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期而遇

我拿起杯子饮下一口热茶，待心中的火热冷却片刻后才重新组织语言道：“叔叔，您的意思我了解。至于我和程颂的事，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应是符合您的心意。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用给程颂施加压力。”。
  就在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程颂父亲突然打断我说道：“方才还气势十足的丫头，怎么突然像个瘪了的气球，说的尽是些丧气话！你这番言论若放在昨天，我听着或许会很开心；但是今天，我突然有些为昨天程颂为了你和我对抗的勇气感到不值！”。
  我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知他话中用意何在，但想来昨天程颂应是与他见面，俩人之间谈论了很久。也许程颂为了我们俩的感情与自己的父亲争执了很久，可我从来都不指望他这么做，就像我一直都知道他早晚会离开我一样，不愿意他因为我与任何人有嫌隙。
  程颂父亲突然坐正身姿，眼中满是失望地看着我：“既然你没有和他长久待在一起的打算，那不如趁现在你们俩就分开。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可不想他在感情里受到你的伤害。你这孩子太过无情！”，程颂父亲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道：“我们夫妻俩是有愧于他，但对他感情上的事我们也绝不会放任不管！”。
  “不管什么？你再敢威胁她，以后就不要到我的馆子来！”。在程颂父亲的话语间，程奶奶的声音突然在我右侧上方响起。
  我转过头有些惊讶又带着些愧疚地看了程奶奶一眼，随即立即低下头，不再与程颂父亲辩解。只听闻程颂父亲立即转变态度，温柔与程奶奶解释着：“姑姑！您老人家还是那么爱动怒！我只是和这孩子闲聊会儿天儿而已。昨天程颂跟我说......”。
  “说什么？要不是你们这些大人逼着，他会说什么？还有，谁让你不打招呼就擅自跑到我馆子里来的？”程奶奶立即堵住程颂父亲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严辞质问他道。
  “姑姑！我知道程颂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对他的感情并不比我们少，但这丫头说的话您也听见了。她本就无心和程颂长久下去，这样玩弄程颂的感情，我这个做父亲的是断然不会允许的！“程颂父亲见程奶奶不给他好脸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厉色地说道。
  “你不要跟我提你的立场。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丫头什么品性我这老太婆还是了解！你少在这儿威胁她。你昨天摔了小颂的手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自己该干嘛干嘛去！”。最后这句话程奶奶似乎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只见她突然走近我身旁，随即我便感觉头顶有一只手正在轻柔地抚摸着我。可我并不敢抬头望，因我刚才同程颂父亲所说的话，就是我的真心话！
  程颂父亲见程奶奶油盐不进，还一个劲儿地维护我，便冷哼一声，起身就要离去。在他离开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这件事，我管定了！”。
  程奶奶等到程颂父亲走后，才又坐到我对面，温声细语询问着我：“丫头受委屈了？”。
  我低垂的脑袋并未抬起，心中的酸楚也一点不减。我极力压抑着自己即将释放出来的情绪，以低沉的语气回道：“奶奶，对不起。”。
  程奶奶突然浅笑道：“你跟我道什么歉。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太婆也管不了那么多，谁年轻时还没有经历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你们现在事业和学业都没有安定，对彼此的未来也有很多不确定，这都是正常的。至于最后你们能不能在一起，那就看你们的缘分了！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要认清你们自己的内心。”。
  程奶奶越是站在我这边，我心里便越发觉得委屈，止不住想哭的欲望。程奶奶突然大声说道：“小颂来了！”。
  听闻程奶奶的话，我立即抬起双手偷偷抹去自己眼眶中的泪水。只见她双眼目视着前方，同我身后之人招手。我有些慌乱无措，不敢回头去看。须臾间，我感觉身后有身影靠近，却未听见有任何声音响起。这时，程奶奶突然站起身与我说道：“你们谈，待会儿吃饭时我叫你们。”。于是，程奶奶便悄然退场。
  在程奶奶离去之后，我身旁的身影依旧毫无动静。忍了许久，我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往右侧看去。程颂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平静得毫无波澜；紧闭的双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见他始终站在原地不动，我赶忙挤出一抹笑容与他说道：“看着我做什么。你不坐吗？”。
  程颂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看见我的笑容后，突然眉头一皱，眼中的光也沉了下去；他一把将我从座位上拉起，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就将我抱在怀中。随之而来的是附在我头顶那只温柔的手，以及他揽在我腰身的手都正在逐渐收紧。我猜想他大约已经在餐馆门口遇见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两人各自消失与出现的时间如此之近，恐怕我想隐藏些什么，也注定是隐瞒不了的。
  “我没事。只是和你父亲说了些心里话，他没有为难我。”。程颂一直抱着我不松手，就连耳边的呼吸声也沉重起来。见他如此模样，想来他是在担心我受委屈，我只好这般解释着。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昨天没联系你，是因为我手机坏了。”程颂轻言细语在我耳边轻诉着。
  “我知道了，奶奶说过了。”想起程奶奶方才刻意补充的话，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奶奶叫我来并不是因为程颂的父亲，而是想替程颂向我解释。她知道，以程颂的性格，这些事他定是不会与我说起，怕我多心，也怕我真的因为他父亲与他分开。只是她没想到程颂的父亲竟然如此凑巧出现在这儿。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插手你的事。我们之间的约定......”，说到这儿，程颂突然犹豫起来，不再接着往下说。
