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起死回生
他对绯雪的兴趣，对绯雪的关注，对绯雪的在意，对绯雪的情欲，对绯雪的独占欲和控制欲，甚至对绯雪的仇恨与折磨……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爱绯雪——
却爱的自私，爱的霸道，爱的高高在上。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这根本就不叫爱吧！
回想自己对绯雪的所作所为，晏泠悔不当初。
他将自己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他根本不配！
他不配说“爱”。
他不配爱绯雪。
晏泠颤抖的指尖落到绯雪的脸上。
绯雪的脸，和冰棺一样冷。
精致立体的五官像是还活着。
时至今日，晏泠仍无法接受绯雪的死。
他曾一遍又一遍地探绯雪的脉搏，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绯雪的伤口，他甚至找来一位又一位太医为绯雪诊治。
在晏泠心底始终都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
阿雪没有死。
亲手将绯雪放入冰棺中时，晏泠总觉得绯雪会突然活过来。
活过来，痛骂他一顿，暴打他一顿，甚至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他也不在乎。
那是他应得的。
然而……
没有。
绯雪睡的很安详。
那对世间罕见的金红异瞳，再也不会睁开。
这才是对晏泠最诛心的惩罚。
晏泠就这么趴在绯雪的身上睡着了，睡得很熟，却也睡得浑身冰冷，梦魇不断。
自从绯雪死后，晏泠就没睡过觉。
他不敢睡觉。
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的就是下着鹅毛大雪的傍晚，背映血色夕阳，绯雪引颈自刎，摔下城楼，血染白雪的画面。
无论他如何呼唤，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都阻止不了绯雪自尽，阻止不了那些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他的脸上。
“阿雪！！”
晏泠惊醒，用双手捧起绯雪的脸。
和躺在冰棺中的绯雪比起来，反倒是晏泠的脸色更为难看、憔悴，面如土灰，深深凹陷的眼眶泛着可怜的紫黑。
“我该怎么做……阿雪，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活过来？用我的心，我的命能换你回来吗？”
晏泠再次湿润了眼眶，在绯雪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晏泠抱着冰棺中绯雪的尸体泣不成声。
燕京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誉国要变天了。
因为只手遮天的岚王晏泠中了邪。
过去从不信奉神佛的岚王现在每天都不去上朝，而是去永兴寺，在大雄宝殿长跪不起。
有人说岚王是在祈福，为陛下的长生不老。
也有人说岚王是在忏悔，为过去造成的杀戮。
还有人说岚王是被自己的政敌下了迷.魂药。
更有甚者说岚王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是别人假扮的。
关于岚王的突变，众说纷纭。
但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晏泠瘦了。
短短数日便瘦得皮包骨，形容枯槁，面黄肌瘦，宛如行将就木。
于是众人又猜晏泠是得了重病所以才会一直待在永兴寺里吃斋念佛。
自从绯雪死后，晏泠便不再上朝了。
他每天往返于永兴寺和静岚小筑。
他相信心诚则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只要他每天求佛，佛祖就会把绯雪还给他。
没有人敢劝晏泠，也没有人敢对晏泠说:绯雪已经死了，死人是不可能起死回生的。
曾经有下属这样劝过晏泠，希望晏泠能面对现实。
结果被晏泠杀了。
冬去春来，百花齐放。
静岚小筑里的那口冰棺材即便是在融融春日也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躺在其中的绯雪一动不动。
像是死了。
在他的咽喉处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这道痕迹宣示着这具身体应该已经丧失了生命。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
夏去秋来，黄叶飘零。
依稀可辨的是零星的蝉鸣，与风里混着树叶腐烂的味道。
还有下雨的声音。
惹人心烦。
隆德十四年的那个深秋，也是这样。
身为荣国唯一一位被封亲王的异姓王，晏雄领兵二十万，终于平定羌西，大胜凯旋。
皇帝赏赐无数，晏氏在荣国的恩宠达到顶峰。
人们常说，盛极必衰。
绯雪以前还不相信这个道理。
他从没想过如日中天的晏氏，会在立大功后立即被兔死狗烹。
那一夜的天，乌云密布，像块从脏水里捞出来的抹布。
晏泠当时正在晏雄的房间里，绯雪一如既往守在外面，警惕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那个时候，他不知怎么心神不宁，忐忑不安，就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然后，他就见到了晏澄。
“晏澄公子。”绯雪双手抱拳，给晏澄请安。
“阿雪，跟我走。”晏澄一把拉住绯雪的手腕，把绯雪拉到了王府花园里的假山后。
