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庙外有雨
“母亲,我好饿啊!”
暴雨从不怜惜弱土,弱土也是卑微得紧,非要饱受摧残才敢起身咆哮,破庙之中,一个瘦小的孩子正拉着母亲的手臂,他无力摇晃,只好用干涸的眼睛去哀求,纵使他深知此举无用,却也敌不过灵魂深处最响亮的渴望,他饿极了,没有发疯的力气,意识也在为成为傀儡而挣扎。
母亲紧紧抱住孩子,其实力道一点也不牢靠,她是哭不出来的,眼泪已是奢侈之物,一幕一幕,破庙里挤满了类似画面,仅剩一口气的佝偻老头,为最后的感受蜷缩抵抗寒冷。失去双腿的顽固壮年,颤抖的等待伤口结痂,如果可以,他们都愿意随时放弃性命成为佳肴,只是可惜,他们远远低估了固执的威力。
木窗一破再破,突如其来的惊扰引起哭声,慌乱四起,可见并非是雷电所致,随着黑影的俯视变多,这些残缺的噩梦们即将获得完美,那种恐惧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或许急中生智的会跪地祈求,或许洒脱点会尝试挣扎一番,但他们始终不敢有所期待。
“真是麻烦”
占据中间主位的黑影背过身去,他的脸庞似乎眼熟,异常白皙毫无血色,头发是黑色的,耷拉着往耳朵压去,还有青涩的影子,他用眼神示意两边,那是格杀勿论的意思,而他们需要领会的最好更深层通透。
杀意在泛滥,一位红眼的母亲却在东张西望,她希望可以见到谁,不然不会在临死之前做出胆大之举,或许裁决开始了,不远处的刀刃正在紧逼弱小,也是一位母亲,疲惫身躯挡在两个孩子前面,那是一对兄妹,哥哥身穿纯纯的灰色,妹妹有很长的长发,他们都是脏兮兮的,各自抓住母亲的衣角躲在后方,恐惧令他们更加微弱的呼吸,纵使肚皮呱呱大叫。
两位母亲多有类似之处,独爱挡在前面,也拥有不凡的美貌,其中红眼的妖娆,如同的致命的鬼魅,黑色脏水藏不住婀娜多姿,她很失望,眼神有黯淡之意,她和诸多起身反抗的勇者一样,焉能见死不救,在她身后的小娃娃是个小胖子,脂肪没法紧绷,只好脆弱下垂,虽能咽下口水,可嘴唇的干裂无法掩饰,他的母亲回头望去,望向那位母亲投以微笑,她们对视里皆是安慰。
而那位母亲举手投足之间有大家风范,像出在的富贵名门,初次遭遇大劫,她笑起来很优雅,尽管那对她而言有点勉强,可是那又如何,那是真心的,有些难看在所难免,同时这也是小孩与小孩之间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事实证明,他们没有多余的友谊,真是充满遗憾。
“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这鲜花除了被歹徒采摘之外,还特别容易凋零”叹言者转身瞧了瞧粗布麻衣,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准备,看样子他要亲自动手,以免多生波折。
“我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可以放他们走吗?”她把小胖子往后推,心有不舍导致行为十分艰难。
“你可真会高估自己,他不会来的,因为他已经死了,你们都会死,这是一个丑闻的代价!”
“啊!”
话音刚落他就急着出手,却不是向眼前发难,他执著的要处死那对兄妹,越是忤逆他的意思,他越是要那么做,他手段迅速,身法腾空绕过所有阻碍,衣袖里还藏着利刃,带毒的利刃,那是用来赐予奴隶折磨用的,凡是有所得罪于他,哪怕是轻微的,他也要十倍奉还。
在母亲惊恐护住之下,兄妹竟安然无恙,这不是母亲真正的功劳,而是因为一个在多管闲事的家伙,他偷袭的一脚让歹毒者没有得手,当然,惹怒他们就必不可免了。
“翡蚩,他们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更不会让你得到奖赏,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来者从空中降落,大有王者之势,可能是一下子被冠以救世主的光环了。
“巫蹇?巫大人来了吗?不可能!巫大人此时应该在大殿之上接受讨教才是,你?你敢来多管闲事!”翡蚩低头思量顷刻便回过神来,那诧异的眼神瞬间消失,语气低沉带有威胁之意。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巫蹇把右手藏于后背,不断做出后退的手势,倒是个狡猾的家伙,这一招足以令弱小靠拢,也会收获感激。
“不知死活!如果你死在这里,最多是麻烦了点,而我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你可要想好了?”翡蚩握紧双拳,眼中有妒忌,也有杀意。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劝你也多积点德,免得到了阴曹地府要下油锅!”巫蹇挺起胸膛,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他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绝不是为了英雄救美而挺身出现,他是为了自己的干脆,毕竟眼里一旦容下沙子就会觉得一直别楞。
“呵呵!你若是学会婉转一点,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翡蚩冷笑一声,饶有兴致的说出笑话,听起来不真诚,可这是真的,他心中的确有此想法。
“男欢女爱是天缘所致,翡蚩,事已至此,我们何不做个看客?难不成蛮荒的规矩一向苛刻吗?”巫蹇在继续示意他们往后,距离越远越有生机,这小小心机又怎逃得过翡蚩的眼睛,而后者之所以放任小动作不管,无非是心中有数罢了。
“苛刻?如果我在你干净的脸上撒一泡尿,不知你会不会恼羞成怒!”翡蚩笑道,此话一出,有的把它当作笑料,止不住笑容,有的把它当成鬼叫,虽面无表情却心里慌慌。
“快走!”巫蹇见无法凭借口舌之利胜出,只好痛快的大干一场,年少时的他缺少太多的东西,可是豪迈对他很是偏爱,从不稀缺。
“不识抬举!”
