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见雪
感觉过了很久，突然回头望才发现，早已看不见那个熟悉的地方，原来才走几步路就如此了，难怪说说而已的决定那么多，宇林把身上所剩不多的糖一口吃掉，这个吃法吃坏牙齿是迟早的事，但是无所谓，牙齿掉光照样酒足饭饱，甜就对了，去想后果可能就没有糖吃，那绝不是想要的结果，细想未免细思极恐。
宇林对着前方道路做了个鬼脸，试着放松一下便可以出发了，脚踏蒲叶，手抓枝干，自由在丛林之间，可见顽石压路，可见枯木枯叶寻寻觅觅，都是稀松平常之物，什么灌木石涧，奇花异草，全是俗不可耐的，能够耳目一新的屈指可数，如此，不免散发出乏味的味道。
也许是求得上天指引，一瞬间，右前方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此刻并没有风，却有杂草惨死碎裂的尖叫，慢着，宇林站在一块巨石中央不停眺望，这些树木真是粗大得过分，就算跳起来也一无所获，还丢失了仅剩的糖味，正欲苦恼之际，一颗红色的水晶球从天而降，刺眼的红光差点谋杀宇林，他不得已闭着眼往前一抓，妥妥的手到擒来。
水晶球里像是有流动的液体，液体璀璨无比，换个颜色就好了，就能不像血一样恐怖，而是彩虹的喜悦之色，宇林感受着手中光芒，球的表面还有温度，难道是从哪里残存下来的温度，来不及纠结了，大动静穿破溪水有备而来，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宇林手足无措，呃，其实是想成为看客却发现最好不要。
“抓住她！”
“放心！她跑不掉的！”
急促的声音率先打扰宇林，然后是一个不穿衣服的少女，不对不对，不要眼拙，只是白衣服容易欺骗视觉而已，女孩正在使出全身力气狂奔，若隐若现的身姿也不是衣服所致，是茂密的绿叶以死明志而已，从女孩摧毁的嫩叶之中可以发现，拼命追逐的流氓衣着得体，面目凶狠。
“你看着我干什么！快救救我！他们要抓我拿去卖掉！”
以多欺少的厚脸皮自然是不能力敌，在清醒之下，宇林抓起脏兮兮的小手便开启狂奔，英雄救美自当义不容辞，宇林拉着少女往更茂密的丛林里飘去，复杂交错的枯藤犹如天助，破碎的枝干也变得柔软起来，渐渐的，只听得见后方气急败坏的声音，最后，除了脑海中残留着凶残面孔，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宇林和少女选择躲在瀑布的下方，这里刚好可以掩盖呼吸声，而且阴凉的地方最适合去除汗水，宇林将双手伸进水中，开始往脸上送水，然后再喝上几口，比酒有用，这是此时宇林的真实想法，反观一旁的少女倒是挺冷静，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快感，也没有之前恐慌的后遗症。
“谢谢你，不然我就要完蛋了！”
“举手之劳，像那种恶劣的家伙们，不让他们得逞就算好的了，要是我强大一点，一定会好好惩戒他们”
“这个就当作是我的谢礼吧，也算是报答救命之恩”少女看着宇林手中发光的球说道。
“谢谢，不过它看起来很值钱，应该很贵重吧？”
“你还真不客气！不过也无所谓，这个东西我也用不上，你只要别误会这是我抢来的就行”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水边用清水整理头发，凌乱的紫发上全是黑泥，她清洗的方式也是颇为野蛮。
“还给你吧，我不喜欢这种发光的球，特别是这个颜色我不喜欢，红红的像血一样”
“嗯？你玩笑过头了吧，我可不需要什么精神安慰”少女把头发扔进水里，转过头来不爽的看着宇林，像是在埋怨。
“算了，这个球我真不喜欢，救命之恩有缘再报吧，我就不陪你了，看你聪明的模样回家应该不困难”宇林说完准备离开这里，他想要在天亮之前去到下一个地方，至少要比这里有生灵之气，而且这也是不小心翼翼最棒的选择，不用刻意躲躲藏藏，还能好好休息。
“喂！你不会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少女诧异的眼神让她站了起来，她先是看着球被随意放在地上，随后叫住正欲离去的宇林。
