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端倪
第38章 端倪
东风恶,桃花落,点点殷红,春如旧。
常曦站在木砌成的阶梯上,一目望去,满地都是花落残红,树头只余零星的红,在春雨中摇摇欲坠,似乎也快从枝头掉落。
这里是九黎结界所在,她是没有想到过,这里都下起了比外面更大的雨。滂沱大雨,溅落在湖面上,晕开波纹,树上飘落的花瓣也在上面浮动,极目过处,都是一派春残的凋零气息。
她在这里闻到熟悉的味道,常曦皱了皱眉,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前面是个竹篱笆做的门,她有些犹豫,但是还是伸手推开了紧闭的木门。
层层布就的阵法,闪着金色的光芒。常曦抬眸瞧了一眼,还是将手伸过去,那阵法十分亲和她的靠近,一如她当时发现这个结界的时候一样,消逝在无形中。
“谁?”那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只是语气中还有压抑的痛楚。
“是我,常曦。”常曦听到声响,朝里面瞥了一眼,然后快步走进去,倒是一时没有多想,众仙口中不在九嶷的仙君,为何躲在自己的结界。
见她走来,九黎原本起来的身影松了一下,后退一步,坐回自己的榻前,他苦笑道:“我这重重阵法,倒是困不住你。”
常曦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九黎,面目虽美,但是少了生机,煞白煞白的,十分病弱。“九黎,你到底是谁?”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尊称都不曾用上。
清脆的声音,似乎时隔多年后,入了九黎的耳中,她还带着较真的意味,九黎眉目如雪,披在肩上的银发都染上了别样的颜色。他眉峰聚拢,表情十分嘲讽,道:“你承天命而生,难道看不出我是谁吗?”
常曦语塞,眉眼间俱是一愣,愣是没话反驳。诚然,她也确实是应天命的神,可独独看不穿九黎的来历……还有原形。她假装自己要肃然,偏生又听的九黎一笑,道:“还有,你要叫我,师父。”
“倚老卖老,我又没不承认你。”常曦一顿,又道:“你既然身在九嶷,为何要骗丹朱他们说你出去了。”
九黎起身,走到常曦面前弯腰,道:“夭夭,有没有人说过,反常既是妖。”他清越的声音低低想起,“你问我来历,我却想问你我的来历。有人跟我说过,你可以解开我的疑惑。”
常曦躲开几步,被九黎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有些不利索了,推了推他的身子,只见九黎踉跄几步,竟然给跌坐在地上,她惊的瞪大了双眼,“你,你……你别赖我,我可没有用什么力气,堂堂九嶷上君,可别学的这般矫情。”
九黎跌在地上,抬手看看自己的双手,复又低低笑起来,以往多年来,每逢阴雨天气,他都法力削弱,虚弱异常,往昔还能支撑着旁人轻易看不出来,只是近百年来,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已经到了他不可控制的地步。“常曦,你是我的劫。”
他从不曾叫过‘常曦’之名,平日里都是亲昵戏觑的唤她‘夭夭’的,这是第一次常曦听他惆怅的声音里,带着丝丝无奈,又那般严肃的唤她,常曦。
当年他刚同湮落认识的时候,那时候湮落看的眼神很奇怪,她说,九黎,有朝一日你会变得什么样?他那时候不知道,湮落是一语成谶。
常曦安静很久,直到九黎再度变色,几乎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她才回过神,匆忙上前,双手快速捻诀,两道光束缠绕,丝丝入他身中。“你怎么了。”
她声音中还带着关切,九黎满身大汗,他一生中或许有狼狈,但是却从不曾示人,唯有常曦见过他此刻模样。他竭力抬头,抓住她的胳膊,想看一眼面前的女子,还是那张平凡无奇的样子,但是他却透过这张脸,想起了那日看见的国色天成。
那是属于东荒元君的,而不是如今他的徒弟夭夭。终有一日,她会回到东荒,承袭八荒。到时候,上古史中,她是东荒的女君,而他不过是九嶷山一个上君罢了。时光茫茫,他们都太清楚这种力量,而她终有一天也是会忘记了他。
常曦给了他太多源于骨子里的熟悉,就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他一个人孤独生在九嶷,太想要靠近她。从前他也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可自百年前此处盛满桃花树后,他便渴求她的到来。