咣当几声是暗器的碰撞尖叫,他们交手的速度非常快,毒箭藏于暗流之中,划破空气无影无形,巫蹇手掌转动则是用灵气旋出一些银镖来,颜色还很稀薄,镖也比手掌细小一些,主要是还没有结尾,少了一点小尾巴可能飞不远,不过用在此时绰绰有余了。
“可恶!”
似乎巫蹇更甚一筹,他两手并施,暗器之间的较量留下几股气流,在招架翡蚩的同时还兼顾身后的安危,令那些不入流的货色们不敢轻易上前,由此才逼得翡蚩低声叫骂,他恶狠狠的抬起脚步,胸腔起伏,气愤至极,以多欺少若是还没有底气,脸面岂不是要丢尽。
蛮力的效果显著,巫蹇被逼后退,牙齿咬上血丝,破庙灵性十足,跟着倒塌,仅剩一根独木支撑,也是残缺不穷充满刮痕的,怕是无力再应对任何撞击,巫蹇回头看向一条小道,从那里再往前一点便可见到燃烧的红色焰火,当巡逻的队伍施以援手,他们自然就安全了,可惜,自己未必能坚持到那时,倘若到了绝望一刻,他只好大笑,顺便当个莽夫,死有何惧,心存畏惧且没有热血才是悲哀,他自恃大好年华,焉能做个鼠辈。
“你不会也是好色之徒吧!嗜好这等女子?不过蝼蚁罢了,说到底是红粉骷髅,犯得着拼上性命吗?”翡蚩大声喝道,怕刀剑声太大,也是气愤所逼,气氛烘托也在其中,他瞧出了巫蹇的渐渐无力,也觉得大家毕竟是年轻,一时的激情很好解释。
“聒噪!”巫蹇大声喝道,继续大打出手。
局面瞬息万变,急促的呼吸挡不住藏风暗箭,他们被瞬间冲散,惊恐逃亡,多数已不辩方向,高亢的尖叫意味着正在遭遇不幸,最惨的是那对兄妹,母亲突然倒地不起,倒下时的端庄略显仓促,以至于两个小家伙在拥挤中失散,被来历不明的手提起自然命运不同,小男孩会去见火光,传承的火光具有灵性,可视为希望之火,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小女孩没有被马上杀死,这是小男孩伸出手见到的最后一幕,他被一个陌生的家伙抱着,张嘴却无声。
“这位将军,你快带孩子们走吧!”
