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归故里(一)
江浮舟旋身躲过,顿时宫殿地动山摇,蛇尾所及之处墨玉地板破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似一条狰狞扭曲的蛇,不断向前攀爬直至宫殿口。
被晃得头晕眼花,小白蹲身拽住玄柱之上的黑纱帘,才堪堪稳住身形,扫过那道宫殿正中深不见底的裂隙,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目光轻飘飘扫过那道裂隙,深不见底的深渊下令人窒息的黑气飘散而上,江浮舟捂着额头笑意更甚,肩头不断战栗,“有趣。”
双臂翻转,紫霄掷空,他脚尖点地腾跃而起,飘立在裂隙之上,随着他长臂一展,自地底的黑气如飓风般卷来,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尽数灌入剑刃,顷刻后紫霄挟裹倾山倒海的剑气,直刺那双红瞳。
见状立在王座之上的大黑蛇蛇尾挥展,带着靡坚不催的力量迎击而上,两道力量在碰撞,灵光在一瞬间爆开,登时地动山摇不止,玄柱自底部开裂,发出不堪重负支离破碎咯吱声,宫殿顶部的琉璃黑瓦如塞糠般落下,一片片坠入深渊或砸在墨玉地板之上,碎成齑粉。
宫殿之中剑气争鸣之音阵阵回响,扰得耳朵生疼,邪风四作,黑纱帘狂卷,拂得桑筠的脸颊生疼,小白屏起二指,手忙脚乱地点上她的肩头。
桑筠撑着玄柱起身,还未看清身后打斗的场面,便被晃倒在地,巨大的横梁即将崩塌,她再度手忙脚乱推搡着小白,“快出去!”
蓦地有人缓缓推开殿门,几乎是同是一道黑芒朝殿门击去,陆嘉辰神色懵然地立在殿门前,那道光在瞳孔中跃放越大,即将击中他面门之际,有人闪身挡在他身前,眼前的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沁湿了他青色的衣襟。
血液溅到门环上异兽,它妖曳地睁开那双幽深的蓝瞳,登时笼罩在宫殿之上的无形结界爆开一道冰蓝色的幽光,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下,墨玉地板上的缝隙渐渐合拢,宫殿停止摇晃,顷刻之间一切恢复如初,所有人倾倒在这股力量之下。
眼前的一切陷入昏蒙,意识被黑暗吞噬,桑筠轰然躺倒在殿门前。
“让彦昭随你一起为主上报仇,哪怕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身负重伤的青衣男子浑身是血污,嘴角淌着血,俨然刚捡回一条命,他平躺在冰冷的王座上,紧拽着蓝衣银发女子的手腕,信誓旦旦道。
闻言女子拳头紧攥,冰蓝色的眼眸一片冰冷,良久毫不留情甩开他的手,冷冰冰道:“我自己仇,我自己报,与旁人何干?”
“怎么没关系,主上是我姨母,望灵山所有生灵亦是我的族人!”,青衣男子眼眸低垂,心中的悲痛顷刻爆发,声嘶力竭,“我自小与你一同长大,哪怕黄泉碧落,挫骨扬灰,我亦要与你共进退。”
见状女子拂袖,从王座上迅疾撑身而起,背对着他,霎时一滴滚烫的泪夺眶而出,划过她的衣襟,她的声音温和下来,“彦昭你身负重伤,神魂重创,二魂散,拿什么与我去拼命?”
“那你呢,你又拿什么去拼,你如何是整个神族的对手?”
女子扬着脑袋,笑着用纤长的指尖拭去眼角的泪痕,骄傲又凄凉,似立于北风之中的傲梅。
“彦昭,忘了告诉你,我马上就要修炼成神了,我将是太阳一族最厉害的神。”
彦昭的红瞳猛烈颤动,良久平复下来,“原来你你都知道了。”
女子展臂仰天大笑,额间那枚灼灼的灵蛇印愈发妖曳,“是啊,我早就知道了,流着这身肮脏的血脉,我宁愿永不成神,可是如今多么讽刺,不得不凭着这身血脉亲自摧毁那人,杀光这些可恶的神族,与这恃强凌弱的天道斗到底。”
“能不能先别去,等我伤恢复些,我同你一起报仇雪恨。”
“不,我一刻也等不了,母亲魂飞魄散,望灵山毁,族人亡了”,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笑得疯魔,“不快些算清这笔血债,怒火会熬干我的血,心魔会摧毁我的灵识,我会疯掉的。”
良久她敛住笑声,肃穆道:“彦昭,你知道我等不起的,再等下去整个妖族便会葬送在神族手中。”
“可是你的师尊,师兄弟们你该如何自处?”
