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只狗
账户余额是实时更新的。
时隔多年，姜璃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争分夺秒，以五分钟解决战斗，连睡衣都没换，套上一件卫衣，踩了双球鞋，就喊林逾阳快点儿出门。
早上没有回暖，屋外的空气很冷，姜璃被冷风抖了个激灵，回头，看了眼一蹬一蹬费力跟在身后的林逾阳。
“你怎么那么慢？是我遛你还是你遛我。”姜璃现在烦的要命。
二十分钟十七秒，十二万一千七百块。
她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白痴，林逾阳真是给她上了一课，以至于她现在就想下个国家反诈骗app。
林逾阳很努力地在倒腾腿，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近，笑了：“你要是嫌我慢，那就是我遛你吧。”
一下子两个人的身份就转变了。
林逾阳居然敢把她比作狗，姜璃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几步，抬手就拍向他的头：“好啊，林逾阳，你现在胆子大了是吧？敢说我是狗。”
似乎是她用的力气太大，小灰狗的脑袋顺势吧嗒趴在地上。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在骗我，按你的合同算起来，我亏钱的几率比赚钱还大，晚起一秒钟就要罚一百。”
“可你以后会有五百万呢，还有平常遛弯，吃饭什么的。”林逾阳试图再次诱惑姜璃坠入陷阱，“你算一算收支就能知道，其实这十二万不算什么的。”
姜璃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想说话。
她现在终于能明白为什么电视机里经常会出现一些老人明知道上当受骗还会给骗子打钱，就是因为他们总以为再打一笔就能把之前付出的全部都拿到手里，于是恶性循环，越偏越多。姜璃非常聪明地想要及时止损，但林逾阳又拿出合同的条款来说事，她现在终止合同不光要赔偿十二万，还要付给他违约金。
头可断，血可流，钞票不能少。
姜璃在脑袋里过信息，她在想等回头把合同找出来，然后当着林逾阳的面销毁，两个人就此打住，林逾阳走林逾阳的狗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一人一狗走到小区附近的公园，姜璃已经走不动了。
清晨的公园里没什么人，鹅卵石小路两侧的路灯还没有灭，光照浅浅的，姜璃一眼就看到了路灯旁边的长椅。
运动对于姜璃来说是残酷的，早起运动对于姜璃来说是残忍的。
姜璃拖着最后一口气坐在长椅上，随手指了下公园的小路：“行了，这么大的公园你爱去哪儿遛去哪儿遛，遛完了记得回来喊醒我。”
林逾阳傻了：“什么喊醒你？你要带我遛弯的！”
姜璃是真的没力气了，她两眼放空，望着天，问他：“你知道牧羊犬吧？”
“什么？”
这回轮到林逾阳不明白了。
姜璃将卫衣的帽子盖在头顶，拉紧帽沿，制造出一小片的黑暗以便一会儿入眠：“厉害的牧羊犬用眼神凝视羊群就能控制羊群的移动，我再怎么说肯定比牧羊犬厉害一点儿吧，厉害的牧狗人只需要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就能实现遛狗的自由。”
林逾阳被堵的哑口无言。
他钻姜璃没有认真看合同附录的漏洞，姜璃钻他没有详细表明合同的漏洞，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不过能把姜璃从被窝里拉起来，林逾阳已经觉得是一个小小的进步了。
“我人虽然在这儿，但眼神一直在遛你。”姜璃是真的累了，勉强拿出鼓励孩子敷衍他，“放心大胆去吧，加油。”
林逾阳是真说不上话了。
但话是这么说，姜璃的体质很难睡着，平常躺在床上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入睡眠，更别提现在坐在长椅上，即使她的身体诚实地告诉她可以睡，但脑袋显然很嫌弃地让她继续保持清醒。
林逾阳没跑远，他就在附近乱，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林逾阳的尾巴摇摆的速度很快，灰色的小软毛晃来又晃去。
姜璃发现林逾阳是真的很爱运动，不管是人还是狗，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当年两个人还在谈恋爱的时候，姜璃到篮球队看过他的训练，他的训练任务很慢，光是五千米的折返跑不说，还有仰卧起坐跟投篮训练，她坐在一边都替他累，但林逾阳训练完居然还要跟她绕着校园走好几圈，经常是她累了要坐下，林逾阳还是拖着她不松手。
“你就是体质太弱了，每天又坐在电脑前边，要不然怎么颈椎不好呢？你平常多走走多跳跳，不光能强身还能健体。”
姜璃听多了这种屁话：“林逾阳，你才十九岁，能不能别跟老头子一样唠唠叨叨？”
“是我唠叨吗？”林逾阳看着姜璃，“你说你现在的身体健康不健康？每天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的，你就直说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算了。”
姜璃不想跟他辩驳。
