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上心头

卧室内，程颂一个人坐在床旁地毯边上，他正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已经被整理好的画稿。画稿是用素描笔勾勒出来的；最上面的是未完成的半成品，最下面的则是被存放了些时日，线条已逐渐有些不清晰的作品。而最底层存放的是两本装订成册的画本；一本是他大学里见过的那本，另外一本则是唐棣大学毕后新开的。
  唐棣所有的画稿都是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过往经历。程颂不在她身边的日子，她都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程颂一边落着泪一边轻轻抚摸着每一张画纸上唐棣的面容，他多想画纸里的人能像现实里的人一样和他说话、聊天，能让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对她说：“我回来了。”。只是，这样的期望已经彻底无法实现了。
  在程颂翻看画本出神的时候，程奶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程颂没有关上房门，这对程奶奶来说就代表着此时房间内的所有画面她都是可以查看的。看着坐在地上默默哭泣的程颂，程奶奶轻叹一声缓缓挪动轮椅来到他身边。
  或许是察觉到程奶奶的靠近，原本一言不发的程颂突然抬起头，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望向程奶奶，并开口道：“姑奶奶，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在外婆去世的时候就把她接到身边来的。”。
  程奶奶轻抚着程颂的脑袋，满眼心疼地温柔与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她会答应，也许她会拒绝。我们都回不去那个时刻，也无法在当今去猜想她那时的想法。离开她，你后悔吗？”。
  听闻程奶奶的话，再面对她提出的问题，程颂突然愣住了。因为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很久，至今也没找到答案。离开是不得已，因为沈爷爷的事情他有责任去解决；可他的离开却缺席了唐棣的一辈子，他又觉得心疼和难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后悔的事情。
  “这是糖丫头的画吧，画的比我还好。”，程奶奶突然瞥见程颂手中的画稿，便从他手中抽出一张来，兀自欣赏着。
  “是吗？也只有这样，她想说的话才能说出来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看过这本画册了，但我骗了她，说我没看过。她太傻了，竟然真的信了，还以为我没有察觉到她对我的心思。只是，她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早就注意到她了。我喜欢她，比她知道的要早。”，程颂突然望向依旧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窗外，思绪也逐渐飞向了更早的时间。
  “喂，程颂，沈爷爷的身体有些不大好。排异反应比我们想的严重，我还是建议尽早带他去国外治疗；不然，只能重新再找一个适配的心源给他，这颗“心脏”太年轻了，他的身体怕是有些承受不了。”，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不断地响起。
  疲倦不堪的程颂回到家连午饭都没吃，就在沙发上躺着睡了整整一下午，没想到一通电话突然将他从睡梦中吵醒。程颂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这才勉强睁开眼，思索片刻后淡淡回答着：“我知道了，暂时先帮我稳住爷爷的病情吧！麻烦了，滕叔叔。”。
  电话那头，滕院长见自己的意见得不到肯定，也只好作罢。坐起身来，程颂随便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想起自己和姑奶奶约定的晚饭时间。程颂将自己要带往学校的物品都收拾了一番，才拿起背包出门去。由于学校规定学生不能开车上学，所以程颂只好打车到达与姑奶奶约定的餐厅。
  程颂和姑奶奶吃完晚饭，原本姑奶奶说要送他去学校，可中途她接了通电话就将程颂在半道儿上放下，准备掉头离开了。由于新校区建在郊区，暂时不通地铁，而这个地方并不好打车，程颂想要回校就只能乘坐公交车。于是，程颂下车之际，突然想了起来，转身便敲开了姑奶奶车窗，向她索要零钱。可不经常坐公交车的俩人兜里并没有零钱，程奶奶在车内翻找了好一阵才终于翻出几个硬币递给他。不巧的是，程颂刚刚登上公交车，一眼就望见了那位坐在公交车内部倒数第二排的女生，正是他早晨初识的那名女生和她的朋友。
  程颂环视了车内部一圈，发觉只有车尾部最后一排还剩了几个空位后，二话不说便朝着她走去。经过那个女生的座位时，他不经意间瞥见她们怀中那一大堆零食，但他只微一皱眉便没再多管。直到公交车到站后，和她们一起进入大学校门时，不知为何，他竟然突然间比平时多了份爱管闲事的心思。
  自从他看见两位女生手中的啤酒、蛋糕和“下酒菜”后，他便猜出了两位女生是准备在学校里找个地方小聚。由于上高中后，母亲经常找理由看望并亲近他，且多次哄他来学校找她，他便将这所学校各个角落的隐秘之地都查看了一番。只是没想到，此时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面对着女生为了感谢他而送他的小蛋糕，程颂原本对蛋糕过敏，所以正想着拒绝。但见女生红着脸低着头，那娇羞可爱的模样，他突然间又冷不下脸去拒绝，便将蛋糕接了下来。

  和女生在小道儿岔路口分别后，程颂只觉心中隐隐有一丝涟漪正在渐渐泛起。从小到大，虽然给他送礼的女生很多，但极少有人送吃的给他。也不知道那些女生是如何得知他对鸡蛋过敏的事，大家都像是商量好的，从来不送与蛋类有关的食物给他。也不知为何，他就是突然间对这对总是给他送吃的父女产生了兴趣。
  “咦？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蛋糕了？你不是鸡蛋过敏吗？”，宿舍门口，已经等了很久的肃林木一见程颂手中的蛋糕，顿时不解地向他问道。