九嶷初见时,他没有注意常曦,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同他人一样为求仙而来的小仙子罢了,他是先见到的当康,而后才看见那个一脸倨傲的青衣女子。
常曦说,她不信天命。他才真正打量过她,因碰巧,他也不信天命。
夭夭,夭夭,只憾当年,不曾早日遇见你。
即便两人都承袭天命,但他们之间相隔太多,何况这期间,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来自紫微垣的天堑。他同平生帝君,连相较的资格都没有。
为何偏偏,她是东荒的元君。
他曾扬言,此生不成神,而此刻他却改变主意了。
九黎,一定要成神,只有飞升上神,他才有资格能站在她身后,远远的再看她一眼。候她成神,望她成君,朝朝暮暮,只盼能守候一侧。
“……”
他疼的湿了身上的衣衫,却不曾开口说过一句疼,常曦帮不了他,只能眼见他受苦,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修行不好,却第一次懊恼自己什么都帮不了。
地上的九黎,已经隐隐开始变得透明。常曦心下慌乱,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她将九黎的头摆正,俯首贴上去。绛唇衔素口,九黎双眸震惊,只闻到鼻息间幽幽淡香。
常曦面上绯红,却还是将浓浓的仙气输送过去。
紫微垣那边,慎言正在星辰阁细细勘察,却见天空漫天星光,有许多都摇摇欲坠,更多的是瞬间移位。星宿宫位,自有其定数,断然不能随意更改,遑论是大多数的改动。
慎言心中已然大惊,见星辰阁中身影一闪,不过片刻间他已经推开旸谷宫的大门。大殿中的平生帝君,早一改往日里的红衣灼目,一身古朴厚重的玄衣,云纹广袖,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慎言疾步上前,恭敬行礼,声音都有些颤抖:“慎言见过君上,星辰阁大异。”
大殿中连针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何况是君上压抑的喘息声,慎言不敢抬头,面上却更加惨白。过了很久,他才听到上方传来淡淡的声音,清冷而冷漠:“本君,知道了。”
慎言松了一口气,他匆匆来殿中也是怕君上有何差池,星辰阁星辰布列都系君上一身安危,他方才是真的将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慎言退出旸谷宫大殿的时候,自然没有看见,原本靠在座椅上的神君,起来的时候是捂着胸口,扶着东西才使自己站起来。他瞳色深沉,长袖一甩,有东西从他袖中而出,冲破紫微垣结界,不知道往里而去。
重华的神情十分复杂,良久才缓和胸口中的疼痛之感,负手缓缓走出了旸谷宫的大殿。云纹步履,走过宽敞大道,绕过小径,他在一颗大树下停下。
那树十分大,十人合抱都不止,这是紫微垣唯一一棵,月桂。虞渊的月桂树,已经在这里千千万万年了,重华见过它花开月升的时候,也见过如此刻一般萧条。
“我以为,你是看得清的。”
重华回过头,那头站着的是他的兄长。他已经有十几万年,不曾来过紫微垣了,重华没有动,只开口道:“青玄兄长,今日有空来我紫微垣。”
“我在玉京山知道星光大变,料想你必定有事。”他走上前靠近重华,拍了拍重华的肩膀,叹了口气:“平生,父神将紫微垣托付于你,你不可辜负。”
重华望着月桂树笑道:“青玄兄长何时也成了这般踯躅前后了,从前平生是什么样子,日后也是什么样子,这点从父神羽化后,从没有什么能改变的。”
他记得常曦以往十分爱看人间的折子戏,他偶尔也撇到几句,记得上面说的一句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说的大抵也是人间的书生同小姐的故事,他那时候还觉得常曦不务正业,如今想想,那第一句话说的,可不就应了此刻此景。
平生不会相思,他是平生。
“我知道常曦去了九嶷,九嶷的九黎同她命里有缘,如此也好,日后你也不必再同常曦相见了。”青玄从玉宸处得知,常曦此刻身在九嶷,他算过九黎同常曦的事情,命里有缘,纠葛交结。
虞渊原本就寂静,青玄话音刚落,重华呵了一声,笑了起来。自诩一向了解自己幼弟的青玄神君,都觉得这个笑容太过苍凉了,让他日后都难以忘怀。
“他们……”他停顿了一下,道:“无缘。”
他的话过于肯定,让青玄十分错愕,他也知道此时不宜再多说什么,平生需要自己想开。不过,当年湮落的事情,平生可以放得开,如今他相信,亦然。
平生,是紫微垣的帝君,更是他们的神君。一身系天下,他便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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