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一直在拥抱她
生命之树正在缓缓醒来，在呼吸的它吹出清爽的微风，驱散了尘埃。种子随着微风缓缓落下，落地扎根。
海风拂过冒险家的脸庞，瀑布溅出的水花让露西和茜茜这两个小姑娘挺喜欢的，她们嬉笑着在海里玩耍。
希斯娜想了想，还是没换泳装。
“等到更大的大海，我再换。”她是这么跟伍德说的。
伍德又说不过这大小姐，只能随她。躺在海边，脸庞被海风吹过，瞳孔中倒映着蔚蓝色天空和骄阳。
“看着这天空，我想到了童话城，童话城的那些人和欢呼声，还有家里的小崽子了。”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天空。
“这趟出门也快半年了吧，在海上待了那么久。”乔斯坐在海边，随着伍德说起童话城，他也抬起头望向天空。
“不知道现在的童话城，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他过了好一会才说出这略带伤感的话。
“我有个小仆从，半年了她说不定已经到童话城了。回去我让她写个几万字感想，到时每人一份。”伍德一想起有些可爱的爱丽丝和那些事，就又笑了。
这个美少女，也变得和一开始不一样了啊。
“你的那个小仆从怕是要哭给你看，还要告你虐待她。”克劳斯边吃饭边说，他自然知道这个仆从是爱丽丝。
“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小聪明，而且每次败露的时候，都很可爱啊。”伍德这时也来了精神，起身和克劳斯讨论起来。
“你知道什么叫做老艺术家吗？讲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会演戏的女人，要不是一开始你就提醒我你的小仆从是个十分优秀的女演员，我恐怕也要被她骗了。”
“被她骗什么？骗财骗色？”
“不。”克劳斯摇了摇头，笑容带着深意，“你知道她为什么有成为预备团老大的迹象吗？我们预备团中现在可是有通过第三阶段的人，可看到她都要鞠躬尊称一声大小姐。”
伍德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只能波浪般的不断摇头。
“唉，这年头，面对有权有势又有虎皮穿的大佬，那些小鬼可真不敢惹。”克劳斯边叹气边笑，因为他也觉得很有意思。“西西莉亚属于很低调的那种，想要用努力证明自己。而爱丽丝嘛……”
他深吸口气，“反正坊间传言：爱丽丝是荆棘王冠团长最喜欢的那一款！”
最喜欢的那一款？荆棘王冠团长最喜欢的？
我？
“真的假的？”反应过来的伍德一脸震惊，“我对我的下体誓，我真的没碰过爱丽丝！”感受到附近带着怒意的视线，他急忙解释。
“你碰没碰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信了。”克劳斯在欣赏伍德的表情，他的团长已经很久没这么惊慌了。“主要有一点我很佩服，那就是爱丽丝明明没怎么说过你们的‘关系’，但不知为何，这风声就是有些喧闹。”
直视克劳斯的眼睛，伍德知道这货是在说“我都信了”。
“为了团长的名誉，我警告你们，不准再传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了！”伍德喝了口水立马起身，义正言辞！
“巧了。”克劳斯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爱丽丝很久之前就跟我们说过，叫我们不要再散布这些谣言了。”他突然抓过麦卡，麦卡表情有着红晕，如同娇滴滴的小姑娘。
“‘团长真的跟我没什么的’，类似这种话。”
伍德被麦卡这一模仿，模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急忙摇了摇头，思考了好久还是只能叹口气。
“认命吧，你的风流名声算是传开了。”麦卡神色正经的拍了拍他肩膀。
“算了，这虎皮就给这美少女穿吧。”伍德坦然的笑了笑，名声什么的不要了也没关系。
反正男性冒险家本来大多数都是下半身动物，被众人误会也没有办法。
麦卡突然顿了一下，然后靠近伍德耳边。伍德颤抖了下，不断往后退。可麦卡最后还是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
“团长大人，迟早有一天你会觉，现在的矜持都是扯淡，床上的女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说完后，麦卡就像个前辈一样深深看了伍德一样，放下一声“回见”后就转身离开。
伍德揉了揉脸颊，带着苦笑。他觉得今儿的海风，格外喧嚣。
