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罂粟花与蛇妖(三)
想到净魂渊,眼前的少年会因此脱胎换骨,下辈子可能变成一个平庸碌碌的凡人,桑筠心中惋惜而惭愧。
见着她神色落寞,江浮舟问:“师父,徒儿有什么不妥吗?”
桑筠拿过测灵珠,五彩斑斓的光晕消散,转为的烈烈赤火,她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没有不妥,江浮舟天赋异禀让人忌惮,只是让她有些许嫉妒罢了。
“你很有天赋”,桑筠说了实话,犹豫片刻,拉过他的手给他戴上那枚蛇形的银戒,“以后紫霄就是你的佩剑了。”
紫霄削铁如泥,虽比不上祈月,确实人界难得一见的上品灵剑,是去年灵剑大会她作为魁首的奖赏。
江浮舟抬起手,望向左手中指上银戒,蛇的周身绕着紫电,片刻后渐渐黯淡下去。
“师父为何要送我剑?”
“当然你为了让你以后心甘情愿请我喝酒。”
闻言江浮舟淡淡一笑,转动着手中的戒指。
“啊啊啊,妖怪,我不是疯子,不要!不要!求你了,别”
许知意从梦魇中惊醒,抱着被子缩在床角,一遍遍扫视陌生的屋子,月色下窗外遽然窜进的两抹身影。
见状她用被子盖住身子,低声抽噎:“别打我”
脚步声渐进,她听见一抹熟悉的声音,“许姑娘别怕,是我。”
许知意缓缓放下被子,此刻屋子四角的烛火燃起,她看清了来人,轻唤道:“公姑娘。”
桑筠坐在榻边,安慰道:“许姑娘不必害怕,那些人已经被我徒弟就地正法了。”
“多谢姑娘”,许知意抬眼望去,白衣少年倚在窗边,月光撒入他的面颊,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是她此生见过最俊美的男子,怔愣良久她才道:“多谢公子。”
江浮舟淡淡道:“姑娘不必客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脏你的床褥。”许知意看着被褥下脏污丑秽的衣衫,羞得满面通红。
“许姑娘不必介怀,这现在是你的屋子,我托了小二明日去给你买衣裳,若你现在想沐浴,可以先穿我的衣衫。”
“那便多谢姑娘了。”
“对了,小女还不知姑娘与公子的名字。”
“我叫云桑”,桑筠回头看向倚窗而立的少年,“我徒弟姓江名浮舟。”
许知意心头微动,羞赧道:“小女多谢云姑娘,江公子。”
桑筠赶走江浮舟后,自己则爬在八仙桌上小憩,等待许知意。
沐浴后许知意穿上桑筠拿来的衣裳,缓缓走出屏风,身上的白衫是男子的款式,身形刚好就是偏长。
许知意款步靠进轻叩桌面,桑筠撑开眼揉了揉,撑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许姑娘沐浴完了?”
“云姑娘可否是有话问我?”
云桑在此等她如此之久,定是有话相问。
“我听姑娘呓语妖怪,可否解释一二。”
言罢桑筠蓦地看见女子眸子噙满泪水,瘦削的肩膀微抖,她捂住脸上的刀疤,梨花带雨道:“小女沦落至此,全是那妖怪害的。”
桑筠安慰一番后,许知意终于平静下来,细细与她说道。
许知意本家在附近的村庄,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一家五口过得不错,可是在她十岁那年,父亲因肺痨撒手人寰,留下母亲与姐弟三人,忍饥挨饿撑过了七年,就在今年三月,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卖了她做县里李老爷的续弦,可谁知洞房当夜她被妖怪打晕,醒来时相公已然断了气,又被可恶的妖怪划了脸,她苦苦解释是妖怪干的事,所有人都骂她是疯子克夫,都不信她。后来李家人把她赶出家门,娘家也抛弃了她。
许知意抬袖低低抽噎,“都是那妖怪,害得我无家可归受尽唾骂,若是可以我想报仇,可是小女区区凡人。”
“也许我能帮姑娘你。”
许知意激动拉过她的手,含泪问道:“真的?”
桑筠点头递给她绢帕。
“敢问你夫君的死状如何?”
“浑身青灰,双目未瞑,面带愉色。”
“你可知那妖怪长什么样,又是何时打昏你的?”
闻言许知意面色微红,结结巴巴道:“是个漂亮的女妖,我与夫君欢畅之际,打晕了我。”
这妖怪口味真重!
桑筠摩挲着下颌,夫妻情浓之际,男子阳气最甚,那妖怪定然是为了收集阳气,难道是狐妖?
