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戏
好在赵长安的寝殿就离她不远,元宝小跑着穿过围廊,途中的景致也没空欣赏,只想着别第一天当差便落下口实来。
“汪!”
大老远的,元宝便看见一条黑灰色身影冲着她奔过来,四条腿倒腾的贼快。
“将军。”见了这家伙好几次了,元宝纵然还是怵它那锋利的牙齿,但多少知晓这宠物的性情还是很温顺的。
况且不知怎的,将军对她还有莫名的好感,每次见她都热情得很,支撑起两条前腿,想往她身上趴。
“这狗一见你,便忘了本皇子这个主人。”赵长安手里拿着个苹果啃,语气颇有些醋意。
“奴才见过五皇子。”
“行了,不必有那么多虚礼,平日里本皇子瞧的还不够吗?”
之所以让元宝来这宫殿里,便是瞧着她有趣,不是其他小太监一般拘谨,见着他便瑟瑟发抖,连句话也说不成。
他虽为五皇子,可平日里却没什么兄弟玩耍,与太子的感情虽好,可两人的年纪差距摆在那儿,太子万不可能陪他一起玩乐。
至于其他的兄弟就更别说了,不想搞死他都算好的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便也罢,哪里还能指望什么兄友弟恭呢?
现下元宝来了,赵长安心里可畅快的很,终于找到个可以一起为非作歹的同伴了。
他挥挥手,将元宝的身子给扶正,随后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将人给拉到了院子僻静角落里。
“今儿本皇子念了一天书,头都大了,身子骨也僵硬得很,不如我们那御花园瞧瞧去,也不知那儿是怎样一番热闹劲儿……”他这便开始撺掇着元宝。
一早便听说苏珍儿那女人又在兴风作浪,他下学时便得了消息,说苏贵妃往御花园去了,摆明了又要向他父皇哭诉。
他倒要去看看那女人又该怎么作妖?
“殿下,奴才是派来侍奉你左右,为你端茶倒水的。若是让娘娘知道,奴才这条小命就要不保了……”
元宝话还没说完,脸上的肉便被人给捏了一下,末了,他可能觉着手感不错,两只手都拿了上来,将元宝的脸蛋像个面团一般揉捏着。
“……”元宝敢怒不敢言,只把自己的拳头紧紧的攥着,安慰自己道: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可是衣食父母。
等赵长安过足了手瘾,他一把将人搂过去,“走,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但你若是不陪我去,现下便会遭殃。怎么选?”
说着他还不忘一旁蹲着的爱宠,嘱咐道:“将军,在这儿待着,别跟着我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宝只能跟在赵长安的身后,两人一同往前走去。
徒留身后被抛弃的狗子委屈地呜咽两声,可怜巴巴地摇着尾巴。
赵长安自小在宫里长大,哪儿僻静,哪儿可以避开耳目,哪儿可以抄近道……
元宝跟着他在假山间穿梭,被绕的云里雾里,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面前人才停下。
“过来,这地方是我以前发现的,趴在这上头便可以看见御花园里头。”眼前少年得意洋洋道。
元宝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假山,识趣地后退,“殿下,你上去就行,奴才在下面给你望风……”
赵长安二话没说,一把将人给抱起来往假山上放,“抓稳了,掉下来可没人接你!”
被他这突然的一手吓得心惊肉跳的,元宝连忙站稳,安安分分地趴在石头上,不敢动弹。
看不出这皇子,身板明明没比她大多少,力气却是她的几倍!轻轻松松就能将她给抱起来。
她却不知,赵长安从小便习武,六艺精通,别看现如今才十岁,身体素质可是元宝拍马也赶不上的。
等两人都爬上假山顶,连元宝都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与赵长安一同卧在那块平滑的石头上喘气。
他们平躺下望着头顶天空,目光所及,只有飞鸟缓缓掠过,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样?还可以吧!”赵长安转头看了看元宝,“本皇子郁闷的时候就会跑这里来吹吹风,自己一个人待上一两个时辰,心里的不愉快也都消散了。”
元宝轻轻点头,感受着轻风吹拂过脸颊的凉意,被压抑许久的心情一下子便释放开来,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没过多时,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两人俱都循声看去。
这处视野开阔,御花园的花团锦簇尽收眼底,更因为如此,那不远处湖心亭中的场景也再清晰不过。
湖心亭之中,一女子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碧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婷婷袅袅地走近,还真真担得起绝色二字。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苏珍儿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确认自己妆发都很妥帖之后,一双含情的媚眼直落在亭中那个着玄色华服的男人身上。
“皇上……”丹唇轻启,声音宛如黄鹂,带着些粉腻酥融的味道,直叫人酥掉了半边骨头。
听了声音,赵构这才放下手里的棋子望来,他虽已年近不惑,却仍是英俊模样,一双眼眸极其明亮,犹如鹰隼一般锐利,闪烁着炯炯的光芒。
他那英挺的鼻梁下,唇形略薄,透着一股冷峻无情之意,此时看见来人却缓缓勾出个笑来,“爱妃。”
声音低沉而温柔。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苏珍儿说着,一双媚眼儿便红了,留下清泠泠的两行泪来,看起来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苏珍儿做了赵构这么多年的宠妃,自然对他的喜好拿捏的清清楚楚,她当然知道,赵构最爱的便是她这张脸。
平日里,苏珍儿的打扮一向浓艳富贵,似那开的正烈的牡丹花,美当然是美的,但日复一日看着难免会乏。
今儿她居然难得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连首饰都只有鬓间的白玉簪,薄粉敷面,但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却显得格外清爽,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赵构自然见不得美人落泪,忙抬手将人拥入怀中,小心的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爱妃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朕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方才,朕已经吩咐了东西两厂以及锦衣卫着手查办此事,定将害了你的贼人碎尸万段!”
