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什么在生根发芽
妙法的目光穿过茫茫夜风，看向黑暗肆虐的夜，身心俱疲仿佛经历了一生的灾难，但认真想来也不过就是一晚罢了，甚至一晚都没有过去。
“无过，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妙法伸了个懒腰，把脑袋自然的靠在无过手臂上。她没什么想法，随遇而安惯了，也更习惯把想问题这种麻烦事情交给无过处理。
无过对人形妙法的这种亲近很是受用，顺手她揽到怀中来，还像摸小猫咪那样抚摸过妙法的脸颊，耳朵，脑袋一直到后颈处，轻轻捏了一下。
“走吧，我们逃走吧，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你不是有好多计划吗，现在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无过把下巴放在妙法头顶，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能清晰的传递到妙法后背。
“真的！”妙法高兴得一蹦，的亏无过偏头的速度快，不然这一撞肯定会咬到舌头。
“真的。”
“太好了！我们先去找一个地方泡温泉吧！不不不，我想看海！我没看过海！这个时候的海是不是都结冰了啊？啊啊啊，我不管，无过无过，我要看那种没有结冰的海！”
无过又捏了捏妙法后脖子，“都陪你。”
妙法喜形于色，她和无过相处数月早就知道无过从不撒谎，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现在说要带她逃走肯定也是真的。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哪里的海还没有结冰呢？”妙法用手指撑着下巴。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游湖赏花灯什么的。”
“是啊，但是现在湖水大多结冰了，而且这些活动不都是人多的嘛，万一那狗皇帝真的撒下天罗地网追捕我们会很烦。不如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俩，很自由啊。”妙法挑眉，满脸我聪明吧，快来夸我的神情。
无过笑笑：“我知道我们该去哪里了，之前翻阅各处舆图地志，有符合你想要的没有结冰的海的要求的。”
一提到这个，妙法就想起无过翻阅舆图什么的都是为了找家，她一拍脑门，语气里有点懊恼：“哎呀，瞧我都忘了！还是不去看海了，我先带你去你的家乡，现在我恢复法力了，等我学习一下那个法术，最多五六日就能让你看记忆了！”
“不急，先陪你玩。”
意外的无过拒绝了妙法。
妙法错愕的歪头，无过只给她一个笃定的笑容，没有解释太多。
他此刻身负莫名强大的力量，他隐约猜到和身世有关。也许是近乡情怯，他反而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了。如果是不好的答案，晚一点知道也无妨。
至少不是现在，至少不要耽误了看海的兴致。
“走吧，我们去看海。”无过背起箱笼，握住妙法的手，不再给妙法反驳或纠结的时间，身形一晃，他们就换了个地方。
无过的瞬移比妙法的瞬移更加稳定，距离也更远。只要他想，天南海北，心随意动。
站稳的同时，一股强风向他们刮来，妙法什么都还没感受到就被风吹乱了发髻，头发糊在脸上，她下意识的把脸埋到无过胸膛里，还要顺手扯起无过的衣襟把脸藏进去，躲开那吵闹的风声。
无过好笑摇头：“不是你说要看海吗？”
妙法在他怀里摇头，顺便蹭掉脸上痒痒的头发。
很快妙法也听出来了，那些巨大的响声不只是风声，还有别的什么，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打着。这声音很响，传得很远，但莫名的有种辽阔无垠，包容又寂寞的感觉，无端让人安定。
无过也不催，心里想着不要把两人冻坏了，柳条就顺应他的心意，爬到指尖上闪了闪，两人周身便暖和了，想来这个类似于保暖咒。
无过拍拍妙法的脑袋，妙法缓缓从衣襟里抬头，强风吹散她的发带，好看的发髻散落下来，无过好险接住了从顺滑发丝里准备逃跑的步摇，他不会梳女子的发髻，只能给她挽了个简单的男子发髻。
妙法全程呆呆盯着海面，没有动作，任由无过随便摆弄。
好半天，无过把步摇固定好，妙法才猛地回头，她鼻尖被吹得有点红，眼睛里亮闪闪的全是光。
“无过！”
她大声喊，声音融在风声和海声里。
无过受了她的感染，也难得的顺应心意，高声应了：“嗯！”
“是海诶！”
无过笑笑，“是啊，是海。喜欢吗？”
“喜欢！我没见过海！”
天蒙蒙亮，在远处晕染开一片浓郁的橘色，在浪潮中变得不那么遥远。一波一波的浪潮将橘色的碎光送到他们眼前，送到妙法的眼眸里，也送到无过浅笑的嘴角边。
妙法适应了大风和浪潮声之后立刻暴露了本性，放开无过在沙滩上撒欢了起来。一会追着浪花往前冲，然后在浪花重新拍上岸时，冲湿了裙子和靴子。
她下意识的回头找无过，无过抱着手臂沐浴在阳光下，像在看遥远的彼方，也像在看自己。