许知意蓦地拉住她的手臂,小脸微红,羞赧道:“姑娘定要为我保密,小女不想旁人知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想起月下的白衣少年,她心头泛起苦涩,任凭哪个男子都会介意罢。
被这一拉桑筠缓过神来,愣愣点头应下。
许知意手指摩挲着那枚小瓷瓶,那是桑筠方才临走留下的,说可以治好她脸上的刀疤,铜镜里一条条刀疤狰狞交错,她咬牙当即将瓷瓶中的玉露饮得一干二净。
翌日朝阳升起,许知意坐在铜镜前,不可思议地抚摸着小巧白皙的脸,伤疤全然消失,恢复如初,如剥了壳的鸡蛋,光洁白皙,这张脸竟比原来还要美上三分。
正当她错愕失神之际,廊道响起了叩门声。
“许姑娘醒了吗?”
“云姑娘请进。”
刚推门而入,许知意款步迎了过来,跪在她身前,磕了一个头,桑筠放下手中的衣裳,连忙上前扶她。
“你这是做什么?”
“云姑娘赐药又解救小女于危难之中,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为姑娘与公子当牛做马。”
“不用不用,你先换上这身衣裳,用过早膳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闻言许知意垂眸,指尖紧攥着袖口,良久才结巴道:“听听姑娘的。”
眼前的女子柳眉杏目,脸蛋小巧精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水蓝色的束腰纱裙衬得她身材玲珑而婀娜。
许知意跟在桑筠身后,身侧时不时投来艳羡或垂涎的目光,她本生得不错,清秀而妩媚,如今服下玉颜露更是说不出的娉婷动人。
两人下了楼,时至辰时,堂中已经坐满了用早膳的客人,白衣公子在坐在一处角落,面前的八仙桌摆满了早点。
桑筠盯着满桌的吃食,兴奋搓着手。
“师公早!”小白扑腾着翅膀从江浮舟的肩头飞向桑筠,黑溜溜的眸子骨碌碌转动,打量她身后百媚含生的女子,“这是那位许姑娘吗?生得可真美。”
这鸟竟然会说话?许知意瞳孔微缩,被吓得退了一步。
“你吓着人了,回来。”江浮舟淡淡开口,小白嗖一声飞回他的肩头,昨夜有幸见识温柔皮囊下师父的狠辣,它不敢叛逆。
桑筠看向变成八哥的小白,心中暗笑,她拉着许知意坐下,“你不用怕,它只是一只八哥。”
江浮舟挺细心啊!她都忘了这茬。
白衣公子的肩头确实是一只黑鸟,许知意抬眼,蓦地撞上少年浮着淡淡笑意的目光,心头微颤面色泛红,羞赧垂下头。
桑筠咬了一大口肉包,见许知意红着脸迟迟不肯动筷,急忙咽下包子,“许姑娘你不用客气,尽管吃,我徒儿有的是银子。”
江浮舟淡淡瞥了她一眼,也跟着说了句:“许姑娘不必客气。”
闻言她这才松开紧攥衣角的手,抬眼看向江浮舟,温声道:“多谢江公子款待。”
“你们听说了吗,翠鸣阁昨夜死人了。”
“是哪位美人香消玉殒了?”
“不是,是一位外地的商人,听说今早发现的时候,面色青灰,双目未阖,嘴角还带着笑,甚是诡异。”
“会不会是妖怪?”
“哈哈,什么妖怪,人家可是与翠鸣阁的新进花魁共度春宵,估计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哈哈哈!”
“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这是我在翠鸣阁的老相好讲的,那老鸨为了生意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平息此事,传出去若查到你我头上,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楼梯拐角下,两名店小二附耳低语津津乐道,被店家发现骂了一遭后,灰溜溜干活去了。
桑筠收回扩音符,餍足放下竹筷,看向江浮舟,“徒弟有活了。”
“那好,走罢。”
碗里的粥都没见怎么变少,那食量简直是不足果腹,桑筠很好奇江浮舟是如何活下来的。
她劝慰道:“我可以等你,多吃一些,才有力气办事。”
江浮舟扬起嘴角,拿出手帕仔细擦拭手,“师父下次少饮酒,才不会误事。”
“巧舌如簧”,桑筠笑睇了他一眼,转眸看向许知意,“许姑娘不如随我们去弱柳阁看看。”
刚才两人的谈话,桑筠用了扩音符,一桌人听得明明白白。
许知意有些为难:“这”
看穿她似有不愿,桑筠急忙道:“喔,许姑娘若是不愿意,当我没说,你安心留在客栈即可。”
江浮舟笑吟吟看向许知意,“许姑娘可以易容成男子,师父也需要姑娘帮忙确认一些事。”
“江公子说得是!”许知意羞赧垂下首,讷讷道:“如此便劳烦云姑娘了。”
桑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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