小胖子被强行推到巫蹇身边,她见巫蹇一身戎装,便唤他将军,只见她的手掌结出一个黄印,就有汹涌蝶花漫天飞舞,清香扑鼻,其中夹杂着灵气,这可不是什么观赏之物,每一片花瓣都堪比利刃,翩若惊鸿,沾上只能是血光,她很虚弱,嘴里的腥甜之味令她无法直起身躯。
“还真是出乎意料!”翡蚩睁大眼睛,满满的惊叹。
“传闻蛮荒没有弱者,原来如此!”巫蹇盯着眼前身影喃喃自语着。
道路被花海占据,当最后的花瓣落下,她再没有任何气息,静静躺下,特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电光朝露,令危机暂缓,与此同时,巫蹇将小胖子往远方甩去,他侧身脚踏一步,手指化为利爪,华丽的动作实在潇洒,也只有如此才能救下小女孩,这并不能令他放松,他决定要玩一局大的了。
忽然,耳边想起他们熟悉的破风声,巫蹇和翡蚩同时转动脖子望向左边,两者的脸色截然不同,一个是松了一口气,轻松的事与愿违,另一个是黑着一张脸,郁闷的跌宕起伏。
“小姑娘,你跟他们走吧,那里很安全的,我不能照顾你”
巫蹇发现小女孩用小手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巴巴的模样定是害怕所致,看她的眉宇间还有不少英气,巫蹇没有过多的犹豫,还是自嘲的推开小女孩,又回头望望来者,他稍微低一点头,准备一言不发,尽管刚刚经历生死,他也要做到心静如水。
“不知巫将军有何见教?”翡蚩行了一个礼,语气中的难受强行覆盖,也难以掩饰心中惊讶,他口中的将军头发异常黑色,眼看上了年纪却没有白丝,紫色短袍把手臂裸露在外,全是伤痕,有深有浅,一开口就有一股沧桑味道。
“你叫我一声将军,是在讥讽我吗?”巫将军淡淡说道,不知玩笑不玩笑,他见落难的还没有远去,不由得声音大了几分。
“不敢!”翡蚩开口回道,心有怨气十分明显。
“你们的家事我不会插手!可你们别忘了,这里终究还是白萨国的土地,白萨国,不需要无耻的败类!”巫将军眼睛扫过一大片,一字一句的说着,铿锵有力还有着回音,一时寂静无声。
“父亲,这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子民!”巫蹇往前走几步,把手上的血液偷偷擦个干净。
“你如何看待此事?”巫将军提出疑问,特意的小声,他挥手将一些乱火熄灭,那些乱火十分顽固,连雨水都不是对手,却被他挥手灭之。
“难道是他们小题大做,要给我们下马威?”巫蹇看着父亲的脸色,有点恍然大悟,慢慢苦笑不止。
“这仅是其一罢了,这是一个试探,试探你我的弱点,试探我与国王的情义!”
“父亲与国王的情义?他们怎么可能知晓!”巫蹇满脸不解。
“入蛮荒,你我安然无恙毫发无损,试问国王会作何想,这里半真半假,看过去满是觊觎山河的贼子,却似乎有着地狱般的严谨之规,此番回去,我有没有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他们只需静候佳音,等着欣赏国王接下来的脸色即可!”巫将军淡淡的说着,眼里对翡蚩他们流出轻蔑之意,倨傲模样明显是把他们当成蝼蚁,这气质真可谓是浑然天成。
“恐怕他们要失望了,还不知道这是无用之举!”巫蹇细思极恐,背后发凉的时候感到庆幸。
“你错了,除了你眼中的这些中流砥柱,你可有看到一个诱饵?”巫将军意识到后方握紧拳头,理会意思便继续提问道。
“恕蹇儿愚钝”他觉得完全可以局势逆转,把眼前的碍眼一网打尽,索性痛快。
“无妨,鲁莽只会令结局更绝望,等你成为将军就能知道他们的用意了,回家吧!”
巫将军回头笑了几声,若不是心跳的速度有变,谁也看不出他的失望之意,他往后走去,看着像是要去追赶那些奴隶,可是方向却有所偏差,巫蹇冷冷的盯了翡蚩一眼,他们之间的仇怨加深了,未来的交集多半是要刀剑说话,他追上父亲的脚印,并非是不想违背,只是没有那个必要,其实,他倒是希望能有一件非忤逆不可的事,他望着背影出神,只顾的脚步一起与前者生风。
这对父子刚刚离去,碎木就惨遭毒辣之手继续摧残,翡蚩又欲破口大骂起来,心里的怨气要发泄,终究是力量的原因,想要得到尊敬和畏惧,非力量不可,不然连一句带分量的勇气话都没有。
“不知死活!你就不怕他杀回来?”
隔空飘出的话语很尖锐,像是把嗓子提到了最高处,先闻其声,后见来者,有着很多侍者挡住面孔,手指上的戒指五色斑斓,负手而立的姿势总是要表达身份不凡,尊贵的无非是一头棕色长发,垂落至腰间随风舞动,眼睛深邃,凑近了看会发觉这是慈祥之意,若是巫将军还未走远,一定会说这是在故弄玄虚。
“夙大人......”翡蚩急忙低头道。
“你们应该庆幸巫三狂不是真的莽夫,不过,你们记住了,在他面前少说点污言秽语,我可不想收烂摊子!”他望着巫将军离去的方向,不断用大拇指触摸戒指,这个姿势令不敢有大动作的小角色们,觉得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真是个冷笑话。
“可惜那个贱种跑了!”
“赶尽杀绝好像是有点残忍,可......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吗?”夙大人略有深意的说道,他也回头走去,很显然是之前就到了,隔着很远很远,虽听不见悄悄话,但是这里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看腻。
“培养贱种去对付贱种?......大人高明!”
翡蚩马上能心领神会,骨子里的歹毒腐蚀双眼,像是要吸食血液而活,所以才会如此肤色吧,阴沉要远去了,如同誓死追随的死士,摧毁破庙,再践踏,再随风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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