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反噬（二）
“怎么少司命来了一趟，反而越发忧心忡忡了。”他以为溪荪来这一趟不说替她排忧解难，至少也是能够让她宽心一些，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心事越重。诚然，他对她的伤势仍旧束手无策，可也未到需要这般忧心的程度，“她若是不知晓你这伤究竟是为何也不打紧，各种法子都试上一试，总会有些头绪。”
白锦姝接过他手中的药丸一口吞下，见路砚之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决心要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于他。
“你们疑心这是反噬。”他对这猜测的反应却不是很大，初次渡劫归来他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灵力并不很合用，当时他也疑心过自己渡劫不成遭了反噬，不过后来观察了几日，发觉并无其他大碍，便也将此事放下。
再直此次渡劫归来，周身灵力恢复，除去一开始有些不大适应，现下已然没有什么大碍了，“若是因着转世渡劫才引来的反噬，那你身上这天劫留下的伤，也不应当这样容易痊愈才是。”
他自己的两世渡劫，若是有何处不好，很该在他自己身上先应验，如今他自己无碍，白锦姝天劫留下的伤势也快要痊愈，想来应与这两世劫难无关。
“话虽如此，你我到底不是正经的天官，于这些事上未必有少司命清楚，既她也有这般疑问为防万一，去求大司命的命簿看上一眼才算安心。”
说到底无论是他或是药王，对天宫那些划分细致的天规都不算十分了解，如今既然实在不知是什么病因，去瞧一瞧那命簿也无妨。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就是白锦姝每每提及边城那世都有些含混，总不愿意说个清楚，便是方才也只是囫囵一说他在边城的劫难与她写得不大一样，旁的再不肯多说，这却叫他对那世发生的事很有些好奇。
他应下的这样爽快，白锦姝也松了一口气，若是他找理由推拒，她也不知该怎样再往下继续，“在傲岸待了这许多日子，眼见着你越发忙碌，去寻大司命这事也不算着急，待你空了也不迟。”
外面的事究竟如何了她并不十分清楚，涉及夫诸一族的家事她也不方便开口去问，不过看着他越发忙碌，心情却好了不少便可知晓，事情至少是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路砚之的那位父亲在傲岸尚有余威，路硕却差了他一大截，加之路砚之一向口碑在外，处置公务也十分得心应手，只要稍稍使些手段，想必很快能收拢人心。
此前在南梁他有许多抱负理想都未能成真，现下换了个地界有了机会进展得又十分顺利，两人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公务自是忙不完的，放置两日也不碍着什么，如今我的处境好了许多，也不似上回你来时那般了。”
上回来他仍是个不受看重的二皇子，想要做什么还要看着他父王兄长的脸色，如今这情形都快要调了个个了，“再等我几日，待这处安定了……”
“方才不是刚同你说过不着急。”她指着肩胛神情轻松得很，“我这处好得很，你开的方子一日日地灌下去，也并未像之前那样痛了。”
路砚之想说的并非是此事，只是她现下病着，被打断后再刻意解释仿佛有些不合时宜，只好顺着她的话继续，“你不着急我总是着急的，我与师父两人对你这疑难病症上心得很，不快些治好我们心中难安。”
“除了边城那世未曾按着命簿所走，你们心中可还有什么猜测，一道说了也好叫我一道去问。”大司命未必对神仙的命数有什么了解，可对命簿的解读还算擅长，若是还有什么转世时的疑问，一道问了也是省事，“我今日就很空闲，有关凡间两世之事，我很愿意听一听你的看法。”
凡间那第一世原先就是为了还债，她当初刻意做了不少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俗套事，结果却是到现在都好坏未知，现下叫她自己说出来，难免有些奇怪。至于第二世，于他们两人又实在是刻骨难忘得厉害，她尚且没从那变扭劲里缓过来，好不容易这些日子不提此事，让她放心了一些，现下就更不愿意再落入原本尴尬的境地。
能躲得一时是一时，之后如何之后再说就是，“于此事之上，确实再无别的疑问了。”