“哈！我知道了！”林逾阳一刹那想通了，“姜璃璃，你跟我谈恋爱完全是因为我身体好吧？等我们七老八十了，你就想让我给你推轮椅。”
姜璃哭笑不得，不知道林逾阳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放屁，谁说我七老八十还跟你在一起？”
“那你想跟谁在一起？”
“我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
“不行。”林逾阳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你别给我乱想。”
姜璃很爱看林逾阳生气的样子，眉毛会皱起来，眼神难得变得冰冷，都怪他平常看起来太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以至于姜璃越见不到什么就越想见什么。
那时候姜璃一直说不上来他像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有点儿像小狗，但她明明那么讨厌狗，可放在林逾阳身上她又好像能接受。
林逾阳在室外放完风，姜璃又跟他一起回了家，整理好东西，她又警告了林逾阳不许在她不在家的时候上她的床，这才将将出了门。
大约是早上醒得早，姜璃的困劲过去了，平常非要在工作岗位上喝杯咖啡才算醒，今天居然都用不上了。
中午吃完饭，姜璃回工位上午休的时候听见隔壁的工位在讨论小狗，要是放到往常，姜璃巴不得立马就逃，但现在家里就有一条狗，她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同事甲一边翻着自己的相册一边说话：“我家是博美，太闹腾了，见谁吼谁，谁对它好咬谁的手，你们瞧，前天把我妈的手咬了这么深一个口子。”
“泰迪更麻烦，尤其是发情期。”
“你带它去结扎啊，等结扎就好了。”
其中的一个同事转过头，发现姜璃在后边傻站着：“姜璃？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有。”姜璃下意识回答。
“嗯？”同事乙疑惑了，要是知道平常姜璃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没想到今天她不光站在他们后边三分钟都没有走，现在还主动回答他们的话。
“我就是听见你们说养狗的事情，挺好奇的。”
同事甲显然没想到姜璃会喜欢狗，有种好不容易找到共同话题的感觉：“你也养狗了吧？什么样？你家狗多大呢？什么品种？有照片吗？”
同事的五连问一下子把姜璃问得有点儿懵，说实话，从她见到林逾阳以后似乎都没有怎么认真看过他的脸，能回避视线就回避视线，连眼睛都对不上，更别提给林逾阳拍照片。
比起他的脸，姜璃看到的更多是天空的颜色。
“嗯，才养没多久。可能……是哈士奇？灰毛，有点儿傻有点儿凶。”姜璃努力回想了下她扫到的样子，“……但是还挺奶的。”
“是这个吗？”同事丙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类似的图片。
是一张大型哈士奇咧嘴大笑的样子。
姜璃摇摇头，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林逾阳在这些狗里也非常可爱，跟庞然大物的哈士奇完全不沾边：“他没这么大，小小的，大概比我的小臂还要小一点儿，眉毛白白的，脸型有点儿像屁桃。”
“你说这个我就知道了！”
同事丙又找到另一张图片，除了毛色，上边的小黑狗跟林逾阳接近九成像，脑袋抵着墙，舌头耷拉在嘴巴边，眼睛瞪得老大，摆出一副又凶又傻的样子。
姜璃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
“这个是阿拉斯加，哪儿是什么哈士奇啊。”同事丙把手机收回去，“当时你买狗的时候店里没跟你说品种吗？还是说你就看什么可爱买什么啊。”
“我……”姜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条狗其实是她的前男友。
“你真该问清楚的，你别看阿拉斯加现在可爱，还说跟你小臂差不多的长短，其实就是没长大呢，你家这个估计也就两个月不到吧，等长到七八个月的时候，说不定你连抱都抱不动呢，你再搜一搜网上的图片，两百多斤的阿拉斯加比人都要高了，有两个你那么重吧？到时候每天狗粮就不知道能吃多少。”
“而且阿拉斯加特别闹腾，名副其实的拆家王，小时候你还能管管，长大了想管都管不了。”
“还有啊，阿拉斯加玻璃胃，你家狗吃什么粮？不过现在年纪还小估计要喝进口奶粉，先偶尔给他泡一点儿狗粮增加营养就行。”
同事跟姜璃说话原本是为了交流宠物心得，但看到姜璃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声音渐渐地小了。
“没事吧？”同事担心地看着她。
姜璃摇摇头，心里说不上的忐忑，且不论林逾阳长大两百多斤的时候要吃多少东西，姜璃每天要给他花多少钱，光是体型就足以让姜璃提心吊胆了。
姜璃走回自己的工位，打开网页，随手搜了下图片。
两百斤的阿拉斯加，说是狗中之猪都不为过。
浑身冒冷汗，两眼一黑，姜璃恨不得把当时为了五百万就出卖灵魂的自己杀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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