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噩耗

与小姨交接了一下，等到我下楼来时，朗?兄弟三人已经在餐桌前就坐，只是谁也没有先动筷子。我以为他们是在等我，想说什么，但又怕自己会错意，便有些尴尬地来到只有程颂身旁还空着的位置上坐下，也是一动不动地。餐桌上，四双眼睛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的，谁也没有要开动的意思。这时，从楼上下来的小姨见状，哭笑不得地在一旁说道：“快吃啊！等啥呢！渝儿不会下来吃饭的，我给她熬的粥。”。
  启乐年一听，像是突然炸开的喇叭花儿一样，迫不及待端起碗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拘谨啥，但我也着实有些饿了，便不再理会还杵在一旁的另外两兄弟，自顾自吃起来。然而，当第一口吃下去时，我觉得我的口腔约莫是着火了！
  我看着满桌子的菜，浑身发热不知该往哪里下筷子。五菜一汤，三个炒菜里都放了辣椒，我看着另外两道绿油油的小炒菜，以为是正常的家常菜，但一口下去，直冲脑门儿！心里止不住哭诉着：谁好人家在炒青菜里放芥末啊？程颂的小姨是不会做菜吗？不至于吧！这不是在农村吗？农村里的女人做饭都是极好吃的呀！
  我脑门儿冒汗，感觉自己身处云端之上，说不上来的辛辣感。缓了许久我才试探性地夹起一块放了辣椒的炒肉，然而，这辣度也非我这种胃能忍受的！芥末、辣椒、姜丝肉，什么辣的来什么，铁打的胃我也受不了啊......
  这时，我才想起来看看另外几人的表情。启乐年似乎知道青菜不可吃，筷子从来不伸进那两盘炒青菜里，在他饭碗旁还放着一碗盛满清水的白瓷碗，他每夹一片肉都会在里面涮一涮，然后就着一大口白米饭，吃的津津有味。程颂和朗?犹犹豫豫了半天，夹起一块小炒肉就解决了半碗饭！三人对这顿饭似乎都早已心知肚明，唯独没有任何人向我解释一下。见状，我只好舀一碗炖好的冬瓜排骨汤；我尝了一口，确定它是这桌饭菜里唯一能下咽的食物后，一碗泡饭解决了一顿饭，像是逃命般地逃离了用餐之地，深怕一不小心碰见下楼来的小姨，会在她的盛情下，再来一碗白米饭！
  吃了饭，我们准备离开之际上楼去看了看启乐渝。不知小姨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启乐渝已经能很好的入睡了。为了不打扰她，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与小姨道别。小姨将启乐渝的卧室门关上后，我们才稍稍抬起一点儿音量，想与她道晚安。然而，小姨将程颂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与他交代了几句，我们才又下楼去，朝朗?的茶馆走。
  茶馆外黄色纸灯笼上用黑色墨汁写着两个“茶”字，在小巷里独树一帜，像极了古代接客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两个醒目的玄色大字。不过，我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将实话说出来。
  朗?掏出从小姨手中拿过的钥匙串儿，打开木门后，待我们进去他又反手将大门关上，并拿起立在一旁的门闩，将两扇门牢牢扣上。看着如此老旧的关门方式，倒当真有种进入了古代院落的感觉。穿过厅堂来到后院儿，我们三人在月光下坐了片刻，朗?突然看向我和程颂，爽朗简短地问了句：“牛肉汤面，吃不？”。
  我和程颂相互看一眼，频频点头！
  在朗?做饭的间隙，程颂跟我解释着。他说，小姨的厨艺原本极好，只是以前出了场车祸，让她颅底受损导致味觉丧失；所以，那以后，小姨做饭就时好时坏。至于怎么出的车祸，程颂自始至终都未曾与我透露半句。
  朗?很快就做好三碗面，端上桌的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的胃终于觉醒。牛肉和香菜混合的香味儿瞬间从鼻腔飘至头顶，也难怪他的馆子生意好，小吃做的比他泡的茶更加吸引人！我们三人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见状，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碗面，满足感让我整个身体都感到极度舒适。然而，正当我满含惬意躺在月光下时，程颂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程颂没有任何犹疑就接通了电话。
  余光中，我瞥见他眉头紧蹙，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一个拳头；仿佛电话那头发生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挂断电话后，只见他神情严肃冲我说了句：“我们得回去了。哥，沈老的事麻烦你了。”。
  朗?和我都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他起身朝楼上走。于是，我也不再拖拖拉拉的，快速从椅子上弹坐而起，跟在程颂身后，与他一起回自己的卧室，以最快的速度将行李收拾好。下楼来时，朗?站在月光中，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礼盒，递交给程颂以后，我们又大包小包地朝小姨家走去。匆忙间，与程颂小姨告了别，我们就连夜驾车往回赶。
  漆黑的大马路上，来往车辆极少。在与对向车道没有会车的情况下，我们一路都开着大灯极速行驶在乡镇道路上。程颂自上车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见状我也不敢多言，深怕扰了他开车的心神。我们从村落沿途一路往回开，经过小镇时，我禁不住看了一眼沉睡在黑暗中的小岛。岛上灯火通明，就连一条小路都清晰可见。

  就在漆黑的天际突然透出一抹深邃的蓝时，我们终于回到了城市。程颂一丝懈怠也没有地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下车时，看见眼前耸立的建筑，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我们俩在医院弯曲的通道内一路奔跑，直至来到手术室前。手术室大门前，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正焦急地等在门口，在她头顶上那盏红色醒目的“术中”两个字仍旧亮着。
