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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荣王府


  荣王世子的婚事热热闹闹地办了一日,李妍书却被嫁衣头脸压的喘不过气来,直到第二日仍旧觉得头痛肩酸,实在懒得动上一动。
  不过她的起居一向很有规矩,何时起身何时洗漱都是定好了的,况且她日常是要早起晨读的,不拘着读些什么,哪怕是迷迷糊糊地念上两句诗经也无妨,这都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她半闭着眼睛伸手摸了摸案几,却没有摸到书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然不在李府自己的院子里了。
  “在找什么?”洛暄逸自己手里倒是拿着书册,他早早起了身,好似昨日那一通繁琐的婚仪一点也没累着他。
  “晨读。”她指这他手里的书册,示意他也拿一本给自己瞧瞧,“若是懈怠了课业被父亲知晓,少不了要被责罚。”
  “懈怠这一日两日的,只要我不去说,父亲哪里会知晓。”
  他的确是不会主动同她父亲提起,只是也不会在他父亲问起时替她说话,“从前我不肯晨读,也没见你替我遮掩过。”
  一向他起身晨读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不是眯着眼睛对着桌案点头,便是直接趴在桌案上睡着。每每被发现,总是要罚她抄书,动辄三两遍的四书五经听着就让人害怕。
  她年岁小个性又跳脱,实在坐不住,每次总要可怜巴巴地求到自己面前,请他帮忙分担一些。他很喜欢看她那样的神情,因而先生问起她是否用功时,他总是不言不语。
  他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低声闷笑,随手在桌案上拿了一本递给她,又见她刚刚睡醒心境不佳,便敛了笑意坐的离她远了一些,自顾自地念了小半个时辰。
  洛暄逸久不居王府,加之他自己本就不大喜欢有人在身边守着,从书院回来后遣走了不少人,先荣王妃身边的人也多半被送回了他外祖家,如今还在的,多半是从小照看他长大的老人,一个个都本分得很,无事就在自己的房里待着,并不总在府中闲逛。李妍书也只带了乳母一人,因而即便是成了婚,王府里总还是安安静静的。
  眼见着太阳初升,早膳也都端了上来,李妍书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明起来,在乳母第三次的眼神示意下,才恍然大悟般地开口问他,“今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
  原本今日就是要正式拜见府中长辈的,洛暄逸却像是忘记这回事一般,既不提去祠堂拜会高堂的牌位,又不提去宫中谢恩。高堂不拜便算婚仪未完,乳母难免有些着急。
  “太后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早起身子不适,就不必去谢恩了。”
  “太后身子不适?”太后的身体一向不算康健,三不五时地总有些小毛病,皇帝一直在城中延请名医替太后调理,这事城中众人皆知。
  太后年事已高,有些不舒爽也是寻常,不过从这次的婚事看来,她很是疼爱洛暄逸,若只是寻常不适应当也不会轻易免了今日的见礼。
  昨日大婚也不知太后身边的女官是否有出席,“传话的可有说病况如何?”
  “大约并不如何严重。”太后的身子如何,他心中清楚得很,虽小病痛不断但也不至缠绵病榻,今日不让入宫多半是有别的考虑,倒并不一定是她身子不好。
  宫中昨日也遣了人来,说是许了他三日的休沐,原本他这次科考的名次就不尽人意,朝中也并未给他指定个什么职务,只是在婚期前挑了个日子让他袭爵,说是给荣王府喜上加喜。
  如今他不过是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日常上朝也不过是应景地站在一旁,听着旁人说话,他休沐与不休沐都是一样的,况且凡朝中官员娶妻,皆有三日休沐,他早前便与吏部打过招呼了,便是如此,只是昨日宫中还要特意传了旨意出来,那就未必只是休沐三两日了。
  洛暄逸胸中自有一番抱负,否则也不会在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前往书院求学,如今的情形他虽有预料,但当真落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他一向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并不会轻易叫人看出他心中所想。
  他在朝堂上的事,李妍书不想知晓也有人会刻意传到她的耳朵里来,只是他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