“我有那么肤浅吗？你尊重一下好不好？我不要还不行了是吗？非要硬塞给我啊”宇林假装生气的说道，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从离家之后，变得话多起来。
“我想和你一起走”少女微笑的道。
“呃，你的家在这个方向吗？”宇林尴尬的脸红着，随后搓搓手指着身后的方向问道。
“嗯，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正好你给我讲解讲解”
在瀑布对面正有几位四处张望的家伙，所幸宇林和少女率先发现了他们，不过也只是抢在前面不久而已，怕是要有熟悉的逃亡情节，按宇林的推测，这是不应该的，自己这个路线该是早早甩掉牛皮糖才对，他们怎么可能无视噪音乱耳闻出蛛丝马迹，如此高明还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买卖，实在有点屈才了。
少女赶紧捡起地上的宝贝强行塞在宇林手中，她的意思应该很简单，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宇林不再拒绝，他正忙着纠结一件想不通的事。
“奇怪！”
“发什么呆，快跑啊！”
小小动静便能惊动花花草草了，何况这瀑布就是摆设，除了能给画面增添美感和一点刺激之外，再不好意思说出夸赞之语，若是生冷一点就更容易看待了，它仅是大自然所驱使的工具，毫无情感的运作，某些生灵依赖也好，某些生灵嫌弃也罢，它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们在那！”
“追！”
两人快速离开瀑布下方，急匆匆的模样说明早就嫌弃那里吵了，为了让耳朵解脱不由得加快脚步，这次不再儿戏，追逐者们的速度比起之前要快得多，感觉下一秒就能近在眼前，二人不得不往高处遁去，肉眼可见的坡度加上纵横交错的荆棘，足以为难后方紧追不舍的凶狠，这是小巧的优点，可以不顾脸面的趴下爬着走，可以见到小洞便钻过去，而那些粗犷面孔就不行了，就算他们能撇开尊严也钻不了小洞。
“他们怎么突然能跑这么快？感觉是年轻了十年有余啊！”宇林气喘吁吁的道。
“借助了外力而已，真是卑鄙！”少女气愤的骂道。
“外力？我们能借助吗？”
“少多嘴，快跑！”
丛林之间虽黑影重重，但黑刺茂密之下最多的是闻声而行，不过这也足够刺激了，其实宇林和少女的动作还算敏捷，可惜跑在前面相当吃亏，这是领跑者最真实的抱怨，小小皮肉伤实在不足为道，多亏了无名尖刺，才能让红色血痕称得上是妙笔精作，不满意也硬要承受，这就是痛觉的魅力，无情打压直到心甘情愿，当然，这些细枝末节最好是不谈，毕竟还要为前路未知的坎坷提心吊胆。
后方偶尔传来锋利的刀剑声，不是二者一较高下的声音，而是划破空气的撕裂声，锐不可挡，原来如此，野蛮一点的算是机智，直接将大树作为追击的工具，压得那些荆棘喘不过气之后，他们便可脚踏树干加速追击，尽管耽搁几秒，却不用低头向自然屈服。
长袍随风而动，挥刀收刀干脆利落，几个魁梧的躯体也能身轻如燕，潇洒自如，犹如蜻蜓点水般的脚步不断拉近与猎物之间的距离，需要更疯狂的时候到了，是生命在诱使二人突破极限，二人已顾不得看清脚下的路，就算是万丈深渊也不敢停下脚步，略微有点浮夸，悬崖还是会在意的，眼前就是了，这里是坡度的终点，不想让鼻子休息一下也要品尝风景的地方，感觉黑云触手可及，千万别失去理智，下方的黑色漩涡尤为欣赏疯子，这个消息对于本就缺乏氧气的他们来讲，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雪中送炭的也有，正如黑暗中总能找到光芒，光芒里总能发现阴影一样，眼前的木桥摇摇欲坠，屈指可数的木板仅靠两根枯藤支撑，不知这里荒废了多久，估计也没一个活物敢来这里吹风，这越是沧桑的东西越想证明自己绝非浪得虚名，一眼望去，对面的木桩依稀可见，幸好它们还住在土里，不像宇林身旁的木桩，早有一根不翼而飞。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过独木桥的风险太大，一闪而过的过河拆桥之计变得遥不可及，如此，宇林脚下断裂的枯藤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过去！我拉住这边！”宇林急忙说道。