  那个女人我见过，是程奶奶在这边找的一个保姆。她一见到程颂，就立即扑上来抓着程颂的双手，双腿就像失去重心一般就要跪下去；而那熬了一夜本就有些猩红的双眼顿时热泪盈眶，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嘴里还哭丧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中午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下午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想吃宋记糕点让我回去的时候给她买点儿。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程颂没有说话，虽没有责怪那个女人，却也没有安慰她半句。见状，我只好上前将她扶起，并搀着她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当我再回到程颂身旁时，只见他双眼紧盯着手术大门，眼眶和鼻头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眼含热泪却并坚持着没有让它落下。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便不自觉握住了他垂在大腿旁微微颤抖的手。或许是他感受到了我的安慰，我看见他的手也紧紧握住了我。
  手术室门前，经过一夜长途跋涉的程颂好像感知不到疲倦一般，就那么呆呆地立在门口，眼神总是忍不住向大门内张望。好像，多看两眼，他就能透过密封着的大门看见手术室内的情形似的。见程颂如此紧张难安的模样，我却无能为力。熬了一夜的女人有些熬不住，在座椅上睡了过去，担心她着凉，我便和程颂商量着让她把病历给我，然后给她打了辆车，送她回去休息了。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终于，大灯灭了。我赶忙摇醒没有坚持住靠在我肩头休息的程颂，他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即弹起，迷离的眼神四处张望，随即立即走向此刻正徐徐打开的手术室大门前。有一张床从里面被推出来，程颂赶紧上前探望，我也跟着向它靠近。病床上，程奶奶紧闭的双眼，一根透明的长长的白色管子从她的嘴里伸出来，一动不动地。
  自程奶奶做了手术出来，程颂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过，就连一丝丝慌张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眼神里。奶奶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程颂跟着医生离开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就一直等在重症监护室外。
  没过多久，程颂出来了，他身上还穿戴着隔离服、隔离帽。只见他眼神痴呆，虚弱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就连身旁的我也看不见了。我帮他脱掉了口罩、隔离帽，这才发现他一直攥在手里的东西，一张白色的纸上写着“病危通知单”。我将单子拿过来，仔仔细细阅读着单子上的一字一句；程奶奶脑出血部位太深，出血量较大，压迫了脑干，虽然做了手术，但程奶奶年纪太大，可能预后不佳......看到这儿，我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想来，在我们离开前她应该就感到不适了，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和程颂并肩坐在重症监护室外，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程颂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不停地震动起来，可他却并没有接电话的打算。见状，我默默将手伸进他衣服口袋掏出手机，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程颂父亲的名字。我将手机递到他眼前，他只瞥了一眼，便将手机拿了过去，并按下了关机键。
  看着程颂满脸疲倦的模样，我想拉着他下楼去吃点东西，可他像是被钉在了座椅上，任凭我怎么样劝说，他都一动不动。无奈之下，我只好一个人下楼去给他买早餐。
  走出住院部大楼，金灿灿的光线像是没有生机的射线，令人觉得有些厌恶。楼下患者和医生怀着不同的心情在建筑屋内进进出出，我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一般，有些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处。突然，有一个人影走过，我被他撞的一个踉跄差点儿跌落在地。好在，那人及时伸出手拉住了我。回过神来，我看了看拉住我那人，那张陌生的面孔正满含歉意与我连连道歉着。无视了他的道歉，我转身朝医院大门外走。
  医院大门外有许多卖小吃的摊子，我担心程颂没什么胃口，就给他买了一个煎饼，一杯粥。当我转身准备往回走时，只见刚刚撞了我的人又出现在我身旁，他看着我惊喜地喊道：“唐棣！”。
  听闻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这才想起认真观看那人的模样；可眼前之人生分的面孔令我不禁感到疑惑。他或是看出我对他的陌生，这才手舞足蹈地在我面前比划着，想要解释清楚他自己的身份。然而，我来不及听他叙述，便有些着急地打断了他冗长的介绍，冷淡地问了句：“你好，麻烦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就好。”。
  那人被我打断后，并没有生气，只是稍有失落地回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再无心与他猜哑谜，我只好放弃对他的询问，冷冷地留下一句“抱歉，我很忙！”，便快速朝住院大楼走。
  回到重症监护室时，座椅上的程颂不见了。看着紧闭的重症监护室大门，我向周围的人询问程颂的下落，然而，为自己亲人担忧的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沉默了一整晚的男生。于是，我只好拿着早餐，在医院内不停地摸索程颂的消息。当我来到一走廊处时，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生。我没太在意他，越过他径直往前走。忽然，他伸出手拉住了我。
  当我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时，这才发现，这人不就是我方才在门外遇见那人。此时，他不再像方才脸上还浮现着笑容，而是沉稳了许多。我还未开口问他，就见他先开口道：“你在找人吗？叫程颂是吧？他在院长办公室。”。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知道程颂的行踪，但担心使我没有心情对他多加询问。就在我准备道谢独自往院长办公室走时，他继续说道：“我带你去吧！省得你到处乱转。”。
  毫无来由地，于是，我跟在他身旁，与他一同乘电梯去往院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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