……
一个小插曲过后，众人休息了一天再恋恋不舍的回望几眼，便离开了海族栖息地。
“塞壬真的很漂亮吗？”在路上，求知欲旺盛的露西抓着伍德的手问，神情兴奋。
伍德点点头，他只把最后一刻，飞向太阳的那个塞壬描述给露西听。
“爸爸你是喜欢塞壬的海蓝色长，还是露西的漆黑长啊？”
伍德想了想，然后回了句“都喜欢”。
露西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就跑去找茜茜玩了，看背影应该对这答案还挺满意的。
“奇怪，没有歌声了，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菲伊飞到伍德身边，请示团长意思。
“前往废墟中心的人类居住地吧，我们见了精灵和海洋……”伍德边思索边说，“一开始，我们在大海上听到的就是塞壬之歌。而塞壬在传说中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鱼尾也就是海族，最后加上精灵翅膀组成的。”
“我懂，如果这是安琪儿给故乡来人的提示的话。那就代表，这座城里有精灵、海族、人类三个种族。”智商担当克劳斯很快接过话题。“现在只剩下人类没爬起来了。”
“要对同类痛下杀手了吗？”西索特笑意复杂，“他们要还是丑陋尸体还好说，但这该死的地方，如果把一张张虽然呆滞但不同的面孔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能下得了手吗？”
众人略微沉默，接着伍德向前走了两步，指向那片乌云。“凯瑟琳，击破这最后一片黑气。距离有些远，你可以做到吗？”
凯瑟琳快步来到伍德身边，重重的点点头。“以前说不定不行，但现在凯瑟琳已经是大师级法师了，没问题的！”
伍德笑了笑，同时往后退了两步，留给魔女大人表演。
死亡的感觉笼罩每个冒险家的心头，幽蓝色火焰缓缓散开，冰冷的能够扼杀一切生命。
凯瑟琳的金瞳中带上了一丝幽蓝，仿佛这就是通往幽冥的入口。
……
凯瑟琳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反正她不想拉开窗帘，她只想待在这张床上继续睡觉。
梦里有主人的温度，主人的微笑，主人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还有主人那拥抱自己时，她心中激动的感觉。
“主人，晚安。”她笑着伸出手，宛如抚摸主人脸庞一样抚摸着空气。
在再次闭上双眸时，她眼角流下泪水。
时间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一次次努力睡去，但终究还是敌不过饥饿和实在过于充足的睡眠。
她踉跄的走出房间，突然出现的阳光扫过她苍白的身体。她痛苦的抱住了头，蹲在地上像个疯子一样哭泣。
在被这阳光照到的瞬间，她就知道，主人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她最近总是对时间没什么感觉，睡了多久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她静静的躺在房门口，任由阳光照到她身上。
阳光不断拂过她的脸，但没能带来一丝温度，她的内心如同沉入深海，试图带着短暂的回忆死去。
没有主人的世界，已经与她无关了。
“吃饭了。”希斯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叫醒了已经不想睁开眼的她，还端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还是午餐晚餐？不重要了。
她动了动身子，把后背对着阳光和希斯娜，脸庞和大半个身体都陷入黑暗中。
脚步声从走廊来到黑暗中，她能闻到饭香味，不用看都知道这顿饭已经放到了她面前。
她很饥饿，但她却没有食欲。
这时脚步声还是没有停，希斯娜走的越来越远，最后随着唰的一声，阳光再次照到她身上。
她想要大吵大闹的告诉希斯娜不要拉开窗帘，但她现在已经没这个力气了。她只能难受的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在阳光的审判下缓缓等待死亡。
“都一个星期了，你快死了。”希斯娜来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丝。
她想，现在恐怕有些干枯。
“你原本的头不是这颜色的，但在伍德把你变成他的仆从后，你的头就变成了银白色。”希斯娜的话语还在传到她耳中。“那时的白在阳光下，真的很漂亮。但现在呢，我知道伍德肯定不会想摸这种枯的。”
