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生第十二天
地下车场的狗仔还在，刘助理心中暗惊，撑着表面的怒气冲冲甩上车门就开着车疾驰而去，实则内心的愤怒一点都不比表现出来的少，不过这不是对林清涟的，而是对那个该死的引导这一切的人。
这件事解决之后，他一定要如实告诉顾总，其他人不说，不让那个姓李的蹲上几年，他都对不起他金牌助理的身份！
但冷静下来，刘助理复盘一遍短短不到一小时里发生的事情，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之前林总暗示他先离开的时候他还觉得对方谨慎过度，现在一想，如果自己和林总就诊后长时间没有人下来，那岂不是正好中了对方的计谋，谁能想到真的会有狗仔在拿到大料之后不急着去爆料勒索，还会蹬在原地啊！
刘助理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受惊的兔子，忍不住一遍遍去回忆，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揉碎了看，生怕漏掉什么拖累了整个公司。
正想着入神，就听见安静的车里响起了电话铃声，刘助理被吓得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下意识一脚刹车踩到底，四十迈的车突然停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车后的谩骂声。
刘助理赶紧把车开到路边挺好，摇下车窗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然后也顾不上去看对方表情，又匆匆摇上车窗，拿手机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绿色的按钮被轻轻划开，来电显示是林总，刘助理深深屏住一口气，紧张的全身肌肉绷紧，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默认头像，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明明处于闹市中心，刘助理却觉得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不知僵持了多久，那边才传过来一声冷淡又分外熟悉的声音。
“刘助理，你现在在哪儿？”
“！”“”
那一瞬间，刘助理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要跳出癫痫了，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僵硬的手指，但还是一句话没说——他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林清涟。
“刘助理，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和你之间的那纸合约可就要作废了。”
电话那边传来半是威胁半是戏谑的声音，刘助理还没听完就骤然失力，整个人瘫倒在驾驶座上，目光无神地看着车顶，那一刻竟然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知道那张补偿合约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顾总和林总了，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缓过了一阵之后，刘助理爬起来，拿着手机，面朝绿化带：“林总，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先回公司。”林清涟转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医院楼下开始撤离的狗仔，多情的桃花眼中闪过寒光，一边说一边朝顶楼vip病房走，“等回到公司之后，你先去找顾篁啸，过一会儿再出来，记得出来的时候做出愤怒的表情，最好让李子晋看见。然后再派人来接我，那个时候我这边应该已经结束了。”
“切记，一定要尽量把时间拖长，找人来接我的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只需要把你和顾篁啸吵崩的事透露出去就可以了，明白吗？”
“放心吧林总，我一定办妥，还有，”刘助理发动引擎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语气像是开玩笑但又掺杂着一丝认真，“记得保护好自己，要是你出事了，顾总准得把我脑袋给拧下来。”
“嗯。”
林清涟应了一声之后就迅速挂了电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弯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
顶楼病房只有三四间，目前只住了那对老夫妻。
林清涟停在门前先礼貌地敲了敲门，迟迟没有收到回应之后心中叹气，轻轻推了一下发现门没锁就直接走了进来。
在进来之前，她想象过无数种对方会有的反应。这次的事情根本没法简单归结于御下不严，如果不是有刘助理刚好过去视察，老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这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所以不管对方态度多排斥厌恶，林清涟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然而，当她真正看见病房里的景象时，所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被眼前的一幕撞碎。
病房里的确有两位老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床边摆满了各种高科技医疗机器，一根呼吸管通到躺在床上那位老人的鼻孔，旁边挂着点滴，看着凄惨又心酸，另一个人则正在给他剥橘子，正在耐心地剔除白色的橘络。
这一幕看上去又苍白又温馨，让人忍不住鼻头发酸——这是林清涟靠近之前的想法。
但走近之后——
“你快点剥，我还要吃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催信不信我把橘子皮炫你嘴里？”
“嘿，你这老婆娘，我可是病人！”
“是是是，病人病人，诺，剥完了。”
“你喂我。”
“你这老头子怎么还这么会做大梦，吃就吃，不吃我喂狗。”
穿着黑色汗衫的老人手里抓着个橘子，瞪着眼睛看着床上的人，已经被皱纹占领的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朝气，手里的橘子被故意藏到了背后，嘴上和床上的人斗嘴个不停。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输液管也限制不住他发挥，说着说着手上就比划起来，你来一句我就回一句。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吵起架来却像两个小学鸡互啄。
林清涟听着两位老人之间爱的对话，陷入了一阵沉默，停在原地的脚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你看你这老头子，整天就知道和我吵架。净耽误事儿，让人小姑娘搁这儿看笑话。”
老人终于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林清涟，埋怨地瞪了另一个老人一眼，转而对林清涟笑了笑，招招手，“小姑娘，你是哪个公司派来的代表吧？别紧张，过来坐，这有橘子，可甜呢！”
一边说，老人还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另一张椅子，那精神劲儿看着不像在医院见事故方负责人，倒像是在家里火苗招待一位家里喜欢的小辈。
林清涟一怔。
“不了。”半晌，她轻声拒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坐过去，薄薄的嘴唇翁动几下，原本准备好的官方辞令突然就变成了羞于启齿的事情。
她上辈子替林家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经验算得上丰富——林家向来不把人当人，用的手段无非就是砸钱，砸钱不好用的就再加上威逼，要是遇到骨头特别硬的就随便整点意外出来，再装作好人出面，逼着让对方“自愿”同意。
可在这一对老夫妻面前，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不是钱和权就可以解决所有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这两样东西所屈服。就好像她眼前这两个人，林清涟莫名有种直觉，对方一定不会接受普通的钱财补偿。
因为她在他们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绝望与麻木。
这种表情，她曾经无数次在林家的对手眼里看到过，甚至这其中，也包括她自己。
或许是重生后多出的那点多余的同情心，又或者只是因为同样淋过雨。林清涟放弃了早已准备好的支票，不太熟练地和对方搭话。
“情况怎么样，老爷子现在好点了吗？”
“嘿，好着呢。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哪儿能不会照顾自己啊。就是这次药没了一直没人帮忙买，这不才出了茬子。”老太太笑呵呵地说着，指了指自己又说:“叫什么老爷子啊。你叫我陈姨吧！叫他陈叔就行！老头子跟我姓！”
“你这老婆子又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我跟你姓！咱俩明明就是一个陈！”
两个老人又就到底是你跟我姓还是我跟你姓这个问题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林清涟在旁边默默听着，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社区的人没有来送药，因为李子晋早早就把社区的人逼走了，还故意没有通知唯二的两位住户。
不得不说，这行事的手段，还真是得了林家的真传。
林清涟心中冷笑，就在这几分钟思考的时间，旁边的陈叔陈姨已经又完成了一次达成共识。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规上。
“对于这次意外，我司深感歉意，并愿意承担所有医疗费用及补偿。希望可以私下和谐解决。涉及的相关职员也会全部以停职处理。”
念完了公关套话，林清涟停了一下，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开始无意识去想如果顾篁啸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如果是顾篁啸这样的好人，大概是会先安抚，然后再问不肯搬迁的原因好好协商吧？
对，对待老人一定要耐心，细心。
林清涟在心中默念，想得太专注以至于没发现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两个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刚准备开口就听陈姨带着点小心意味地问:“是……什么都补偿都可以吗？”
“这个……”林清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立即点头道:“大部分都是可以的，只要您说，我们一定会尽力去完成。”
陈叔陈姨对视一眼，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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