“我会昭告四海八荒我是望灵山妖族少主,隐瞒身世潜入玉清神府,图谋不轨,欲搅神界天翻地覆,统摄六界于掌中。”
这极其平淡的话,但似一把软刀不急不徐捣着他的心口,比利刃入心还疼痛,“不不是这样的,玉清神尊他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为何要不明不白担下这样的罪名?”
“不,很快我便不无辜了,我将是神族乃至六界的罪人。”
“不!”
她曾舍命下东海杀恶蛟,平定水患,闯鬼界血渊,斩三千恶鬼,护六界安宁。自打降生以来她从未做过恶事,虽身为妖族少主却从不袒护恶妖,正气凌然,一心向善。
自开天辟地来神妖二族水火不相容,自血魔陨灭,魔族被封印在魔狱,妖族式微,她本分修行只为成为强大的妖神,倘若神界发难,她有能力护住妖族,维持神妖二界平衡。
她执着修炼成神,曾为一些族人所不耻,遭受诟骂,背负数不胜数的骂名,只有他与主上知道,她究竟背负了多少重担与责任,这样的她怎么会是罪人?
女子长袖一挥,彦昭化作一条盘曲的黑蛇,陷入昏蒙状态,隐隐约约中传来女子低沉的嗓音,“这样能维持你的灵体,保你性命,这处秘境无人可知,若是我能平安归来,便将你从此处放出来,若我回不来,千年的时光与缺失的神魂足以让你忘记一切。”
“睡罢,我走了,兄长”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他强自撑开尖细的红瞳,努力想要看清那冰蓝色裙角,眼前被黑暗笼罩,意识陷入混沌,“不要”
桑筠哆嗦着手,伸手捂住悲恸又干涸的心,为何她能感受到这女子的心绪?为何这个女子再度出现在梦境之中?为何她长得与自己如此相似?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她的肩头发颤,额头的碎发被冷汗濡湿,撑眼之际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清眸,急忙瑟缩进被褥,却被那双冰凉的手掌一把捞起。
冰凉的指尖拂过她苍白的脸颊,江浮舟温声细语问,“师父做噩梦了?”
“算吧”,她捂着沉重的头,打量四周的陈设,雕花木塌上坠着鹅黄色帐帘,床头紫金香炉腾起一缕缕香烟,空气中氤氲淡淡的檀木香,床榻对面博古架上放置着各色各样的瓷瓶,支摘窗前的红木漆桌上的镜匣,满是金钗步摇及玉石首饰。
“这是哪?”
“师父已经昏睡半月有余,现在我们已经乘船抵达京都,这里是陆府。”
竟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阖眼探灵脉,那里依旧灵力空空,霎时心中百味杂陈。
“师父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我怎么昏睡如此之久?”
“这也是师父自找的,没了灵力还敢替人做肉盾。”
桑筠惊慌坐起,拉着他的衣袖,神色激动,“表哥和小白还好吗?”
江浮舟放下手中的药碗,神色叹惋认真道:“师父的表哥倒是无碍,只是受了些轻伤。只是小白不知所踪。”
桑筠沉恸阖上眸子,心口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揉碎,手揉皱了江浮舟的袖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昏倒后,一股莫名的力量袭来,那道力量很奇怪似乎只侵袭了他们,想来许是小白与那蛇妖都是妖族的原因。”
“后来的事我便一概不知了,我在蛇妖手上受了伤,不堪重负也更着昏迷了过去,再度醒来时那处神秘的宫殿已然消失,而我们三人置身幽冥谷浅滩之上,木舸未行,然后徒弟与师父表哥便带着你上了船,一路北上到了京都陆府。”
桑筠心乱作一团麻。
刚修成人形的小白白就这样离她而去,难道她还真是母亲口中的天煞孤星?
正当她笑得凄楚之时,唇边递来一勺汤药,桑筠苦笑瞥向少年,“我都这般难过了,你还要逼我喝药,有没有良心?”
苍白的指尖摩挲着药碗,少年无辜道:“徒弟很担心师父。”
陆嘉辰拾步而入,拽过桑筠的手温柔道:“宁钰,听话!”
抬眸对上陆嘉辰这张脸,桑筠又是一阵莫名的头疼,为何他与梦中的彦昭长得亦是如此相似?
良久平复道:“陆嘉辰,你今日怎么如此温和?”
闻言陆嘉辰有些惊慌,避开她打量的目光。
“看着我?”,桑筠掰正他的脸,拧眉仔细打量,“你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见状陆嘉辰一把拂开她的手,拧眉道:“胡说八道,是不是一定要与你作对,你才不会胡思乱想!”
喔,这是他表哥无疑了!
桑筠吐出憋闷在心中那口气,一把夺过江浮舟手中的药碗,愁眉苦脸咕咕饮下浓稠的药汁。
放下药碗,她重新钻入被褥之内,神色平淡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困了。”
江浮舟神色澹然点头,拉着不知所措的陆嘉辰拾步离去。
房门阖上那一刻桑筠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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