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瑶光
离合州行走使衙门五百米开外的官学门口，一夜之间洒满了雪花般的纸片。
忠臣效死，武者奋先，是以有南夏今日之盛况。盖闻合州孟家先祖，乃李氏王朝肱骨之臣，后退隐市井之中，亦多行侠义之事，人皆赞颂。然今观孟家子孙，窃据合州西北，吸食脂膏，**掳掠勾结盗匪无恶不作......后有确凿罪状若干，时间地点人物俱在。
这日上午，合州官学停课。学正大人亲自带着学生们敲响了合州太守府门前的登闻鼓，因太守黄大人‘巡视边境军队’而暂领全州政务的刘长史，果断地派出一队太守府亲卫军赶往孟家守在大门口，自己则轻装简行从后门进去见孟柯。
“天杀的读书人！”孟柯摔烂了手中的酒杯，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
为了应对突起的风波，孟家召开了紧急会议，前来商讨的除了孟家的核心骨干，还有那位双手插在袖子里的老管事。
民情汹汹，不可正撄其锋。大体得出这个意料之中的结论后，家主孟柯恼怒道：“还真想试试到底是读书人的骨头硬，还是我孟家的枪头硬。”
众人又是劝解，这时候可不能再添乱子。正七嘴八舌，有人来报合州长史刘业驾到。合州是不能乱的，这关系到刘业的官帽子，所以他的来意无非是两点：一是希望孟家保持冷静，侠以武犯禁的事千万别去做；二是乘机提出让孟家重归朝廷的建议，孟家一直以来既不依附钟山派等武林巨擎，又不归附朝廷，长此以往不是个事。
孟柯极为客气地将刘业送走，心中却依然拿不定主意。他朝着大门口方向看了看，心思一动，带着众人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合州太守府的带甲卫士，以及高声呼喊叫骂的书生们，当然更多的是闲来无事看热闹的人。不知是谁先高声道：“孟家人出来了！”后面马上有人接着大喊道：“扔！”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菜叶子朝孟家众人飞来，孟柯大怒，未及多想袖中露出一点寒光将一只鸡蛋打碎，当即便被蛋黄糊一脸。
孟家大门口不多时就成了腌臜地，头巾衣服鞋子上挂满蛋壳菜叶的孟家人，瞬间把之前刘业说的话抛到脑后，个个拿出兵器，大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一个国字脸的军官见状急忙站出来，他一手按在孟柯肩膀，一手死死握住枪身，摇着头道：“孟老前辈，三思而行。”
孟柯运起真气，仓促间竟未能挣脱，于是恼羞成怒，霸体境修为的真力运足，那国字脸军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身体不自觉得发抖，可就是不放手。
千钧一发之际，老管事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国字脸军官身上，对孟柯道：“家主，三思而行啊。”
孟柯用力抿着嘴，与老管事对视许久方喟然道：“罢了。”
人群中燕空双手扶在轮椅背上，看着孟家人狼狈而去，因笑道：“痛快，公子，回去当浮一大白。”
公子祥道：“是得好好喝一杯，不过先得去一趟勾栏街。”
燕空瞥了眼公子祥下半身空荡荡的袍子，奇道：“公子还有这雅兴？”
公子祥不理燕空内心的龌龊心思，直问道：“听说过暗行七君么？”
暗行七君，说的是天下最副盛名的七位杀手，以北斗七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瑶光七名为代号，或大隐于朝堂，或小隐于市井，行踪诡秘杀人无行。据说暗行七君历史悠久，代代相传已近千年，可进入南北朝有数人的视野还只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发现暗行七君的始作俑者，便是已故的前飞鱼卫指挥使，公子祥的父亲费玄。
然即使以飞鱼卫之耳目遍及天下，费玄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瑶光君而已。
燕空大摇其头，这种世人鲜知的秘密，他当然也不知道。只好满腹狐疑地按照公子祥的吩咐推着轮椅去勾栏街。
说去勾栏街，瑶光君自然是个女人。景秀刀里藏杀意，鱼龙舞中显神通的瑶光君，正坐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楼内的人来人往。
每当楼里的年轻风尘女子们看见已是徐娘半老，在青楼一辈子却只卖艺不卖身的瑶光君做出这种姿势，都会嗤之以鼻的说一句：“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装什么装？”
她们有理由鄙视瑶光君，因为这家名为万花楼的青楼是勾栏街里生意最差的，而瑶光君又是万花楼里接客最少的。
“上一次徐娘有客人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去年的正月。”
“哎，真想不通妈妈为何还白养着她。”
“谁知道呢？别说了，看，来客人了。”
燕空推着公子祥进了万花楼，马上就迎来一位胭脂味呛鼻子的老鸨，用令人作呕的语气说着：“两位公子快请进，不知两位是来听曲子喝酒呢，还是……”
不等老鸨说完，公子祥对燕空道：“把身上的银票都拿出来。”
“啊？”燕空自是不愿，可公子祥目光逼人，想着自己跟柳姑娘的婚事极有可能就落在这人身上，好歹把银票都拿了出来。
公子祥拿过银票，抽出一张一百两的给老鸨，说道：“我要见徐娘。”
老鸨欢喜道：“公子有眼光，我们家徐娘的舞曲可是美轮美奂，见识过的人都说好！”
见识过的人怕都已经死了吧。公子祥无心与这老货扯皮，让燕空背着跟在后面往楼上走。
瑶光君看到公子祥的那一刻便笑了，总算又来生意。她的景秀刀，也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了。
“行动不便，只好带了外人来，还请见谅。”公子祥告罪道。
“无妨，想活命的，一般都会把嘴闭紧。”瑶光君笑意嫣然。
公子祥道：“却是实话，我虽不再是北魏飞鱼卫指挥使的儿子，可你还是瑶光君。”
“费玄死了？”瑶光君有些惊讶。
“夏侯氏赐的毒酒。”这个赐字咬字格外清楚。
“最是薄情帝王家啊，也只有帝王家，才干这种自折臂膀的蠢事。”瑶光君突然皱眉问道：“你不会是要我去留昌杀夏侯正己吧？即使你父对我有恩情，这等送死的事也太过强人所难。”
公子祥嘴角一挑，“夏侯正己的脑袋留着我自己去取，今日来访，是要请你杀了那合州官学从六品的学正。”又指着燕空道，“带上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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