苏珍儿听了这话,心中有了计较,脸上却做出一副欢喜不自胜的模样,“还是皇上对臣妾好,臣妾感激不尽。”
话说着,苏珍儿那一双洁白而纤细的手缓缓抚上赵构的胸膛,涂了红色蔻丹的指甲带这些挑,逗和暗示,“皇上,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来臣妾宫中了,没您在身边,臣妾夜里总是怕的睡不着……您看今晚……”
“这是规矩,今儿十五,朕得去看看皇后。”赵构压住在自己胸膛上四处点火的小手,声音变得逐渐低哑,“明日朕再……”
“皇上!”苏珍儿撅着嘴不太开心的样子,“臣妾担惊受怕了许多日,就想你来陪陪我,想必姐姐一定会体谅的。”
说着,她又轻轻靠近赵构的胸膛,低声道:“臣妾今夜还为您准备了一支舞,良宵美景,再合适不过了。”
赵构自然随着她暧昧的话语浮想联翩,苏珍儿说什么便应什么,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去思考什么老祖宗定的规矩呢!
凉亭之中的场面顿时变得缠绵悱恻。
元宝还看热闹,看得起劲,却被赵长安摁住扭过了头,“好看吗?”
元宝见他一张脸变得有些低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若说好看,那亭子里的可是赵长安的亲生父亲和小妾在卿卿我我,这换了哪个儿子看到,心里都不舒服啊?
但若说不好看,这又是赵长安亲自带她来看的热闹场面,说不好看,不是打了他的脸吗?
见元宝一张脸憋的通红也没回答他,赵长安有些泄气,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那女人可真可恶!又勾引我父皇去她宫里,母后定然又要伤心了。”
赵长安当然不喜这苏贵妃,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这苏珍儿是存心和他母后作对。
他父皇本就不经常去母后宫中,而苏珍儿还总在每月十五的日子里,用各种借口将父皇引去她自己的宫殿,徒留母妃一人在殿里苦等。
赵长安不止一次撞见过自己的母后黯然神伤,母后虽然从不多说什么,但赵长安也明白其中的原因,自然对这个苏贵妃没什么好脸色。
依他看这个苏贵妃就没安什么好心,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在后宫与他母妃作对,还将手伸进了前朝。
苏家近些年在朝中的势力越发膨胀,也是这个女人一手操控的。
想到这些,赵长安越发替他的母后不值。
元宝则望着湖心亭中那两道相依偎的身影出神,眼神带着些许眷恋。
“想什么呢,还不快走?”
回过神来,赵长安已经不知何时下了假山,只元宝一人还站在顶上。
往下瞅了瞅,假山的高度大概有个六七米,上来不容易,下去更难,一脚踩空,怕是也能摔个好歹。
元宝试探性伸出脚去,一步步往下爬,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又惹得赵长安嘲笑不已,“哈哈哈……你这爬得像个乌龟一般,胆子也太小了吧!”
元宝被笑得脸发红,脚下一个没看准便踩落空,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咚!”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元宝疑惑地睁开双眼,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话语:“元宝!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
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元宝忙将给自己当了垫背的赵长安从地上扶起来,笑得一脸的谄媚:“殿下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善良呢!奴才何德何能可以服侍殿下,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啊你,拍马屁拍得挺溜嘛!”赵长安站起来,看着元宝将自己身上的泥土给拍干净,不由得感到好笑。
这小太监倒真是有趣得很,表面上怕他,实际行为可一点儿不见得。
“嘿嘿。”元宝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她也是和村里的人学的。
村里的妇人嘴皮子溜的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耳濡目染,元宝多少会些要领。
“殿下,奴才扶着你。”将手伸过去,一脸期待地看着赵长安。
“嘁。”赵长安面上不屑,手却实诚地搭上去,两人一起笑笑闹闹地离开了。
许久后,假山周围再无一人,也没了任何动静。
一道身影从假山旁的空隙间走出来,望了一眼方才两人离开的地方,脸色冷淡。
等目光落到一个小角落时,他目光一顿,走过去将东西给拾起来。
手里是个小荷包,红色锦缎上用金线绣着个歪七扭八的图案,勉强看出是个金元宝。
轻哧一声,拍去表面的泥土攥在手里,那人这才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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