妙法冲他皱眉瘪嘴，无过抬眉，紧接着她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晨光在她背后落下光晕，不及她笑容万分之一。
无过朝她招手。妙法就不玩了，跳着跑回无过身边。无过找了干净的衣裙，示意妙法换下湿衣服。妙法用脑门蹭了蹭无过下巴：“我才不换呢！”
还不等无过多劝说几句，就见妙法直接左脚踩右脚，踢掉鞋袜，顺便脱掉了裤子，只剩两层薄薄的纱裙，随着风吹起，勾勒她曼妙的曲线。她赤脚踩在沙滩上，细小的砂砾，痒痒软软的感觉，有点怪有点痒，但很舒服。
妙法笑着就要重新追赶浪花，无过扯住她的手腕：“不行！太……太……”他磕磕巴巴：“女子怎么能只穿……”说到这里，无过耳根子都红了，侧过脸不敢看妙法。
妙法恶作剧的笑笑，往前站了一步，站到无过眼前，刻意撩了起一点裙摆，把沾满了白沙的脚踩在无过鞋面上，还调皮的动了动脚趾，把指间的沙子擦在无过鞋子上。
无过只觉得保暖咒太多余了，他都快要自燃了。
“我又不是女子，我是天下第一漂亮可爱艳绝四方的九命猫啊。”
妙法说完嬉笑着逃开，又去踩水去了。无过拿她没办法，把衣服重新放回箱笼里，一抬头妙法正朝自己跑来。
无过侧过头，垂下眼，逃开了比太阳还夺目的妙法。妙法却不放过他，蹦蹦跳跳的来到跟前，扯住无过的袖子，把他往海边拽。
无过半推半就的跟了去，刚走近就被冰冷的海水浇了一身，无过抬头，妙法正抬起脚，挑衅的冲他动了动脚腕。雪白的脚趾和细腻的肌肤，比珍珠还昂贵。
“捣乱的小猫咪可是要受罚的。”无过偏了偏头。
妙法暗叫不好，正要跑，就被无过握住了脚踝，她的脚踝小巧纤细，被无过轻轻松松抓在手里，大拇指在踝骨的突起上轻轻一揉，妙法还没感觉出暧昧来，就被无过的力道一掀，整个人掉在海中。
无过佯装嫌弃的拍了拍掌心的水珠，也想要忘记那情不自禁的一揉，很快他就察觉了不对。
——妙法没有浮起来！！！
无过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以前不知听哪位师兄提过猫是不会泅水的。当下也不管什么湿透衣服还有没有仪态了，一下扎进水里，水下的世界意外的平静，无过睁眼，海水灼痛眼球。
紧接着无过看到了，仰面躺在细沙上的妙法，腮帮子鼓鼓的，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笑。
无过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拽着妙法从海里出来。两人浑身湿透，谁也不要说谁没有仪态了，无过拽过妙法走在前面，半点不敢回头看。
径直朝箱笼走去，无过施了法术，他们是不冷的，不仅不冷，无过只感觉热得心发慌，大脑空白，无法思考。
“干嘛啊，你忘了这个我熟啊。”妙法指的是自己每次沐浴后，一秒瞬干的技能。
无过胡乱点头：“我没忘，只是你不能这么穿。”
妙法噘嘴：“这有什么，以前你还帮我沐浴呢。”她全然不懂这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也不明白无过的动摇。
“这能一样吗？”无过扶额。
“都一样啊，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妙法理直气壮，用空闲的手不断朝无过的背影泼水。
无过解开了自己的保暖咒，刺骨的寒冷让自己透心凉了。不断燃烧自己理智的火焰也消解了下去，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还在被妙法泼水。
无过只能苦笑。
一句轻微的话被海风吹散，又被妙法捕捉到只言片语。
“啊，臭道士！是不是在偷偷骂我！”妙法猛地跳到无过背上，无过极其自然地托住妙法的膝盖弯，刚刚消解下的野火再次卷土重来，大有燎原之势。
“我说，我真是服了你了，祖！宗！”无过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
妙法用湿漉漉的脸，蹭了蹭无过的脸，不知道是谁的脸上带了沙子，摩擦起来痒痒痛痛的，却统统都很畅快，酣畅淋漓的畅快，不留余地的畅快。
“嗯哼。”妙法洋洋得意的眯起眼，伸展出几条尾巴，雪白的尾巴，干燥的毛发缓慢且愉悦的摇摆起来。
“是啊是啊，谁叫你喜欢我呢？”妙法晃了晃小腿，嫩生生的小腿像只开在盛夏栀子花般，就连从她脚尖飞出来的水滴都是俏皮而灵动的。
无过呼吸一窒，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才迟疑的挤出：“你知道？”
妙法靠在无过颈窝里，重重点头。
“对啊，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谁叫我是天下第一漂亮可爱九命猫，谁会不喜欢我呢？”
从海边走回沙滩箱笼的位置，只有短短三十来步，无过却希望时间能够久一点，更久一点。
早晨的太阳彻底升起，在遥远的东方挂上永远的遥不可及。
无过把妙法稳稳放到沙滩上，摸了摸小猫咪湿漉漉的头。
“是是，你最可爱。”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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