宇林用右手拉住枯藤，左手抓住地上突出一小节的石头，一瞬间，弯曲破桥笔直了身子，挺拔起来还有模有样，不过要说安全可靠倒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此刻忽闻破风声悄然而至，彷佛在说只有纵身一跃才是上上之策，比起调笑的话语，对待生死又何必敷衍呢！
“还不快走！你当我在耍杂技呢！”宇林快速吼道，喉咙的干燥让舌头撕裂着，抖动着，真是得罪不起，繁忙之中也不忘折磨主人。
“你会死的！”
“我呸！你快点，我第一次英雄救美，别让我惭愧”
少女犹豫一下便往破桥上跑去，她根本不看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直接无视了，这一刻宇林觉得她不是个胆小的姑娘，而是个爽快利落的干脆姑娘，难以想象，这燃眉之际的成就感可谓颇为难得，强加的荣誉和功劳也可以无比痛快。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突然回头问道，这个行为难免打断脚步，此刻问起尊姓大名倒也雅致。
“宇林！”
“慕司雪！我叫慕司雪！”
她转身奔去，这下没有回头了，再回头就要完蛋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个黑影依次出现在宇林背后，他们愤怒的脸庞让月亮都变小了些，这到嘴的肉岂有不香之理，他们眼看重要的猎物即将飞走，这可不能让其得逞，于是拔出刀剑直奔宇林。
“往哪走！”
“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宇林早已感受到身后的寒意，在慕司雪上岸的最后一步便松手转身，这几秒的漫长实乃天长地久，感觉她是遨游了大海才上的岸，宇林不敢向后方睁眼，最长的长剑离他已只有一步之遥，他再度转身，闭着眼纵身一跃，在那之前他早已割断枯藤还将其牢牢抓住，巨大的惯性将他往另一边甩去。
“用箭射死他！”
随机的碎石被无情吞噬，不讲道理的漩涡才不挑食，宇林踩在漩涡的头上划过，与破桥一同摔在峭壁之上，没有骨头碎裂声，背后的寒意也没有溜走，无妨，已经到了最后生死关头，与死亡同行也不差这几步。
成为活靶子非他所愿呐，宇林不断咽下口水，直到第一支箭从他的脖子旁划过，顿时一道细微的红印里挤出血液，这箭穿破黑云直击石缝，铿锵的金属声差点令他耳朵爆炸，这一刻，宇林深知，哪怕是回光返照也要拼尽全力了。
等待第二支箭的恐惧只有宇林知道，就算箭法再烂也有命中的机会，只见慕司雪冒着面临箭雨的危险伸出双手抓住绳子，这一举动让宇林心中对生命的渴望开始膨胀，直到慕司雪拿出刀子的那一刻，宇林瞪大眼睛停下双手，挣扎到无欲无求，就连隔着深渊练箭术的追击者们也愣住了，他们放下长弓静等结局，或许看戏比解恨重要多了。
宇林不明白，也没有问为什么，怕绝望到自己放弃自己，可是这算什么呢，她无情一点大可以转身就走，如今来满足过河拆桥的欲望不怕遭到天谴吗，她终究是下手了，锋利的刀刃割断最后一根藤丝。
“对不起......”
她说了对不起，很小声而已，宇林确认自己有听到，她冷血的行为配上这三个字别有风味，至少是让练箭的他们重新把箭放在了弦上，这一刻，宇林希望利箭能够穿过她的心，恩将仇报的心一定是黑的，可惜他想见也见不到了，他闭上眼，回味着割绳留名的一位女子，从挥之不去到恨之入骨，恐怕那不一定是她的真名，宇林笑了，也哭了，生活的渴望，亲人的寄托，竟草率的以心如毒蝎四个字告终，慢慢的，逐渐刺耳的风伴随宇林一直往下，落入黑暗之中，沦为漩涡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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