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二天放学后，沙织很可惜地拒绝了古川绫子的逛街邀请，在约定时间很守时地等候在校门口。

        她没有和古川绫子说自己打临工的事。一来，她不爱宣扬自己；二来，她觉得这只是件小事，不值得一提。绝对和绫子是个大嘴巴没关系，她保证。嗯，就是这样。

        黄濑凉太很快也来了，呼吸有点不稳：“浅野同学，下午好。”

        “下午好，黄濑君。这是？”沙织歪了歪脑袋表示疑惑。

        黄濑凉太解释道：“嘛，刚才被几个社团邀请了，我都拒绝了他们还不罢休，为了摆脱他们绕了点路多花了些时间。”

        “麻烦你下午陪我走一趟了，谢谢。”

        “没有啦，我也刚好有事……好吧，真是瞒不过你。不用那么客气，保护女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怎么想都不可能放任女孩子一个人待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吧？”

        外表看着轻浮，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沙织感激地笑了笑。

        “走吧，车子来了。在这里站着太显眼了。”

        她不想被人关注，尤其身边还站着个名人。要是被人误会，平静的校园生活或许就要离她远去了。

        他们又去了昨天的摄影棚。

        沙织化妆时，向化妆师请教了她父母这个年纪适用的且价格合适的领带及口红品牌及颜色，在心里的购物单里添加进了几个选择。

        她轮流换上昨天的几条裙子，重新拍了一些照片。

        大概是昨天有过经验，心情又比较放松的缘故，她今天在镜头下没有昨天那种过度的紧绷感了，虽然难免还有些紧张，但显得自在了许多，照片质量明显比昨天高。

        这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堂本拓真心里有了抉择。

        在沙织完成拍照任务后，堂本拓真朝她递去了橄榄枝。

        “浅野同学，你要不要和我签约，成为正式的模特？我不会看错的，你有成为模特的天赋。先不要急着拒绝，好好考虑一下吧，这是我的诚意。你可以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们可以再探讨探讨。”堂本拓真态度认真地递过一份模特签约协议书，没有因为浅野沙织年纪小而敷衍她。

        沙织有种被球砸中脑子的眩晕感，愣愣地接过协议书。

        这是她未曾想过的道路。

        她之前还在想，不能和黄濑凉太走得太近，不然会影响她悠闲的日常生活。这下好了，天上掉下个馅饼等她接着，馅饼下方还埋着地雷，只等她迈上前去，就轰隆一声，把她的日常生活炸得七零八落。

        这和她心目中的咸鱼生活差太多了。她第一反应果然还是拒绝，但看堂本拓真诚意满满的样子，马上拒绝似乎不是个好选择。冷静下来后，她还是有点心动的，急迫想要经济独立的心让她没法即刻回绝。

        “多谢堂本先生的看重，我会认真考虑的。等有了决定，我再联系堂本先生。”

        “好，希望能尽快得到喜讯。”堂本拓真笑了。沙织没一下子拒绝，说明他还是有希望成功签约的。

        “恭喜恭喜，浅野同学，如果要加入这个圈子的话，大家都很欢迎你哦。”相处了两日的摄影棚工作人员纷纷向她表示欢迎。

        “谢谢大家，这两天和大家一起工作，我也很开心。”

        “嗯~要有一个同校的同行吗？好像挺有意思的？”黄濑凉太来了点兴致。

        “不一定，我考虑考虑。”

        离开摄影棚时，沙织没了来时的轻松自在了，心里沉甸甸的。

        该怎么办好呢……

        她现在也没心情去逛街买礼物了，先考虑清楚再说吧。到时候给家人们同时奉上惊喜和惊吓好了。

        千穗看沙织今天的表情转变成了凝重，饭桌上一声不吭的，心里踟蹰着，到底该不该问一问呢？

        最后，她打算再给沙织一天时间，观察她明天的状态再下决定。

        饭后，沙织回到房间，把门锁上，从书包里拿出模特经纪协议书，开始一条一条细读。

        未成年人的模特签约协议书比起成年人来说，条件宽松了许多，毕竟学生们以学业为重，他们要给少年模特充足的学习时间。

        协议很规范，详尽地列举了签约的时间、工作的内容及方式，甲乙双方的权利和义务，以及协议终止的具体情形及违约的责任和后果，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全。

        合同还强调甲方要保障乙方工作中的人身安全，不让其遭受人身侵害或其他不道德的行为伤害，让人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此外，甲方会组织专业的模特培训，乙方可自由选择是否参加，若乙方能顺利完成工作，乙方可自由安排剩余时间，甲方无权进行干涉——这是对未成年人的优待，若是没有这些条款，黄濑凉太不可能选择当模特。

        最吸引沙织的地方莫过于模特的薪酬了。

        虽然和公司签约，公司会从模特薪酬里提成，但是公司会安排资源啊，一个月只要接个几单，积攒学费和生活费就绰绰有余了。况且这家公司算是很良心了，提成比例并不高。

        沙织凭借上辈子尚浅的工作经验，仔细琢磨着每一条合同条款，最终得出合同里没有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的条款，且没有隐藏陷阱的结论。

        她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签约后，她就能实现经济独立了，不必再仰赖父母生活。如果只是辛苦一点她倒是不怕，无论做什么事，最初第一步都是先掌握技能，是必不可少的前期工作，这一步向来最难。