“闭嘴。”她微微张口，她不想再听到这种事。
“你无法命令我，同样的，你更无法找回你的主人。”
“我叫你闭嘴！”
“我说过，你……”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起身把希斯娜扑到在地上，手刚举起，但却没能再落下。
希斯娜虽然带着笑意，但这憔悴的脸庞，就算比她好上一些，也过于狼狈。
会让人心疼的。
她的力气再次被抽空，然后缓缓往后倒，在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希斯娜抱起自己叫来早就在待命的牧师。
除了主人，就这女人最在乎我了吧。
她的身体仿佛坠入大海，然后慢慢下沉，继续下沉。这片海洋没有任何生物，甚至连水声都没有。
一片死寂。
她好冷，她又一次把身体抱成一团，任由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继续下沉。
她知道这片海洋的终点站，就是死亡的怀抱，所以她开始笑了。
因为在死亡背后，说不定就是主人在对她微笑的脸。
最后，她毫无痛苦的倒在海底，望向上方，没有阳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把她吞噬，她任由死亡肆虐自己的身体，她被这深海压得喘不过气来。
接着，海洋消失了，她继续下坠，她稍微环视周围，现无数和她一同坠落的灵魂。
她知道的，下方就是冥河，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坦然一笑，心中对希斯娜说了声对不起。可这声对不起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就悬在了空中。
“你好，欢迎来到冥河，但你好像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一个带着面具的船夫划着船过来，轻声讲到，“请问，你能看到两旁盛开的彼岸花吗？”
她看了好几眼，最后摇了摇头。
“是啊，你没法看到，所以你没死。”不知年龄的船夫边捞着浮尸边说，“所以，请回吧，这里只有死人能渡河。”
凯瑟琳摇摇头，“我有要去见的人，所以请杀死我吧。”
“这里没有人。”船夫也摇了摇头，“这里只有将要轮回的灵魂，和永远被囚禁的灵魂，除了这两种再无其他。”
“我这样的冒险家属于哪一种？”凯瑟琳继续问道。
“你都不属于，因为你没死啊。”船夫不再多言，船上已经全是尸体，他开始调转船头，往回划去。
“回来……求求你，回来！”凯瑟琳身体缓缓上升，可那背影却没再回头。
她再一次被囚禁在那海底，她感觉仿佛过了……反正很久很久，久到快要疯了。
要不是心中主人的话语，还有那些欢乐的时光，她恐怕早就疯了。
睁开眼，这里还是只有黑暗。闭上眼，身体只剩下冰冷。
“你身体没死，但你的灵魂，却在向往死亡。”那个船夫再一次出现，站在她面前。“所以你才一直待在这里。”
“那么你就成全我吧。”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船夫。
船夫明明没动，但凯瑟琳无论如何都无法抓住他。只见船夫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面具下此时是什么表情。
“看到你在这待了这么久，我们老大不知犯什么傻，或许只是觉得你太碍眼了，叫我把你轰出去。”
他拿出船板，缓缓举起。
“你回去后能有无数种方法寻死，甚至咬舌自尽都可以，所以请不要再待在这片海洋了。”
话音一落，船板已经拍在了凯瑟琳的身上。她没有感到疼痛，身体也依旧冰冷，但眼前的景象全变了。
船夫消失了，死气沉沉的深海变成了更加死气沉沉更加冰冷的火海，幽冥火焰为她创造一条走向天空之路。
死亡开始推着她走向这条路，不断往上走，不断往上……直到阳光再次沐浴她的脸庞。
“你醒了？”安娜手中闪烁圣光，一脸担忧的伸出手，摸着她的额头。
她感觉身体依旧虚弱，看着窗外，此时已是黑夜。
今晚是血月。
“你睡了快一天了，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安娜轻轻的说道，拿出注射器继续注射药水。
希斯娜这时走了进来，看到凯瑟琳醒来急忙走了过去，放下晚餐紧紧抱住了她。
有一瞬间，她感觉是主人在拥抱自己。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希斯娜。
在那冰冷的海底待久了，遇到这种温暖实在不太习惯。
“欢迎回来。”希斯娜说这话的时候红着眼眶，然后端起粥，慢慢把勺子放到凯瑟琳嘴边。
凯瑟琳略微犹豫，还是微微张口吃下了这口饭，她想着，晚点再安静的了结自己好了。