“晏澄公子，出什么事了？”绯雪收回自己的手，狐疑地看着晏澄。
他对晏澄，有着天然的敌意。
因为晏泠喜欢晏澄。
当然晏澄也喜欢晏泠，他们是两情相悦。
而绯雪只是一厢情愿的第三者。
不过抛开这个因素，绯雪也不太喜欢晏澄，原因他说不清，只能归结为直觉和眼缘。
站在绯雪身前的晏澄，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阿雪，今晚是晏氏的死期。”
晏澄就像在说今晚吃粉蒸排骨一般说出了这句话。
绯雪一时错愕，一脸费解。
“晏澄公子，你在说什么？”
晏澄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伸了伸懒腰，“再过一会儿，贺褚就会带着官兵来王府抄家了，如今羌西已灭，晏氏对皇帝而言再无利用价值，原本晏雄功高盖主，早就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一举清算，贺褚已经列好了一箩筐的罪证，今晚晏氏恐怕是插翅难逃喽！”
听着晏澄的这些话，绯雪完全分辨不出晏澄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但是，晏澄所言确实在情在理。
羌西一直受外族侵扰数十载，而晏雄之所以一路平步青云，全靠镇压羌西外族的战功。
而且晏雄平日里不仅拥兵自重，还自视甚高，傲慢无礼，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受皇帝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加上，晏澄说这番话时，一口一个“晏氏”、“晏雄”，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这让绯雪困惑又不安。
“晏澄公子，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陛下真的要抄晏氏的家，那你应该赶紧通知王爷……”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晏澄耸肩一笑。
这一瞬间，绯雪感到眼前的晏澄很陌生，笑得他毛骨悚然。
“本来就是我帮贺褚搜罗的罪证，现在终于到了一举灭掉晏氏的时候了，我高兴，我高兴的不得了，哈哈哈哈哈！”
晏澄正在放声大笑，却被绯雪声色俱厉地打断。
“晏澄！王爷和主人待你恩重如山，情同血亲，你怎可做出如此吃里扒外恩将仇报之事！”
被绯雪质问，晏澄满不在乎地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啊，这个吃里扒外恩将仇报的骂名，就由阿雪你来替我背着吧！”
“你说……什么？”绯雪双眸圆瞪。
转瞬间，原本站在他身前的晏澄不知怎么突然闪到他身后，像一只鬼趴在他的肩头，对着他的耳朵里吹气。
“阿雪，我知道你喜欢哥哥。”
绯雪猛地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划破夜空，划开晏澄的鬼影。
眉心一蹙，他定睛注视着神不知鬼不觉站在假山上的晏澄。
“你……几时学了醉灵宗秘术？”
俯视双目灼灼的绯雪，晏澄悠哉悠哉，答道:“除了醉灵宗秘术，我的小秘密还有很多，阿雪有没有兴趣？”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假山下的绯雪警惕地望着晏澄，这一刻，他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不是他害怕自己打不过晏澄。
而是他害怕晏澄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
如果晏氏真的被抄家，那么晏泠……
“阿雪，不管我是谁，想要干什么，晏氏今晚都难逃灭族的命运……想要为晏氏保留下它肮脏无耻的血脉，唯有……”
映入眼帘的眸子突然变成了紫色，像两团紫色的烟雾，在晏澄的眼瞳上不停盘旋，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
“做我的人，对我言听计从……”
绯雪身子突然一软，软绵绵地被晏澄抱在怀里。
眼前的晏澄时而是晏澄的模样，时而变幻成晏泠，四周围的景物也从后花园变成了晏泠的房间。
“阿雪，给我……”
“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
缠绕在耳畔的是晏泠的声音，绯雪从来都不会拒绝晏泠的要求。
现实中，晏澄将绯雪拖到假山后，想在贺褚带兵来抄家前，先把绯雪给办了。
他馋绯雪馋了太久太久，反正绯雪也不可能爱上他。
那就让绯雪痛苦。
痛苦到无以复加。
在晏澄看来，绯雪背上叛主罪名害得晏氏被诛九族的这一晚，是最适合他下手的一晚。
先让绯雪失身，再让绯雪违心地去陷害晏泠，被晏泠憎恨，被天下人所不齿，身心都遭受巨大的打击。
这种折磨所爱之人的快感，让晏澄兴奋得不能自已。
然而没等他开始享用到嘴的美餐，绯雪竟以损伤经脉为代价燃烧内力，冲破了他的幻术。
他的幻术目前一天之内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错过这次机会，他今晚就得不到绯雪了。
晏澄看着口吐鲜血、气喘吁吁的绯雪，感受到了绯雪对他的滔天恨意。
这种恨让他浑身战栗，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冲刷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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