  “送的。”，程颂不经意地回道。
  “哦，那给我吃吧！正好我晚饭没怎么吃呢！”，肃林木说完伸手就要去夺程颂手中的蛋糕。
  程颂见状，机敏地躲了过去。犹豫半晌后，想了想，他还是主动将蛋糕递给了肃林木，并说道：“算了。你替我尝尝，好吃的话告诉我。”。
  肃林木拿过程颂手中的蛋糕，浅笑一声，并不在意程颂的话。随即，两人便一同上楼去了。
  男生宿舍内，班长庄时叙正循着名单挨个儿向不在群里的同学发送延迟班会的消息。忽然，班长顿了顿，不解地挠着头说道：“诶？你们谁知道这个唐棣的联系方式吗？这上面怎么没写啊！”。
  程颂正欲放下自己的背包，听闻也赶紧上前拿起登记簿检查一番。顿时，他想起了什么，就说：“哦，我给她打吧！郭老师下午才把她的联系方式发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填上去。”。
  于是，程颂才代替班长给唐棣打了通电话过去。
  第二天，程颂早起给国外的教授发了封邮件过去，想询问他关于沈爷爷的治疗有没有更好的意见。由于时差关系，他只能早起趁着教授下班时间与他联系。教授的回信里并不建议给沈爷爷再动一次手术，毕竟老人家已年过半百，保守治疗才是对他最好的；且他希望程颂将沈爷爷带过去，让他亲眼看看。
  程颂坐在电脑面前，沉思着。如今看来，他只能努力争取到明年的交换生资格，否则就只能暂缓学业。好在，沈爷爷的身体还能坚持个一年半载，倒正好给了他时间。由于几天的不眠不休，他还没缓过来；在有了处理方案后，便放下一切在床上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他再次醒来，是因为耳边不断响起了一连串肃林木的夺命电话。程颂不耐烦地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肃林木语气平静地说着：“嗯？你不会还在睡吧？你不是跟我姐约好了碰面吗？我还想着让你把我的东西带回来呢！”。
  程颂迷蒙的双眼顿时睁开，惊坐而起，他立即掀开窗帘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来不及跟肃林木解释，程颂便挂断电话冲进浴室。十分钟过后，一身清爽装扮的程颂便重新出现，他赶紧拿起手机朝学校大门走去。
  一实验楼大门前，肃林苢将自己在教授那儿拿的资料交给了程颂。可她瞧见了程颂手中的袋子，顿时警惕的眼神问程颂：“你......不玩儿卡牌的吧？这是肃林木的？”。
  程颂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只看着肃林苢递过来那沓资料一脸无辜地点头应道。只听肃林苢突然神色严肃，语气冷冷说道：“给我吧！他问你，你就说在我这儿。”。
  没等程颂缓过神来，肃林苢就将他手中的纸袋子抢了过去，转身走进实验大楼内。程颂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肃林木，看着自己此时空荡荡的左手，为待会儿见到肃林木要怎么交差犯愁。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乘车往学校赶去。因为肃林木的身体原因，他家人将他保护的很好，所以他真正的爱好并不多，只是爱收藏一些比较稀有的卡牌。由于肃林木爸妈常年不在家，所以，在家里他只能听姐姐的话，将姐姐的话奉为家规。
  果不其然，当程颂回到学校时，肃林木第一个问起的便是他托程颂帮忙带回来的东西。程颂为了减少自己的失责和愧疚感，便只好假装不在意地轻声说道：“给你姐了。”。他知道肃林木拿他姐没辙，只要是被他姐没收的东西，他一向问都不带多问一句——他没那个胆子。
  开学之前，军训是必不可少的。训练了几天，在一段休息时间里，程颂在一旁无意间瞥见一个男生正在向唐棣示好。原本这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戏码，他并不在意，可每每见到唐棣身旁有不知名男性的靠近，他便感到心中微酸，并有一股莫名的怒火自胸中燃起。好在，吃饭时，唐棣表示自己对那名男性并不在意，程颂这才心中稍稍松下一口气。
  “晚会你得出一个节目吧？”，肃林木坐在程颂身旁，眼看着他那双眼神一直随着唐棣的身影移动，便顿时了然；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社团人不齐，没什么表演节目，身为文艺部部长，总不能让这场汇报表演落个空吧！这可是他开学第一学期第一次组织活动。
  程颂见身旁肃林木的到来，这才收起自己的眼神，随即拿起身旁的矿泉水喝下一口，并不作答。
  “不同意？这可是你在人家心里留下好印象的最佳机会。我可是看到了哦，小唐棣身边“蜜蜂”可多了，你不趁这个机会一展雄风拿下在她心里的形象！“，肃林木在一旁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言语间总是明里暗里旁敲侧击着程颂。
  程颂白了肃林木一眼，有些不耐烦地扭过头去。虽然他表面装作不在意，但内心又对肃林木提出的建议跃跃欲试。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心事就这么被肃林木猜了出来，所以，程颂总是故作姿态，表示自己对唐棣并不上心。
  “喂！帮帮忙嘛！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呀。只要你报名，肯定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那我这个队伍就逐渐壮大了！”，肃林木见程颂依旧不为所动，便不放弃地拉下脸面来求他。
  “你用你自己的脸不更好使？干嘛非要拉上我，我没时间。”，程颂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肃林木，心里想着：这家伙就是个鬼灵精，怕自己被女生缠上，就要把他推出去。若是他把自己是文艺部长的消息放出去，舞蹈室肯定会被那群女生围个水泄不通。
  “你帮不帮吧！我可是知道一些关于那位向唐棣示好的男生的内幕，你帮我，我就告诉你。不然......”，肃林木见程颂软硬不吃，便想着使出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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