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落

不信神佛的元明帝这次终于虔诚了一回，把自己关在了德宁宫半个月，整日吃斋念佛，为他那病重的太子风毅祈祷。、

        朝中重臣，以左右两相为首，以各衙门的衙役为底，纷纷表态，跟随皇帝一起为太子祈祷。整个京城在职官员一律戒杀戒荤。整个朝堂人人自危，生怕被扣上一顶祈福不诚的帽子，若是太子痊愈还能保住一条小命，若是太子真的没能挺过来，届时只自己一人身死都是开恩了。

        但是风毅终究没能挺到他父亲出关，在元明帝斋戒的第十天撒手人寰。风毅的生母刘皇后当场便哭晕了过去，一时间整个皇宫被哀嚎之声吞没，元明帝听到这个消息愣在当场，半晌，才在太监的搀扶下往东宫一步步赶去。

        风毅在元明帝的诵经声中离去，望着儿子的尸身，元明帝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眼泪一滴一滴缓缓落下，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晚元明帝下旨，京城戴孝七天。元明帝本人下罪己诏，

        一个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为他处理身后事，跟不要说是太子了。

        在风毅的葬礼上，满朝文武无不痛哭流涕，风毅的弟弟们表现得则更为悲伤，跪在大哥的棺材前久久不愿离开。但是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心的便天晓得了。

        实际上，太子刚刚病重的时候，朝中就有人想要站队了。

        作为嫡长子，风毅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帝，元明帝倾尽朝堂之力培养他，其他兄弟基本不存在夺滴的可能，但是风毅死了，这局面便完全不一样了。

        而今元明帝的儿子里，只有老七风沁被封楚王，其他皇子都尚未封王，留在京城帮助太子风毅打理事务。

        久而久之，诸皇子中便有两人脱颖而出，二皇子风衍善文，在风毅病重期间负责六部各项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在文官中享有相当的威望；九皇子风息尚武，舅舅是前任兵马大元帅，而今的赵国公李珏，他本人也熟读兵书，对用兵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三年前曾随李珏出征北域，率千骑千里奔袭，大破北蛮族。

        只三天，官员们胳膊上的黑麻带还没有摘下，心里便选好了主子。明面上，风毅死后风衍便是大哥，麾下官员最多，而且风衍素有贤名，声望最高。但目前大易国情在此，北方北域虎视眈眈，任谁都知道北域与大易之间的大战便在当下，拥有众多武将支持的风息才是离皇位最近的。

        朝堂上自觉地分成了三份，一份是支持风衍的白面书生，另一份则是支持风息的大老粗们，第三份则是还在观望的人。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太子少傅，东宫讲读江源便是个例外。

        江源是宗主制度的拥护者，一贯的主张便是立嫡不立贤。

        既然嫡长子死了，那便是嫡幼子了。刘皇后一共剩下三个孩子，长子风毅，次子风沁，幼女风铃儿。

        风沁此人，在曾经的京城可谓是人尽皆知的浪荡子，自十五岁游历天下归来，风沁所做之事无一不荒诞无稽，终日与戏子为伍，混迹于酒肆赌坊，为那醉欢楼的花魁一掷千金，极尽荒诞之能事，就是这样一个荒唐人，却得到了元明帝的宠爱，在十七岁时被封楚王，成为一众皇子中最先被封王的，百官耻于与其相识，背后笑他末流王爷。但是就在封王一年后风沁便毫无征兆突然离京，随后便失了音讯，个别好事的都说他已经死了。

        江源算是风沁的启蒙老师，风沁自五岁到八岁的四年间一直跟随江源学习四书五经，彼时的风沁虽然对儒学全无兴趣，却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而且据江源所知，风沁游历天下时拜了一个人为师，江源确信那个人教出来的不可能是一个浪荡子，因为风沁那个师父叫叶轻尘，而叶轻尘还有另一个名字，鬼谷子。

        一怒而诸侯俱，安居则天下息，鬼谷门生从无凡人。

        同其他为了钱财而为官的人不同，江源是实实在在的清流，不为财不为权，江源是真心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变的更好的那一批人。作为众皇子的老师，曾经元明帝的伴读，他是这天下最了解元明帝和这群皇子的人。风衍虽然表面贤明，实则城府极深，他的贤明流于表面，只是拉拢人心的手段，风衍执掌户部不过一月余，京城各级的官员变被他换了几十名，全都是自己的心腹。

        至于风息，江源对于风息不过两字，“疯子”。倘若风息上位，其暴戾将更胜桀纣。

        江源是了解的，风沁虽然离京，但每年都会给自己的兄妹和母亲寄信。风毅在世的时候时常感叹，风沁作为风毅最为信任的弟弟，风毅很了解这个弟弟，风毅曾经评价风沁为：拥有经天纬地之能却无心朝堂，醉心江湖的潇洒王爷。某种程度上，风毅很是羡慕风沁。

        江源的心思在风沁，风衍风息二人也对风沁极为忌惮，他们二人不论如何争斗，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作为嫡子，风沁登位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他们并不了解这位兄弟，风沁现年二十岁，生命中有近十年实在京外度过，与风毅之外的兄弟并不熟络。

        现在的京城便是一个火药桶，风沁的行踪便是那粒火星，一旦引爆三方都会有所动作。

        风毅头七刚过，便有人拱了一把火。

        几乎是同时，三封信被送到了风衍风息和江源府上，信的内容只有寥寥几字，却有着极大的能量。

        “风沁在韶阳。”

        送信人是谁他们不知道，但三人都不敢去查证，一旦查证自己便落于人后，为时晚矣。

        三人不敢怠慢，迅速派遣心腹，二者为杀一者为护，三方人马各怀心思急忙从帝都出发往韶阳赶去。

        而在皇宫，潜心殿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白纸，纸上也是“风沁在韶阳”五个大字，元明帝盯着信纸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边上的老太监说道；“把赵旭找来！”

        “嗻！”

        京城的夜晚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而今却格外冷清，各户人家早早便熄了灯。但有一个地方，愈是夜晚愈是忙碌，这个地方便是司天监。

        此时，司天监的监正张文远带着自己的徒弟正在观察天象。

        司天监，从来不属于任何势力，但自大易建国两百年来也没有任何人敢触碰司天监。他们的职责便是观天象测吉凶，维持大易的气运。

        张文远看着黯淡的天空，微微叹气；“太子星落，六煞蔽天，八神犯界，国将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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