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隐市寻得鸂鶒杯
琅书问了路后，到达隐市附近，这地下街道比地表之上的城池还要喧闹。在门派中习惯了沉香、薄荷的气息，乍一进了这种地方，有些受不住呛人的脂粉味。
最红火的就是皮肉生意，人群熙熙攘攘，楼上飘出弦管笙琶的靡靡之音。
“姑娘，进销魂阁来饮杯酒水啊。”
男倌捏着洒了金粉的扇子，要往琅书身上扑，楼上还有头戴花冠的人朝她抛手绢。
另一个披着轻纱的女子款款而来，拉她的手，“好了，这位看样子是来隐市买东西的吧？”
男倌故作嗔怒，扇子轻拍在对方半露的香肩上。
“洛娘你都截了我阁里多少生意，还要来抢。”
“这位本就不是会光顾那地方的主儿，你缠着人家不放做什么。”
名叫洛娘的女子对他挑眉，牵着琅书的手，带着人进入巷子。
“第一次来这儿？”
“是，多谢这位姐姐替我解围。”
听到这称呼，洛娘怔了一下，旋即说道：“你要去的地方在下层，是修士们的交易场所，卖一些你们门派里没有的东西。下次可别再走错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散修？”
洛娘用帕子掩住红得灼人的樱桃唇，笑了，“你自己都告诉我了啊。”
“我？”
琅书不解。自己有说过这些吗？
她在出门前，特意将和玄枢派有关的令牌、衣物都换掉了，没有穿戴。
“说话方式，储物袋的料子，还有迷路小猫儿似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别人你是谁，”洛娘将破绽指出，“你还有得练呢。”
“哦……从这些上也能看出身份啊。”
在这地界上能混口饭吃的凡人，多少都有些看人的本领，洛娘更是个中翘楚。
走到巷子尽头，暗门通向黑漆漆的长廊，是一处下坡路。
“不多送了，庶人去不得隐市，鱼龙混杂的地方，像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派弟子更该小心些。”
她目送着小修士走进去，每踏出一步，两边栏杆上就有夜明珠亮起，暖光一路流淌而下。
看得出来，洛娘是怕她留在烟花之地，被男倌缠得烦了，出手伤人，而不是毫无缘由的发善心。
能和和气气地把争端的火苗掐熄，也是种本领。
半路上出现了两个炼气修士，一前一后地抬着铁笼子。罩布被风掀起时，从缝隙里能看见，装的是个铁索捆住的妖，褐色的尾巴断了半截，不住地哀鸣。
不知是得罪了谁，才被送到上面那一层秦楼楚馆中去。琅书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出手解救，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知原委，最好不要胡乱伸手搭救。
“我再也不偷东西了，两位大哥放过我吧，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原来是个窃贼。
在日光照不到的隐蔽之处，人与妖被妆点，被拘束，当成货物待价而沽，任买主挑挑拣拣，毫无尊严可言。有的是被拐卖而来，有的是犯了错被人抓住，以身偿债。
腌臜事千千万万，这不过是最常见的一种。
抬笼的二人渐渐走远，妖的鸣声微不可闻。她压下不悦之意，走进隐市。
与想象中不同，隐市灯火辉煌，顶部高悬着伞盖形的青色藻井。
井宿主水，因此藻井中心是彩绘的八瓣大莲花。浮雕上除了荷、菱、浮萍等水中花草外，另有雨部神御獐及手下的五十二雨者形象，嘴似银钩，手持法螺，面相庄严。
最外圈连珠纹之外，又雕出三十二个灯座，精美的垂幔从灯座底下一直连到八处阁门，来往的人默不吭声地进进出出。
黑衣老者拄着九节筇，守在门口，神色漠然。
“买还是卖？”他问道。
“来买些符咒法器。”
枯瘦手指对准一间阁门，“器阁在那边。二层楼是角斗场和拍卖场。”
说罢不再言语，闭目养神。
她走向器阁，侍者为她拉开高大的红色木门。女侍带着笑面迎来，“您想看看哪一类法器？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琅书扫视了一下墙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道：“想寻一件合用的防身法器。”
女侍熟练地从柜中拿出三个盒子，一一打开，“您瞧瞧，有合意的没有。我们阁中卖的件件都是精品。”
侍者单掌托盒，盒中放着一只金灿灿的宽镯，框中镂剪折枝花卉，用合页转轴连接，托内嵌着蛋面的红色宝石。解说道：“这颗赤璇瑰纯度极高，激发后能形成一道火灵力构筑的屏障。”
琅书自觉年龄小，压不住这么华贵的饰物，戴出去有些惹眼。女侍察觉到她无甚兴趣，打开第二个盒子。
“您再看看这只鸂鶒银杯，是仿古制的法器，除防御外还有补灵的功能。”
银杯以珍珠鱼籽纹为底，内錾缠枝团花。能补灵的法器大多是一次性，用过即废，在使用者耗尽灵力时能发挥逆转局势的功效。
“这个怎么卖？”她有些动心。
女侍笑容甜美，说出口的话却惊人，“一千二百下品灵石，见您是初次光临，打个折，只需一千灵石即可。”
补灵法器不多见，属于可遇不可求的物件，这价格虽贵，却意外地很公道。只不过，她身上有两千块灵石，要是买下这件，遇到别的就不好再挑选了。
第三件样式奇特，是一颗印珠。珠子略扁，呈黑色，刻有鹿纹。
琅书问：“这是外来之物？”
“您好眼力，这是天泉神宫之下的权所里做出来的宝物，雕刻鹿形，是取延年延喜为意，寓意也好。”
印珠转了一圈，露出石珠背面天然生成的不规则圈状纹路，似是真品。
极北天泉神宫向来带有神秘色彩，她没有亲自去过，不好判断真假。
“就要这只鸂鶒银杯了。”她指指中间的锦盒。
“您拿好，如果用过后觉得质量有问题，还可以来阁中修补，费用面议。”
锦盒入了储物袋，女侍在柜中拿出三张符咒，放在台上，“这是做添头的两张化煞破甲符，一张遁形符，望您多多光顾器阁。”
“你们还真会做生意。”琅书第一次见识这高明的营销技巧。
卖货的关键就在于让顾客觉得自己赚到了，但实际上卖家永远不会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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