她看路砚之脸上难掩不快，生转了话题，“上回在冥界，孟婆说我原先的命格有了改动，不知这旧疾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她那时听孟婆的意思已然意识到，自己原先的命格与路砚之的交际仅限于那一面之缘罢了，很不该还有后面的这些事，还有路砚之的今生也很是奇怪，上边除了他们两人的名字也再无其他，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大寻常，“不知我今生的命格改变是否与蘼芜前辈之事有关。”
“此事我便能替你解惑。”
她今生的命格改变的确是与蘼芜有关，身为少司命附身的红绳与一般的红绳功用自也是不同的，原本没有关系的两人便也被关联起来的，“三生石上的记载一般不会改变，只是事有意外罢了。”
此事涉及蘼芜，三生石上的记载这才有了改变，此事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溪荪告诉我，三生石上所记不会有错。”
“这也算不得是错，到底蘼芜前辈之事也实属意料之外，世间之事皆先有前因才有后果，我们与她忽然有了联系，命格有所变化也是应当的，溪荪做少司命的时候不长，大约知晓得也不那么清楚。”
路砚之一段话说的很少顺畅流利，听着也很有几分道理，白锦姝想起他的今生也只有他们两人的名字，便开口问她，“你的命格也有了改变？”
“自是有的。”
他与白锦姝原本来世才有的边城之缘，便是因着蘼芜之事才变成今生经历的，自然，他知晓此事之后自己也动了一些手脚，不过现下还不是说的时候，“这些变化应当只对命格有所改变，至于会否对身子有什么影响，这得去冥界问问。”
他为能同白锦姝一起，在自己的今生上动了手脚，原本他自己的今生也只有他一人的名字，他用了夫诸的禁术才将白锦姝的名字写在自己旁边，只是他写的时候，孟婆是知道的。
三生石有任何异动，孟婆都是能第一时间知晓的，但她却并未前来阻止，虽说他们两人与孟婆都没有什么交情，可若是会出现什么严重后果，孟婆应当也不会这样坐视不理才是。
“莫怕。”
白锦姝正回想着在冥界的事，看起来很有些神思不宁的样子，一时听了他的话有些发懵，“什么？”
“反噬也好，旧疾也罢，有我与师父在，总归会想出法子来帮你医治的。”路砚之自己心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底，可他对药王却是信任得紧，这些日子他们两人一同商议开药，虽对她的病因束手无策，可用药到底控制了她疼痛的次数。
“我不是在担忧自己。”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可除了害怕也总有别的更要紧的事需要她去想，“我想着我们两人的命格虽是因为蘼芜前辈才有了改变，可归根究底是我引致此事，不知回否对你有什么影响。”
“除了越发忙碌些，与从前再没什么不同了。”他挑眉看向忧心忡忡地白锦姝，神色中带有一些得意，“这样的影响我可是乐意得很，更忙碌一些也是无妨的，”
路砚之知晓自己在此处只会给她增添烦扰，随口将话题拉偏之后，也不愿意在此处多待，“药凉的差不多了，待会记得擦洗身子，这几日诊脉也发觉你天劫留下的伤病好了不少，可见这药甚是有用，你也当真有好好听话。”
“这是自然，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自不会在此事上阳奉阴违。”路砚之因着她十分听话，身子恢复得又快的很，觉得自己这医师做的很有成就，三不五时就要夸她两句，听得多了她便很习以为常了，往往还要再奉承他两句，“这也是路医师与药王前辈妙手，这才叫我养伤养得这般顺利。”
“趁着时辰还早，我且先去大司命那处一趟，待看了命簿本子再说。”他见白锦姝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有些踟蹰，便先开口道，“若是能接出她的大司命府，一定拿来给你看看，若是不能……我也想法给你誊出一本来。”
“如此也太过麻烦了。”她打着这样的主意，也确实怕空口传话有所错漏，又怕让路砚之觉得自己打听他在凡间的秘辛，因而嗫嗫不敢开口，现下他既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又不排斥此事，她便不假装与他客气了，“不过还是要先多谢你费心。”
“你许多年不与我这般客气，现下突然又客气起来，叫我有些不大习惯。”他摆摆手不叫白锦姝再说什么，“若是顺利，我或许再去冥界一趟，今日便莫等我回来了。晚间的药，我请师父来盯着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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