“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吧，好不好？”希斯娜轻声说道。
凯瑟琳摇摇头，她想要自己一个人睡。
“我已经把伍德房间锁了，而且还放了守卫，你闯不进去的。”
凯瑟琳依旧摇摇头，她已经决定去死了。
“你死不了的，因为安娜这段时间都会跟着你，而且我还从伯延斯那借来了大师级刺客，二十四小时监控。”
凯瑟琳沉默的低下头。
希斯娜再一次抱住了面前的女孩，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温暖这颗冰冷的心。
“你这样死去，伍德肯定会生气的，你以为到那边，他会理这样的你吗？”
凯瑟琳微微咬着嘴唇，神情低落很是难受。
“继续思念着你喜欢的人吧，哪怕只是在回忆中。”希斯娜继续说着，“这段不太长但很珍贵的回忆会伴随你，也伴随我一生，会让我们无数次在黑夜中埋头痛哭。”
她捧住了凯瑟琳的脸，让慢慢有些温度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可是，伍德的一切努力，留给我们的只有痛苦和哭泣甚至自杀这些懦弱的想法吗？你的这条命，我的这条命，都可以说是他留下……”希斯娜突然忍不住泪水，也开始哭泣。
“是啊，我们现在还能这么痛苦，都是他的功劳啊。我虽然不认为……我不想确认他的死亡。但我知道，他无论是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坚强的活着，还是已与死亡相拥，都肯定带着微笑。”
希斯娜流着泪绽开笑颜。
“因为他知道，我们活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凯瑟琳同样红了眼眶，她已经哭过无数次，她也能哭泣。
“看着我，凯瑟琳，看着我！”希斯娜抬起了她的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的生命，你现在还能哭泣的资本，都是因为他让你活了下来！而且还是两次！”
希斯娜抱着她的脸，神情激动的说着在谴责她的话。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去死吗？你还是要把这份心意狠狠践踏，然后去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死地吗？如果是的话，你早点去死不就好了！？”
神情激动的希斯娜很少见，安娜坐在一旁，连大气都没敢出。而且她也很伤心啊，那个充满活力的孩子走了。
凯瑟琳捂住自己的脸，哭声很强烈，她是这段时间第一次哭出声音。
希斯娜坐在旁边，看着逐渐变凉的粥，坚强的抹了抹眼泪……
安娜看着这一切，她已经明白大小姐成功了，她也放心了不少。安静的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血月，她总觉得是那个男孩在看着这一切。
想必，你也会很开心吧，有这么靠谱的大小姐和这么爱自己的小仆从。
安娜笑了笑，张嘴没有出声音的说了声“晚安”，然后走回去帮忙治疗身心疲惫的两人。
对于牧师来说，接下来只是收尾工作罢了。
治疗身体。
在一段时间后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凯瑟琳穿上黑色法师袍，跟着希斯娜再次走到街上。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她们进入了地下城。
她的身体现在很温暖，如同主人一直在拥抱自己一样。虽然死亡已经悄然无息的进入她的灵魂，但她感觉还好，因为她拥有更强大的信念。
她不会再那么懦弱，她会继续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
魔法阵在魔女头顶升起，射出的冥炎甚是壮观，但却安静的有些可怕。
来自幽冥的死亡冲击着亵渎死亡的死气，它们没有愤怒，只是安静的听从魔女指挥。
死亡在天空中融为一团，最后缓缓消散，让那份阳光重新降临到这片大地上。
凯瑟琳笑着收起法杖，然后小跑着上前挽住主人的胳膊。主人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她感觉很开心。
接着她回头看到了正在观察周围的希斯娜，轻轻张口，用嘴型说出一直没能说出的那两个字。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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