  “昨日迎亲前,皇上赏了不少寻常女子喜欢的东西,也传了今日不必谢恩的旨意。”他给李妍书盛了一碗红枣桂圆莲子汤,“待会儿你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难怪你今日这般悠闲。”她小口小口地抿着甜腻的糖水,心里却想着该如何劝慰他两句,“休沐也好,往常在书院终日苦读也难得清闲。”
  “待用完早膳,我带你去见我的母亲。”
  “好。”
  他说带她来见他的母亲,并非是去祠堂面对一块冷冰冰的木头,而是来到她的寝房,来见她的画像。
  先荣王妃是一位看上去就很清冷的美人,至少从画像上看是如此,弱风扶柳般的身姿,苍白的面容,面对着一池残荷,眼神里的冷清到比荷塘里的枯叶更易叫人心生寒意。
  这与李妍书想象中的先王妃不同,外界的传闻她多少听过一些,加之对洛暄逸的了解,在她心里的先王妃,即便性子不算活泼,至少也不会清冷。
  他取了三支香递给李妍书,与她并肩拜了三拜才道,“母妃,我带妍书来见你。”
  这寝房并不在主院,满屋的陈设也并不奢华,不过看上去很是干净整洁,想必他时常前来拜祭,府中也时时有人来扫洒。
  “你与母妃,并不相像。”她对着先王妃的画像看了许久,也未曾看出洛暄逸与她有一点相像之处。
  “的确。”
  自他有记忆起,从未有人说过他与父母相似,反而有不少人隐晦地提过他与祖父很是相像。自然,一个孩子要去像他父亲一般暴戾或是像他母亲一样清冷,未免也不大寻常。
  这亲事依旧是太后定下的,荣王的脾性一向不好,他一向不知收敛因而也一直亲事不顺。城中有些基业的人家不愿将自家娇客送过去遭罪,洛暄逸的外祖家却不大相同,家世逐渐败落,让他的外祖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荣王妃嫁到王府前,她的父兄安慰她,荣王再不好,那也是太后的儿子,是皇帝的兄长,他便是再荒唐也要顾及皇室的颜面,再暴戾那也不会对自己妻子如何。
  家中长辈铁了心要送她入王府,太后又对她很是满意,赐婚的旨意一下,她自然只有听从的份。
  荣王大约也知晓自己的脾性,刻意收敛了几年,至少洛暄逸刚出生的那几年,他的父王母妃之间还算恩爱。
  再后来大约是忍耐到了极限,荣王便不那么刻意收敛自己的脾性。荣王妃因着成婚前些年过得还算如意,心中对荣王多少也有些真心,一直想要改变他些,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意。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并不怎么叫我知晓,最后怎么走到那步,莫说是旁人不知,我自己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出什么来。”
  荣王对他与对常人并无什么不同,并不会因着这是自己的世子就额外关注一些,他们父子日常难得一见,偶尔在年节上相见也不过是一个行礼一个受礼,多一句话都不会去说。再至于他的母妃,也只是每日问安时见上一会儿,按例问两句学业,再不会有别的了。洛暄逸幼时很是期待每日问安,期待那少的可怜的陪伴。
  “到了书院以后才知晓,原来寻常人家的父亲是那样的。”他到了书院才知晓,原来并非每位父母都对子女那样冷待。
  他对荣王多少还是有些怨怼,因而让人将他母妃的东西全都搬到此处,按着原先她喜欢的样子摆放起来,又主院封了才算完。
  他那时住在书院,李妍书与他时常待在一起,因而能找到空档回来的时候不多,便是回来了待的时间也并不太长,未免开关祠堂麻烦,便只在此处拜祭他的母妃,也算是全了那短短几年的母子情谊。
  “我早同母妃说过心中有了心仪之人,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与我一般心思。”洛暄逸转过身,对看着画像入定的李妍书问道,“你是吗?”
  这种情形之下应当说什么她倒是知晓,不过她有些迷糊,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你是在问我,是否愿意同你朝暮白首?”
  “这我自然是愿意的,这门亲事到底也是我自己应下的。”
  洛暄逸听了这话才知晓李妍书还没怎么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日常与学子们混在一起,将谁都看做兄长,大约也未曾想过什么心仪不心仪的,良久他才应了一句,“好。”
  “过几日我去寻些诗经,给你晨读用。”他轻呼一口气,“我书房里的书册你大约都不喜欢……”
  “不必这样麻烦,我一向就看那些的。”她向来对诗词话本不感兴趣,也不必这样费心去搜罗那些,“你今日给我看的那本就甚好。”
  “不好。那些的确不大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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