  我沉思了许久，才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只是我们俩之间的约定。依旧作数。”。
  我感受到了从脖颈处传来的程颂的笑意，便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方才还委屈至极，想要大哭一场的我，在得到程颂的拥抱和解释之后，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
  “吃饭了！”。就在这时，程奶奶的呼唤声突然在远处响起。程颂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抱着我的双手，拉着我朝厢房走。
  餐桌上，程颂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听程奶奶说：“过年，我打算回去过。你呢？”。
  程颂一手扶额，满不在乎地回道：“我都可以。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这时，程奶奶侧着脑袋问我：“考完试我们一起回？”。
  已经独自过了两个“年”，如今难得有人作伴，我心中自是欢喜。只是我害怕眼前这些触手可及的幸福，到最后终究会成为一场梦幻泡影。患得患失已经渐渐成为我生活中难以割弃的一部分。我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向程奶奶点头回应着。
  吃完饭后，程奶奶让程颂先行上车。她将我留下，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交代。我并未多想，只是独自坐在方才与程颂父亲聊天的座位旁，等待着程奶奶。须臾过后，程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棕褐色的木质盒子缓缓朝我走来；盒子直径不到半尺，顶端镶着一块白玉，正前方挂着一把蝴蝶箱扣。程奶奶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老式首饰盒交给我，然后用长辈的口吻对我说：“这个给你。”。
  我见奶奶手中的盒子，制作精良，像是精心雕刻而成的工艺品，有些迟疑不敢接下。奶奶便拉起我一只手，将盒子塞到我手中，慈祥的面容，像是看自己的闺女那般同我说道：“拿着吧！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她说等我结婚的时候就将它打开戴上。可惜的是，我一直没有机会戴上它。如今留给您，希望有一天你替我完成我母亲的遗愿。”。
  听闻程奶奶的话，我更加不敢收下，就要给将它退回去，并连连摆手道：“不行，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而且......我和程颂，未来有可能不会按照你所期望的样子生活。您还是留给他以后的心上人吧！”。
  程奶奶又将盒子推回我手中，并有些不耐烦道：“让你拿着就拿着。我喜欢你，和那臭小子没关系。不管你将来嫁给谁，这份嫁妆都是奶奶送你的。”。
  看着奶奶目光坚定地选择我，以及方才在程颂父亲面前那般维护着我，我顿时双眼就被泪水占满，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我立即抱住奶奶，心怀感恩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在她耳边小声说：“奶奶，谢谢你。”。
  奶奶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时，也会不停地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自从爷爷奶奶过世，母亲离家出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被长辈这般护在身后的幸福。在程颂出国的这段时间，程奶奶虽然并不会时时刻刻和我待在一起。可每逢过节，当她问起我是否是一个人时，都会主动邀请我和她一块儿吃饭、玩耍。一老一小，本应有的年龄代沟问题在我们身上都不曾存在过。除了吃饭时间，除了彼此需要的时间，我们都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程奶奶对我从来不像父亲那般，动辄就是一通说教；而是将我视作她的好姐妹、同辈之人那般拉着我在周边旅游、品茗、闻香，带我感受国之古代文化艺术。
  “好了好了。你再哭一会儿，等会儿出去程颂看见了还以为我背着他欺负你了呢！”。程奶奶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并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宠溺的语气责怪我道。
  程奶奶陪着我一同走出餐馆，将我送到程颂车上，随即便与我们招手分别。车上，程颂问起程奶奶找我何事，可我答应了奶奶不告诉他。犹豫片刻，我还是老老实实将奶奶送我嫁妆的事都告知了他。可程颂似乎并不意外，只见他扬起一抹邪笑，平静地说道：“猜到了，你刚才拿着那个袋子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那可是我陪着姑奶奶一起去古董店修复的，她莫不是忘记我早就见过了。”。
  “我想拒绝的，可是我又怕奶奶不高兴。但是，如果以后你找到一位决定与她厮守一生的人，我一定会让它物归原主的。”我垂下头思索了一阵才有些紧张地向程颂解释道。
  程颂原本好端端开着车，听了我的话，他突然将车子停在路边，双眼注视着我认真地问道：“你怎么就确定那个人不会是你？姑奶奶既然把它留给你，那从现在起你就是它的主人。还是说你压根儿不想和我，和姑奶奶牵扯上任何关系，才这般急着和我们撇清？”。
  我连忙摆手，着急解释着：“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奶奶一定是想把它留给你未来的心上人。我只是怕将来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那这份贵重的礼物不就所托非人了吗？”。
  “你脑袋里能不能想点儿好的事儿。害怕、将来、如果，这些全都是不确定的词汇，为什么要去考虑那么久远的事呢！以后的事就交给以后去解决，只要我们现在很好不就可以了吗？”程颂突然将自己的脸凑到我眼前，一副质问的语气劝解着我。
  “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完成你的毕业论文，不要辜负了这几年里你自己的努力。别的事情，你都不用在意，就连我父亲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会解决。”程颂说起这件事，目光也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启动车子，朝学校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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