        只要技能学到手后，熟能生巧，做事起来事半功倍，空暇时间不就有了？也不耽误她追剧啊。

        看看黄濑凉太，活得多自在，当模特半点不耽误他生活、约会、打篮球，可见当少年模特没她原本想象中那么难。

        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怕成为模特后会彻底打破她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她本就不是个爱张扬的人，不喜欢受到太多关注，目前她很满意自己的校园生活——能说上话的有一两人足矣，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在她的人生规划中，从未出现过模特的字眼。

        可不签约吧，她又不甘心。

        咸鱼没有梦想，但也是有生活目标的。她的目标是——不用活得多轰轰烈烈，只要能自给自足，过好自己舒心的小日子就行了。工作时认真工作，休息时间尽情娱乐，消遣放松。上进心是没有的，当米虫的心也是没有的。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罢了。

        如今，有一个挣钱的机会就在她面前，就这样放过似乎也说不过去。

        毕竟，国中就能挣钱的机会大概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别的不说，她现在真的很缺钱。除了攒学费和生活费，她想要手机啊！

        在这几年，手机对于国中生来说还是奢侈品，家长们一般不会买手机给小孩使用，她们班上有手机的学生寥寥无几。

        而她原本作为社会最普遍的低头族一员，早就习惯了手机不离手的生活。她的手机一天24小时至少要运行12小时，工作上要用，生活上要用，哪怕是回家路上，她也会趁着短暂的时间看几章小说或刷几个段视频，就算去洗手间也要带着，睡觉前不刷一刷手机根本睡不着觉。

        穿越后，她最不习惯的事情就是没有手机了。

        现今的手机不像未来那样性能优越、功能多样化，但该有的基础功能都具备了，多少可以缓解她的手机上瘾饥渴症。

        另外，还有功能更加完备的电脑……

        这些高档电子产品价格昂贵，她哪来的脸找父母买这些给她？

        渴望逐渐压倒了对麻烦的担忧，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私心偏向了签约，她下意识开始千方百计地找理由说服自己了。

        或许，她上辈子小说看多了，对模特过度解读了？模特关注度远远不及明星，基数又大，知名的才有几人？区区一个底层的没啥名气的模特，也许不会给她的校园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吧？

        上课时间，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大家还是很安分的。下课时间就那么点儿，一晃眼就过去了，能与旁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看看黄濑凉太，当模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见得对他未来参加篮球社团活动造成什么妨碍啊？

        可是，万一呢？

        她思考了一晚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学，她的眼睛下那抹浓重的青黑痕迹，把古川绫子吓了一跳。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一整晚没睡吗？”

        沙织睁着无神的眼睛看向她：“什么都没做，一直在思考人生，想到睡不着觉。”

        “哈哈哈你也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吧……不会吧，是真的？”古川绫子的笑声越来越低。

        “是真的，骗你做什么。”

        “看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到底怎么了？你喜欢上谁了？”古川绫子压低声音。

        “瞎猜什么呢，没那回事。这里人多，午休的时候和你说吧。”

        “诶？还要那么久？搞得我都心痒痒的了，还卖关子么？告诉我嘛~”古川绫子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沙织闭紧了嘴巴，古川绫子怎么缠她都不肯提前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古川绫子把沙织拉到楼顶空旷的天台上：“说吧。”

        沙织没有开口，先在天台上绕了一圈检查了一遍，确定天台上确实没人。

        没办法，在动漫里，校园的天台素来是秘密暴露的高危地区。主角们时常在天台上倾吐心声，隐秘的角落里必然有至少藏着一个人，被动地接收各种讯息。

        “你在做什么啊？”古川绫子看不懂她的操作。

        “咳，那个，你说，如果我签约成模特的话……”沙织不知道怎么解释，略过她的问题直指核心。

        “什么？你要当模特了？”古川绫子瞪大眼睛，惊叫道。

        “嘘——我是说如果，如果啦！别打岔，先听我说。如果我成为模特的话，在学校会不会有麻烦啊？比如说天天被人行注目礼、围着要签名什么的……我知道我这么问显得很自恋啦，我只是假设一下！哎，你笑得太过分了啊！”

        古川绫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哎呦喂，虽然知道你有点天然，但没想到天然到这个地步了。你忘了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你在学校很有名啦，每天超——多的人都盯着你看啊！你天生免疫别人视线的吗？”

        “啊？”沙织傻眼了。

        上辈子她完全不受关注，对别人的视线不敏感，这辈子又怕不小心对上灵体的视线，看向身边时目光一般放在水平线以下，还真没发现有人经常偷看她。

        “你成绩那么好，又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就没有受人关注的自觉呢？班级里好多人想和你交朋友，可你每天不是学习就在看书，放学后又走得早，除了我之外从不理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搞得大家都不敢靠近你了。就算你当了模特，情况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吧？”古川绫子叹了一口气，“我现在都觉得，如果那会儿没和你搭话，你能一个人在学校生活直到升学。”

        沙织讪笑，心虚地别过视线。被说中了，她无所谓有没有朋友，能开心地活着不才是最重要的事吗？

        她上辈子就是一个人过来的，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啊，纠正下，截止至穿越前。

        “所以，真的有人要签你当模特吗？”古川绫子眼睛发亮。

        沙织组织了下语言，把大致的情况告诉了她。

        “你刚才这么问我，是决定要签约了吗？去吧，超合适你的！”古川绫子大力支持。

        “谢谢，我回家和父母商量下吧。”沙织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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