟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他真恨不得一锄头拍死她。

        “咣当!”刘旺贵气得伸手把桌上的酒肉用力摔在地上。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头上有无数顶绿油油的帽子。

        刘旺贵原就因为丢官觉得有失颜面,如今得了这消息,更是火气冲天。

        他撸起衣袖站起来,准备上楼去找那两人。

        “老爷!”小厮伸手一把抱住他:“老爷,还请慎重,老爷若是受伤了,岂不是叫青州的二夫人,还有哥儿白白担心。”

        这小厮就差没明说,你一个文弱书生能干得过楼上那两位身高体肥的肉堆吗?

        人家不过往自家这老爷身上一倒,估摸着他明年清明能给自家老爷烧纸钱了。

        “老爷,今儿出门,您就带了奴才一个,先前,奴才就看到那两位带了不少下人。”小厮说到这儿,偷偷瞧了瞧他的脸色。

        刘旺贵这会儿一张脸一下子青一下子白,想上楼去揍那两人一顿吧,人家人多势众。

        “回去!”怒气冲冲的刘旺贵,就这样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他一回到家,就满院子寻黄梓芸,遇到有小丫头,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也不管是否动作太粗鲁而勒得小丫头差点憋过气去。

        “黄梓芸那贱人呢!”

        小丫头含着一泡眼泪吓傻了。

        刘旺贵见她这呆样,气就不往一处出,脑门子青筋暴起,怒道:“我问你话呢!还不给我道来!”

        小丫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小身板答:“老,老,老爷,您说的,这,这,这人,奴,奴婢不识得。”

        黄梓芸的全名,又岂是能被一个小丫头知道的。

        刘旺贵这才回过神来,把小丫头往一侧猛的一推,小丫头摔倒在青石地板上。

        “我问你,夫人去哪儿了?”

        “夫,夫,夫人,在老爷出,出门后,也,也出去,了!”

        刘旺贵闻言,脑子里立即闪现黄梓芸与旁的男人私会的样子,气红了眼儿,把一口好牙咬得酸响,拳头都能捏出水来了。

        他一直坐在正屋的堂屋里等黄梓芸回来,一边盘算着如何对自己才有利。

        刘旺贵本就是个薄情的人,又是个典型的利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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